两人没想到自己的房子里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了一个人,而且还藏在衣柜里,再加上小町那一嗓子,金发倒在地上,圆头从沙发里挺起了身子,两人都懵在了当场。

小町趁机从柜子里跳出来,跑向门口。

屋子只有一个出口,如果让小町堵住了门口,兄弟俩谁也跑不了。金发和圆头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金发大喊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身子一沉向小町扑了过去。但是他哪里是经过严苛训练的小町的对手,小町后退一步错开金发扑击的直线,一脚就把他踢了回去。

这一幕让跟着准备冲上来的圆头直接止住了脚步,他从后腰处掏出来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指向了小町:“臭女人,滚开。”

小町也把从厨房里拿出来的剔骨刀横在身前:“想动刀子?来,有种就试试。”

圆头的身体晃了晃,显然还没完全从醉酒的状态里恢复过来。他看小町脸上的表情毫无惧色心里就有点打鼓。他心里也明白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对上小町绝无胜算,而且小町刚才那句“探员”自白吓到了他。现在他们就是老鼠,探员就是猫,那是食物链上下级的关系。

他看了小町一眼,又扫视了只好侧移两步,抓住了正躺在地上呻吟的金发的领子,把他拖到了墙角。

两人和站在门口的小町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然而实际上小町这时候也是在虚张声势,她几个小时前刚爬了几十米的管道,现在腿还有点使不上力气。

“你到底想要什么?”圆头发现小町似乎并没有打算进来把他们赶尽杀绝,觉得还有迂回的余地:“要钱?我可以把钱全……给你一半!”

“我没兴趣。”小町压低声音,直奔主题:“我只要你告诉我这件事是谁介绍给你的,你们怎么拿到钱的,你们的雇主是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着急着否认,你们用绳索把那根东西吊上楼的时候有人看到了,他们的证词在我手里。撒谎?那你最好考虑清楚后果!”

实际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目击证人,小町只是根据已知信息编了个谎言诈他们一下,不过效果十分明显。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难掩视线中的惊惧。

小町刚才躲在柜子里听到的对话内容表明,这对兄弟明白自己所作所为已经触犯法律,对话一开始小町一语道破这一点,兄弟俩的底气已经不足了。

再加上她刚才就一副居高临下、气势汹汹的样子,从话题开始就引导他们的思维,让他们完全没往真实性上想,也没有余裕思考为什么身为市安局行动员的小町会孤身前来,而不是带着大队人马。

这不仅是信息不对等的问题,也不是因为小町在和各种罪犯的交往中积累了谈判的技巧,而是文化水平问题。贫民区的人大多数没上过什么学,这对年轻的兄弟有没来得及积累城府,他们的脑回路简单得一抹就清。

两人陷入了困惑,但小町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她用剔骨刀背敲了敲门框,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我实话告诉你们,现在查到你们的人只有我一个。”她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用上了劝服的口吻:“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就当做没有查到过你们。想一想,一个名字,换你们两个人的自由。这很划算!否则我在这里大喊一声,马上就会有探员冲进来逮捕你们,你们就等着牢底做穿吧!”

兄弟俩都露出了动摇的神色,小町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深吸了一口气,这口带着些许凉意和灰尘味道的空气似乎在她肺里转了很久。但她知道这只是她的错觉,因为她知道自己接下来问出的问题很可能将决定她能不能抓住白兔的尾巴。

“现在告诉我,是谁让你们运送这东西的!我只要一个名字,或者向我描述他的外貌!”小町大声说。

“我不知道!”

“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

“我真的不知道!”圆头吼道。

“这不可能!”小町步步紧逼:“你们一定见过他,你们肯定开过很多次战术会议,否则那么周密的计划怎么可能执行得毫无漏洞?而且你们是怎么拿到钱的,是谁把钱给你们的,他长什么样子?”

“我们不知道,我们真的不知道!”圆头说道:“钱我们是在附近的邮箱里找到的,最开始只有一半定金,事成了以后才收到的另一半。计划书也是和钱放在一起的。”

“那最开始联系你们的人呢?他最开始是怎么找上你们的?”

“是邮递员给我的,说在邮箱里发现了给我们的信。只有收件地址,没有寄件地址也没有邮票。你看……”圆头说着从口袋里抽出一张被折得皱巴巴的打印纸:“这就是他给我们寄的信。”

小町没有去接那封信,她只是扫了一眼看到上面大小相等的打印字体就知道这封信对她没什么意义。

“等一下,你说邮箱?”小町脑子一转,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寻找线索:“邮箱在哪里?”

确认了邮箱的位置,如果能调取那附近监控摄像的记录,说不定能挖出那个寄信的人!

可是兄弟俩接下来的反应却如同给她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金发看了一眼圆头,似乎是征得了他的同意后,用有些怯懦的声音:“邮箱就在我们楼下,拐角的巷子里。”

小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刚才用监控摄像头追踪车辆时,她特别注意过这片区域的监控状况,能用的摄像头只有路口的那一个。那个摄像头的画面当中没有那个邮箱,那只能说明那个邮箱处在死角之中。

不仅是摄像头的死角,也是调查的死角!因为贫民区各种巷道四通八达,就算有一个摄像头守住了某个路口,白兔或者他派出的人也能通过迂回的办法绕过监控,把信投入邮箱。

白兔出手,一招一计划,一步一算计,他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出纰漏。

或许发动市安局的力量,调取附近的所有监控资料进行地毯式的审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无论如何那已经和小町无关了,先不说她和市安局决裂,就算这样找到了什么线索,功劳也不是她的。

没有功劳,怎么要求官复原职,没有那身老虎皮,怎么救姐姐。

小町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一路靠着头铁莽过来,自己最好的朋友被前上司抓了,自己又遭到整个市安局组织的通缉。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她突然意识到,这两个人到现在还没被白兔消灭掉,本身就证明白兔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任何线索。

线索……又断了。

“我们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求你放我们走吧!”圆头说道。

“你们怎么敢接这种来历不明的工作!”小町没有回答,而是反口斥责,但语气里却带着一丝只有她自己察觉的到的颤抖。

这次,圆头一反常态没有马上接话,而是露出了苦笑:“我家很穷,从我的爷爷那一代开始就没有上过学。我当初到东林城来只是想找个好工作,但是我没有文化,学东西又慢,没有公司愿意要我,甚至连去餐厅里端茶送菜都因为看不懂菜名被人嫌弃!唯一愿意收我的,就是贫民区里的一些帮派,因为我还有一帮子蛮力。”

圆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点嘲讽,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后来我渐渐在贫民区里站稳脚跟,就把弟弟接过来,想着把他送进一家好点的公司,别让他再步我的后尘了。但是结果呢?我因为犯事被扔进监狱了,过了好几年,发现我进去时弟弟是啥职位,出来的时候还是一样。这座城市都欺负们我到这个地步了,还想着要我乖乖听话?我告诉你,这种工作贫民区里天天都有人在做,你以为我们图什么?我只是想我的家人过得好一些!我们穷了一辈子!穷怕了啊!”

小町沉默了。

这群人生活在社会底层,但永远用最顽强的姿态,活着,哪怕生活只给了他们一丝机会。永远用自己的智慧在挣扎,想让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过得好一些。

但这次,他们没有那么走运,因为他们踩到了那条红线。

说真的,小町在同情他们,但是她还是不能放他们走。

因为她已经没有其他线索可以查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对兄弟撒谎了,她多希望这对兄弟都是在撒谎——其实他们见过白兔,其实他们就是白兔手下的人。尽管她能看得出来并不是这样,但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

如果要审问他们,就必须想办法把他们带回市安局。

把他们带回市安局,也就意味着小町的旅程要结束了。

想到这里,她又看向了这对兄弟。

他们在知道运送的东西是危险物品的情况下承担了运输工作,这已经构成了犯罪。而且圆头这样的情况属于屡次犯罪,按东林城“一次从轻,多次从重”的规矩,量刑会很重,非常重。

此时小町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圆头的身上,因为刚才的对话中圆头一直表现得十分强硬,金发则相对懦弱,小町不自觉地放松了对金发的警惕。因此她没注意到,金发悄悄挪动了几下身子,手已经够到了那个装钱的大箱子。

小町听到破空声抬起头时,只见那个装钱的箱子在自己眼前放大,然后重重地砸在她的身上,把她直接砸翻在地。

迷糊中她感觉到有人从自己身边跑过,正要爬起来追逐那个逃走的人,却感觉自己的腿迈不动步子了!

她低头一看,却见金发抱住了自己的腿。

抱得死死的,就像一个人形锁一样,让自己寸步难移。

这一瞬间小町甚至想拿剔骨刀捅死他,但是最终还是没下的去手。

“哥!快走啊!”金发紧闭着眼睛:“我们兄弟不能都栽在这里!”

这一章更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