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过了在安里的家里所发生的事情之后,维特也看到了在审判所里面发生的事情。
他看到了那个与自己有着相同名字的黑发少年在安里的魔法之下变得透明,但是却依然尽力忍耐。
他听到了那个坐在高高地座位上面的那个人所说的那些关于维特和安里的话。
“爱丽丝虽然很好,但是她还不是最好的。我所能利用的只有她的身体,但是她的灵魂却太过脆弱。她在得知心爱之人消失在时间的流逝中之后,并没有想要让他再次回到自己的身边,而是失去了前进的方向。我不需要这种脆弱的灵魂,我需要的是更加强大的欲望。我已经有了最好的,所以她的身体现在对我没有用处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坐在高高的座位上的那个大图书馆看门人的眼睛里,看着的是那个金发少年魔法师。
黑发少年向前跨了一步,挡住了安里的身体,也挡住了文森特眼里那个金发少年魔法师的身影。
“我会保护你。”
黑发少年低声对身后的人说。
“为什么要这样仇视地看着我呢?我给你的那颗心,很好用吧?让你如你所愿地等到了想要见的人。”
文森特看着挡在金发少年身前的黑发少年,满意地笑了。
“什么去调查莱茵卡奈特大陆上面的魔力波动,全都是骗人的。你只是想让我去哪里找到一个我愿意为了他而放弃一切的人吗?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一定能够遇见这样一个人呢?如果我没有遇到这样一个人,我是不是也会像爱丽丝一样被你放弃?”
从黑发少年的身后传出来的,是安里已经努力压抑过但是仍然可以被听出是在颤抖的声音。
“我知道你会的,因为你的命运早就已经写在普罗凡塞之书里面了。普罗凡塞之书里面已经写了,会有这样一个人,为了获得逆转时间的力量,向预言之书祈求,签订真理的契约。”“那上面没有写我的名字吧,你也不能确定那个人一定是我吧?否则你不会在我之前还利用了爱丽丝。”
安里仰望着坐在那个高高的座位上的文森特,而维森特也低下头来俯视他。
“你说得对,我并不确定那个人就一定会是你。如果你也像爱丽丝一样成为失败品的话,我也会把你变成吸血鬼,封印在沉眠森林的地下。”
“我所失去的那一段关于沉眠森林的记忆,是你抹掉的吧?因为我在沉眠森林里面看见了什么不应该看见的东西。”“你的那一段记忆的确是我抹掉的,但是并不是因为你看见了不应该看见的东西。因为沉眠森林里面,一直就只有我在等你而已。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让你看个明白。”
维特看到,文森特手一挥,周围这一片深蓝色的空间里面出现了一些其他的画面。
那是一片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的森林。
金色的阳光投射进森林里,将树木枝叶都映照的更加鲜嫩翠绿。因为很少有人进来,所以草地生长的很茂盛,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花在其中盛开。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草地上留下一块又一块金黄色的光斑,像是流动在空气中的融化了的黄金。茂盛的树木也在草地上留下了树荫,有路过的小动物在下面乘凉。
森林里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年,一张精致的小脸美得像是个女孩子一样。
少年身上穿着一件巨大的斗篷,反而显得他的身形更加瘦小。那个斗篷把他全身都遮盖在下面,只露出一双穿着长靴的脚。少年的斗篷上还有一个宽大的兜帽,只不过此时兜帽已经从他的头上滑了下去,露出了那像是被阳光温柔地亲吻过的金色短发。
少年像是在森林里寻找着什么,一边走一边四处查看。
少年最后停在了沉眠森林深处那一片黑色的树木跟前。那些黑色的树木交错盘绕地生长在一起,将他们后面的东西完全遮挡了起来。
少年伸手去触摸那一片黑色的树木屏障,想要从里面感知什么东西。但是当他的手放在那些黑色的树木上的时候,那些互相盘绕的黑色树木缓缓地动了起来。那些已经生长了成百上千年的粗壮枝干,违背了时间的流逝,竟然反向退化着。它们逐渐分开,变细,最后退回到了土壤中。
被那些树木所包围着的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而在那一片空地之中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穿着魔法界中的魔法师们经常穿着的巫师长袍。在他长袍的胸口处有金色的刺绣,绣的是一本翻开的魔法书还有一只羽毛笔。他有着漂亮的深蓝色长发,就像天空中的夜色一样的深邃。而他的眼睛,是更加深沉的墨黑色。他的脸上戴着一副金色边框圆形镜片的眼镜,眼镜的两侧各连着一根金色的链子,延伸进了他的巫师长袍里。
男人看着少年脸上迷惑的表情,笑了。
“我等你很久了。”
“您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可是您不是让我来调查莱茵卡奈特大陆上面异常的魔力波动吗?您怎么亲自来了。”
“我来问问你,有没有找到自己这一生最看重的人?”
“我……”
少年的回答停顿了,但是可以从少年的脸上看出来他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想到了某一个人。
“我问你,如果那个人死了,怎么办?”
“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我一会还要回去见他。”
“很好。”
男人似乎是很满意少年的回答。他走近了少年,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
“你是我最优秀的作品,可不要让我失望了。”
一片紫色的光芒从男人的手中涌出,笼罩了少年的整个身体。
在少年被那一片紫色的光芒完全吞噬之前,可以看见他的脸上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
等到那一片紫色的光芒散去之后,少年也一同消失了。
男人从衣服里拿出了一枚戒指。他轻声吟唱了一段古老的咒语,随着他的吟诵,戒指发出了红色的光芒。那片红色的光芒逐渐凝聚,并且在之前那些黑色的树木所生长的土地上投射出一个红色的徽记。
那些黑色的树木再次从土壤中生长出来,从幼芽迅速生长成为了粗壮的黑色树木。它们再次交错盘绕在一起,将这一片空地和站在空地上的男人包围了起来。
随着红色光芒的消失,沉眠森林中也再次回归了寂静。没有人知道,那一个有着像是被阳光亲吻过一样的金色短发的少年,再也不会从这一片森林中回去了。
随着文森特再次挥手,这些画面又再次消失,周围恢复成为了之前的深蓝色。
“是你……拿走了我的魔力……”
“是我。”
“你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因为你会不被任何人记得。”
文森特看着安里,露出了一个微笑。
“想要抹杀爱丽丝就要抹杀掉整个魔导师家族,甚至还要因此改变魔法界里面所有人的记忆,处理一个垃圾要花这么多的功夫真的是不值得。而你就简单多了,就算你消失了,也没有任何人会发现。因为在整个魔法界里,根本没有人需要你,没有人会记得你。但是你是最好的,因为你有着比其他那些没用的家伙更加优秀的特质。”
文森特顿了顿,像是要宣布什么一样缓缓地说道。
“你有比所有人都更加纯粹的欲望。只有拥有着纯粹的且强大的欲望的人才可以被普罗凡塞之书选中,获得它所赐予的力量。爱丽丝的欲望虽然纯粹,但是却不够强大。你的欲望则是纯粹而强大的,你对于力量的诉求很明确,只是为了得到想要的人。而你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可以做出任何事情,甚至是会毁掉你自己的事。我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你。”
随后,坐在那个被高高架起的座位上的人脱去了伪装,展露了他真正的模样。
在那个高高的座位上面坐着的是另一个明明看起来陌生但是却又有一种异常的熟悉感的人。
那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人,一张看起来温和甚至是带着笑意的脸上有着超脱性别之外的雌雄莫辨的美。
他有着淡紫色的长发,在肩膀附近扎成了一束,正垂在他的右边胸前。
他有一双好看的蓝紫色的眼眸,右眼角下隐约可见一颗泪痣。但是那一双蓝紫色的眼眸里隐隐有着血光,还有令人甚至会感到恐惧的深刻的疯狂。
他穿着魔法界里的魔法师们经常穿着的巫师长袍,他的长袍的胸口处也有着其他魔法师的巫师长袍上会刺绣的属于自己的魔导师家族的徽记。而在他的胸口用血红色的线刺绣出来的,并不是属于魔法界中任何一个魔导师家族的徽记。
在那红色的徽记旁边,还刺绣了一朵深蓝色的鸢尾花。
维特记得,这就是在那个酒吧里面,另一个“维特”消失之前他的身上曾经出现过这个人的幻影。
维特也记得,这个紫发男人被称作莱文德。
随后便是又一场生死决斗,又一场绝地逃生。
安里跪在地上,一只手握紧了彼世时钟,把它放在了地上。而他的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是他的匕首。
有金色的光芒从彼世时钟里面散发出来,像是无数道细小的流水一样在审判所黑色的地面上缓缓流淌。
安里的口中在低声地念着开启时空门的魔法咒语。
在其他人为安里争取的不被打扰的这一段短暂的时间里,打开时空门的魔法阵,再一次画成了。
维特看见安里用他右手中握着的匕首,向着他放在彼世时钟上面的左手手背,扎了下去。
匕首的尖端刺穿了安里左手的手掌,从伤口中涌出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背流淌,流到他按着的彼世时钟上面,也流到他用魔力绘制成的魔法阵里面。
维特这才知道,为什么最开始自己看到安里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手上有伤,也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间酒吧里面看到的安里手上包着绷带。
原来开启时空门的时候,需要安里这样伤害自己。
随着安里的血液流入魔法阵里,更加明亮的金色光芒从魔法阵中散发出来,在那金色的光芒之中还隐约可以看见一些淡蓝色的光。
安里跪在魔法阵的中心,整个人都被那金色的光芒包裹在里面。
从那伤口中涌出的血液流苏非常快,那不正常的流逝速度令人觉得那些血液更像是被安里手下按着的彼世时钟所不断吸取着。
随着自己的血液不断流淌到彼世时钟上,安里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痛苦。
但是维特却怎么也想不到,安里竟然将插在他自己左手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没有了匕首堵在伤口上,流出来的血更多了。
安里继续低声念着打开时空门的咒语,地上的魔法阵图仿佛被再次唤醒,正在慢慢地由金色转变为淡蓝色。
之后,安里就仿佛失去了意识一样没有再动了。
被那些蓝色光芒包围着的安里,看起来有些像是在那一间就把里面被另一个灵魂所控制的那个“安里”。
“那位大人马上就要来了,我可不能让你们现在就离开了。”
莱文德没空再去管其他人,他的目标变成了正在努力画着开启时空门的魔法阵的安里。
莱文德张开双手,随着他的双手缓缓抬起,审判所四周的那些黑暗里出现了无数淡紫色的魔法阵图。
而这淡紫色的魔法阵图,看起来就像是在那一间酒吧里面另一个维特消失之前短暂地出现在他脚下的那个魔法阵一样。
也就是在那个淡紫色的魔法阵消失之后,维特现在胸膛里那个人偶出现在了那里。
那些魔法阵那些魔法阵图随着莱文德的动作而不断变大,最后重重交叠着铺满了整个魔法界。
“作为我最好的作品,你还是留在我身边吧。”
莱文德的双手向着安里的方向挥了下去,那些魔法阵就像是离了弦的箭一样向着莱文德的手所指的方向飞去。
安里依然是以一只手按着放在地上的彼世时钟,另一只手拿着匕首的姿势跪在魔法阵的中心。彼世时钟因为不断吸收了他的血而增强力量,而他所画出来的魔法阵也因为作为力量源泉的彼世时钟所散发出来的力量变强而不断积蓄着打开时空门的力量。
原本是金色的魔法阵随着力量的不断积蓄而逐渐变成淡蓝色。莱文德所画出的那些紫色魔法阵不断地向着安里冲了过去,却被安里脚下的魔法阵所散发出来的淡蓝色光芒所形成的屏障阻挡住。
那些淡紫色的魔法阵撞到淡蓝色的屏障之后不但没能穿过那淡蓝色的屏障,反而被淡蓝色的屏障所吸收。随着那些紫色的魔法阵越来越多地被淡蓝色的屏障所吸收,安里脚下的魔法阵发出的光也越来越强。
于此同时,由魔法界天空中的那一轮血月里面的魔法阵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形成的紫色光柱也在逐渐逼近审判所里面那个高高的座位。
突然间,以审判所为中心,淡紫色的光和淡蓝色的光一起炸开。两扇能够连接不同时间与空间的禁忌之门,同时打开了。
等到那些光芒散去,维特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又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