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客人~您就像头狮子呢!”

服装店的女导购员无比甜美地笑着,不是那种营业性的笑,而且,说的话也并非奉承。

这个女导购员看来有很厉害的直觉。

这个男人就是一头狮子。或者说,他有狮子般威风、逼人、结实的外表与心。接近黑暗的深紫色头发向后梳着,额前有几根不听话的,则像士兵一样站着。

他脸上时刻保持着冷酷的笑意,那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是一道消不掉的刀疤。

一米八五到一米九的个头,身上穿着刚刚买下的咖啡色大衣,袖管高高卷起到肘部,露出坚实的前臂。他提着一只硕大的墨绿色军用包,大得能装下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而且就算真的装了,他大概也能毫不费力地将它拎起来吧!他上臂围至少有42厘米。

他在账单上流利地签下一个叫萨杜斯(Zardoz)的奇怪名字。

“客人,您想再看看皮革类吗?”女导购颇为不舍地试图挽留他。

“嗯?皮革类?”

年轻的女导购脸上一红,感觉自己被这个中年男人深深电到了:那是一个鼓点般的男中音。

“是的!我想皮革类的一定更加适合您!比如这件牛皮大衣……”

然而,萨杜斯打断了她:“不必了,很遗憾呐,我是个动物保护主义者呢。”

“哎?您说什么?”

撇下沉醉在自己心意中没反应过来的女导购,萨杜斯走出服装店,来到但丁堡明媚的阳光下。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和阳光相当不搭的话:“不过「人皮大衣」我倒是有一件。”

然后,名叫萨杜斯的男人消失在人海中。

7

跟word Sword辉煌、古典的雅典式装潢形成绝对反差,九头书局坐落在一条深不见底的巷道里,而且这巷道,据说是几百年前瘟疫流行时的隔离区,几乎没人愿意来这里。

傍晚,一男一女前来造访,男的打头,动作粗旷仿佛讨债似的,将挂着“九头书局”四个汉字招牌的木门一把拉开,侧着身子将他的大块头挤进狭小的门框。

里头有六大排阴沉的书架,书架上或躺或立着同样阴沉的书。顶里面是酒吧台般的柜台,一个高个子灰色平头的白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个落寞的大木偶,但他的微笑却相当标准。

他叫欧文(Owen),九头书局的前台兼保安兼经理兼……

“欢迎光临。”欧文瞧着进来的两个人,微微眯起眼睛。

女人大概很年轻,浑身不露一点皮肤,连大半张脸都压在圆顶帽里,几缕金发悄悄溜出来。女人跟在一个美国男人后面,那男人径直挤过走廊,在欧文面前站牢。

“本店是二手书店,两位今天来,想淘点什么呢?”欧文彬彬有礼地说。

“给我胡安.卢卡奇的信息,他的代号、住址、能力。快。”美国男人单手支在吧台上,眼睛在欧文和书架之间溜来溜去。

“哦呀?客人在说什么呢?”

“啧!别装蒜,没时间呐!你们不是贩卖D-Reader个人信息的店子嘛!”美国男人不耐烦地说。

“嗯……客人说的我不是很明白哎。”

“哎呀!那张破卡我给弄掉了!我们心知肚明不就行了?快快快,请爽快一些吧老弟!”

欧文佯装无奈地摇摇头。

“喂!法拉,你也说点什么吧!要不我们干脆把这老顽固给做了……”

被叫做法拉(Farrah)的女人,没有作声,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边的银卡,交给欧文。

美国男人一下子傻眼,怒道:“什么?!这破玩意不是在汉堡店里弄没了吗!怎么在你手里……你耍我!害我出丑?”

“哪里,我只是觉得这是个恰到好处的教训,可以让你改一改吃饭时丢三落四的毛病。”法拉淡淡地说。

“你……!”

“确实是D-Reader的银卡,失礼了。”

欧文将银卡递还给法拉,而她接过来时微微吃惊,发现卡的下面附了一张折叠的纸片,但是自己并没有发现欧文有做小动作的迹象。她对自己的眼力还是相当有自信的。呵,就跟戏法似的。她想。

那是ifs的照片,和紫夕拿到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维奥拉效忠、侍奉的主人啊。”法拉默默低吟一句。

8

那只Bxxk现在灵活的仿佛一条蟒蛇,又轻而易举地躲过了zig一箭。

「喂,只是这种程度吗?」它轻蔑地嘲讽,「换我来了!」

Bxxk的体色在一瞬之间忽然由姜黄变成乌黑,前臂和小腿刷地变成剑刃形状,剑尖点地向这里飞速爬了过来,随着它的移动,废屋的水泥地居然像豆腐块一样被划出漂亮的痕迹。

zig用膝盖将ifs猛顶出去,ifs才躲过了Bxxk狠狠的一剑,他反应过来,一把扯下太阳镜,《人是机器》的灵魂开始在他的心灵与皮囊中翻滚,闪耀的电火花刺破夜色钻了出来。

「雷么,哼。」

Bxxk呼啦站起来,从两边侧腹变戏法似的又钻出两柄“剑臂”,像一架凶狠无情的处刑机器一样朝ifs扑了过来。

“喂喂,这里啊!”zig在它后面拉满弓弦,那弦上竟有长短不一三支火焰箭,zig侧步挺身将它们一股脑飞射出去,然而那Bxxk竟直接从后脑勺翻出一张脸来,看破箭路飞身一闪!

趁着这个档儿,ifs弓起腰将两手合十然后缓缓拉开,细如钢丝的雷电在他两掌之间密集地出现。

这一幕被不远处墙头上的一只白色母波斯猫尽收眼底,猫的左眼微微闪了一下,那眼球竟是个摄像头。猫儿的脖子上系着红带,上面一个小铁牌铭刻着“九灵”两个汉字。

下一瞬间,ifs的雷丝汇聚成耀眼的光束向Bxxk飞射过去,ifs的雷并不像常见的电弧那样曲折不定,而是几近光滑平整,所以被称为“钢丝般的雷电魔法”。

ifs在过去一年里做了不少训练,但仍旧不习惯放射雷电时带来的一种精神疲软的现象,但是Bxxk不管这些,它竟将身体折叠成球,六把“剑臂”长长露在外面如刺猬,然后在半空中高速旋转了起来!雷电光束被它疯狂的剑刃之舞生生劈散开来。

「哈哈哈!两个菜鸟还有什么招术……」

zig朝它扔了一个微爆型手榴弹。

于是一声沉沉的闷响,跟ifs印象中的手榴弹完全不同,看来是专门配置的。

“抱歉呐。”zig冲着烟雾耸耸肩,他已经将寒冰长弓遣散还原成水蒸气了,“我们并不只是使用常规手段的哦!”

zig一副胜利的口吻,然而当烟雾消散,只见那Bxxk恼羞成怒、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

“真的假的?!”zig瞪大了眼睛惊呼。

「混账!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岂能……!」

ifs用一道雷光打断了它,他心想现在应该是攻击的好机会,然而攻击中是中了,但没什么效用。Bxxk依然如魔鬼巨兵一般牢牢站着。

这魔鬼的巨兵朝ifs狠狠扭过头来,它那没有眼睑的怒目发出血红的凶光,从它离地十尺的头颅上砸下来,如老虎钳般揪住了ifs,使他完全不能动弹!

Bxxk高高举起它的剑:「那就先来杀死你!」

“维、维奥拉!”ifs有些没出息地在心中默默叫喊。

9

博尔赫斯王国首都巴别尔的沿海地区,卢卡奇家。

维奥拉(Viola)站在穿衣镜前审视镜中的自己:身上穿的不是管家的制服也不是少女的私服,而是一套自己绝不会给主人看的,“侠客”的套装。

跟自己发色相仿的淡金色西装、雪白的衬衣,以及……

以及她捏在手里的血红色狗头面罩。维奥拉收拾好头发,将面罩熟练地套在自己头上。那是一只介于狼和狗之间的野兽,当维奥拉鲜红的眼睛在面罩的眼洞里睁开时,野兽一下子活了。

在博尔赫斯王国有着悠久历史,追求法外制裁的的民间侠客组织,组织体本身没有名字,只以特定的教会为联络点,但赋予有实力的成员特定面罩和称号。

“血罗兰(blood viola)”便是维奥拉曾经的称谓,那时候,她还是个刚来初潮、胸部晚育的小女孩,被卢卡奇家收留后,她本以为不会再染指这个面罩了。

“既然主人已经走了,是时候算一下旧账了,库拉肯先生。”维奥拉的指尖轻轻划过面罩野兽的獠牙,自言自语。

“芙依(Fay),准备呢?”

穿衣镜里忽然出现一个小小的紫发女仆的身影,对着维奥拉…不,血罗兰的背影微微鞠躬,回答说:“已经妥当了,姐姐。”

“走吧。”血罗兰掏出一条皮带扣在自己脖子上,那曾是她和主人共同的爱犬,Luck的项圈。

血罗兰和芙依来到大宅后面的一处停机坪,在那里,停着一架通体血红色,雷神产的直升机。

10

今天是白宫神秘学顾问皮埃尔(Pierre)的29岁生日,但他非但无法高兴起来,反而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59岁的深渊里。

他所在的组织被通称为“白宫之眼”。正式名称为神秘学情报局(Esotericism Intelligence Agency,EIA),人们说它的前身是共济会,或者说,是共济会的一个分支,实际上,白宫之眼是专门研究Deep Book对政治格局的影响的机构。

皮埃尔不安,非常不安。

这个组织的内部其实分成了两半,而且很有可能因此导致整个美国分成两半。皮埃尔所在的那一半被称为“学者派”,而他的上司奥克斯(Oakes)所在的那一半被称为什么“战神派”。

这些人是想把这里变成奥林匹斯吗?皮埃尔时常无奈地想。

上司奥克斯是个在这方面相当迟钝的老派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底下的人擅自划分到了某个派别,而且还是那样一个滑稽的名字,他甚至不知道皮埃尔和他有严重的思想分歧,一直拿这个得意部下当儿子看。

这也是皮埃尔苦心经营的结果,他极力地想要避免组织内部的派阀斗争。

分歧的来源在于一个足以和美国小小抗衡一下的中东大国:纪伯伦共和国(Republic of Gibran)。

皮埃尔知道,奥克斯正在私底下投资某个神秘的“研究”,试图以这项“研究”的成果一举打破美国和纪伯伦、乃至全世界的战力平衡。

到底是什么样的研究,连在“神秘学情报局”里都要保持神秘呢?

皮埃尔觉得自己快要患上焦虑症了,他想补充糖分。

因为在生日这天早晨,他得知奥克斯居然在帮那个研究所和一个恐怖组织牵线搭桥。而且在他收到消息的时候,那个恐怖组织已经派遣人员潜入博尔赫斯王国的但丁堡了。

皮埃尔忧心忡忡,想要打开窗户大叫。

但是皮埃尔非常老练地忍住焦虑,拿起局内通信器嚷道:“蕾切尔?蕾切尔(Rachel)!”

不能坐视不理了,他想。

11

夜幕下,在巴塞罗那的一处街角咖啡馆里,萨杜斯和一个可怕的老头子相对而坐,那老头绝对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要不然就是卖棺材的。

几乎人人都会瞧瞧这奇怪的一对,但是一碰上萨杜斯利剑般的眼角,就只想逃跑了。

“博尔赫斯?但丁堡?为什么我要去那种地方?我才刚买了足球门票!”萨杜斯颇为不满地说。

“白宫的一个老朋友找我。我想你去最合适。”老头子慢慢地品着泥巴水一般浓的黑咖啡。

“哈?胡扯什么呢,只是你一时间找不到「音乐老师」和那个臭女人的行踪吧!死老鬼!”

萨杜斯一脸鄙夷地将含有动物乳脂的炼奶扔到一边,撒了五六勺糖在自己的咖啡里。

“哈哈,有什么不好呢?……萨杜斯,这个活儿和「禁忌」相关。”

“…………确定?”

“啊。捕捉灵魂的禁忌手套……马克.吐温的绝笔之作,《神秘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