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将喝空了的茶杯放在了桌面上。
本来因为饮酒过度而有些火烧火燎的空腹,现在正有着一股充实的温暖扩散了开来,那种温暖渐渐扩散到了整个身体,连指尖有些酥麻。
我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如同泡在温泉里头一般的温暖。
“木木现在不在了,你还习惯的过来吗?”
“多少有些不适应吧。”我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不过,木木也只是出去散散心而已。早晚她会回来的,没关系。”
耳畔传来了她略显的有些苦闷的叹息,不用睁开眼睛去瞧,我的脑海中也能描述出她现在那副无可奈何的苦涩笑容。
“散心呢,还真是华丽的散心啊。”
“真是、比不过她呢。”
我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她微微低垂的眉眼之中,蕴含着什么仿佛一不小心就要破碎掉一样的虚幻情绪。
“雨玲……”
她抬起了眼睛,看了我一眼。打断了我的话头。
那种必须小心翼翼对待的虚幻朦胧变作了盈盈的笑意,沉在了她的眼底。
摇着脑袋,她轻声呵出了一口气。
“我不是沮丧。只是一时间有些找不到方向而已。”
她的目光放远,不是有目的地般的飘远,而是漫无目的的扩散了出去。
黑色的眼眸都显得有些涣散,甚至连她身上的生气也被散漫了出去一般,给予我一种只是一个精致的人偶落座在我的面前的错觉。
我知道,一直以来她的核心是什么。
打倒叶月,或者说是解决自己与姐姐之间的纠葛,手段并不限制,只是打倒是被她姐姐限定的唯一道路。
这是她的核心,她的驱动,她的所有特质下根源的本质。
她的所有行为的核心都是基于此的行动,哪怕逃避。
正是这种如同天堑一般无法企及的目标才造就了她过于认真的性格,以及不愿意认输的态度。
可是如今这个目的已经被解决了,被木木击败的叶月,被囚困于红龙堡,再也掀不起风浪。
一直以来驱动她的核心目标便也荡然无存了。
她会有所不适应并不奇怪。
可是,我知道这并不是坏事。就好像伤口愈合前感到的瘙痒,那是表示着伤口已经结痂,正在缓缓愈合的好兆头。
我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应该安慰一些什么。
安慰她,让她向前看,放弃那些执著吗?
可是如果这样说的话,以此搭砌而成的她不是也同样被全盘否定了吗?
我不知道这是否妥当,现在,自己也有些缺乏作出决断的勇气。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的话,肯定能够轻易地说出吧。
现在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你也不用露出这么一副别扭的表情吧。”
不知何时,她的目光稳稳地落在了我的身上,轻笑出声。
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不知道如何接话。
“不过这都是之前了,我已经重新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了,认准了目标。阿刃你外出一趟,拯救了一下世界,我总不能连自己这点事情都弄不清楚吧,这不是太不像样了吗。”
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十分惬意放松的样子,将一双长腿卷缩在了沙发上。
这份放松,实在是之前在她身上根本看不见的东西。
不论是谁,都迎来着转变,她也并不列外。
“不,这又不是什么比赛啦。”
“总之,我现在也接受了,自己并不是一个绝顶天才的事实。和姐姐,木木她们这种让人嫉妒的天才比起来真是差了一大截。武职者的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呢,比起努力,天赋往往更加重要。”
“不过已经不要紧了,既然姐姐已经不可能再来找我麻烦了的话,我现在也不需要那么紧绷着自己了。好好的放松一下,然后去尝试些自己以前不敢做的事情也挺好的。”
雨玲合着轻轻的笑意说着自己的打算,眼中蕴含着闪耀的光芒。
看来,她真的都放下了。
“这一切都多亏你了,阿刃。谢谢。”
“不,都是木木的功劳。我的努力到头来还是落成一场空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我也要感谢木木。不过,若不是你这个主人的话,木木也不会为了我这个讨厌的女人做这种事情啊。”
“额……你和木木的关系很差?”
“笨蛋。木木那孩子除了你,真正在乎过谁?嘛,在她的眼里我和安娜两个人要格外讨厌一点就是了。”
她笑了笑,翘起眉梢,轻巧地剐了我一眼。
我挠了挠脸颊,有些诧异。
确实,木木那种性格我是知道的,她的确不在乎许多事情,这倒不是不假。不过,我可不知道木木和她们两个的关系那么差。
“而且呀,阿刃你也确实做出了努力不是吗。那个时候你杀掉了姐姐对吧。”
“我……”我有些语塞,看着她如同一汪深潭一般平静的眼睛,那光洁的脸上没有起一丝的涟漪,我便知道撒谎是没用的。而且,我也不想要撒谎。“嗯。如果没有勇者多管闲事的话,我的确已经杀掉叶月,不,不是杀掉那么简单。我让她的存在彻底消失了,这样的话她所犯下的罪行都将荡然无存。”
“好歹她也是我的姐姐吧,你杀掉她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嗯,考虑过了。但是,我还是想要杀掉她。不论雨玲你会对此怎么想。在当时这是我能够采取的最稳妥的,真正永绝后患的办法了。就是再来一次,我也不会放弃。”
“看来你确实变了呢,只是也未免从一个极端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了吧。”
“不过,现在你已经没必要那么做了。”艳丽的嘴唇微微开起,溜出了叹息。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如果把你的命也一块搭进去,未免太得不偿失了。那种经历我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嗯,不会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做下了约定。
她也看着我笑了笑,没有再多的言语。
话题到了这里戛然而止,我们孤坐在沙发上,相顾再无言语。
昨天我们再一次重逢,说了许多过去,今天我们谈及了现在。话题已经用尽,没有崭新的话题可以继续下去。
还有未来,只是现在我们都默契的没有提及这个眼前尚且遥不可及的东西。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闲言碎语可以谈及。但是,我们都没有再一次开口。
明明这份沉默是已然熟悉的东西,在那间藏青色窗帘飘飞的房间里头,我们度过了无数个这般的沉默,只有沙沙的书写声和翻书声作响。
只是那种背景音在这里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日常的一部分,已经脱离了轨道。再也没有可以借鉴的模式可以遵循。
这份陌生,不知边界究竟该定在何处的模糊才是这份变的压抑的沉默源头。
我缓缓地抬起了被自己强迫固定在身前的视线,移动到了她的身上。
然后,彼此的视线相撞在了一块。
就好像被烈风吹过的灯火一样,彼此的视线都摇摆了一会,然后,重新固定了下来。
烈风已经吹过了。
“新年你打算回去吗?”
嘴唇开合了几次,最终吐出了话语。
可以遵循的轨迹已经消失不见,这里并非日常的延续,就算想要拼合粘贴,也不可能恢复如初。已经坏掉的东西没有办法挽回,继续前行,摸索。
再一次,重新框定这份联系。
这一次不再含糊,不再随波逐流。
摸索出轮廓,描述出色彩,然后,注定下含义。
首先,我想应该从不敢触碰的将来谈起,这是重要的第一步。
似乎也有些讶异我的话语,她的目光微微颤了颤,相似沉受不住枝头积雪的树梢,低垂。
“大概不会回去吧,至少最近的话。”
“那么留下来吧,我想你留下来。”
比起之前的话语更加沉重,光是说出来就好像费尽了自己的全力一样,可是自己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嗯。”
她的头颅低得更低了,如同她的回答一样微不可闻。垂落在肩头的鬓发随着她轻微的点头掉落,遮住了她的侧脸。
“玲玲,阿刃!来吃饭吧。”
厨房餐厅那边传来了安娜的呼唤。
……
安娜的脸上荡漾着柔和的笑意,与她那璀璨的金发相映成辉。依旧散发着那股光是看见便叫人觉得温暖、放松的光辉。
金色的长发用发圈在脑后松散的拢成一束,纯白的高领毛衣簇拥着她粉嫩的脸颊。在那纯白的高领毛衣外头,穿着平时木木穿着的那件略显花俏的碎花围裙,明明穿在木木那个小家伙身上,极为不伦不类,半点都不会让人觉得她是一个厨娘,更像似女仆咖啡厅里头的女仆。那种感觉好像穿着护士cos服,却让人不能觉得那是真正的护士。
我一直以为是这件过多碎花,轻飘飘地,不似围裙的围裙的缘故。不过我现在不得不说,这就是人的缘故。
同样的围裙,穿在木木的身上,只会让人觉得她在玩角色扮演,哪怕她烹饪出来的料理十分美味,也无可变更。可是穿在安娜的身上,却让人实打实的让人觉得她就是一个十分贤淑、擅长烹饪的出色女性。
实际上,这也不是过誉。
瞧着这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便足够证明这一点了,和木木的手艺比起来真是半点都不差。
“哈哈,稍微做得有点多了,不过没关系。阿刃你多吃点吧,你从维罗纳那边一路赶回来,一路上也吃到什么好东西吧。昨天又陪基恩年级长两个喝那么多酒,这是红穗蘑菇汤比较清淡,可以解酒的。先喝点吧。”
刚刚忙活完的安娜刚刚坐下来,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又忙活着给我盛了一碗汤,我连忙受宠若惊的接过。
“好啦,好啦。安娜你也不用忙活了,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你也幸苦了。我自己会动手,你也快吃点东西吧。”
“是啊,安娜你也别太宠着他了。来,吃个面包吧。”
接过雨玲递过来的面包,安娜笑了笑,一下子闲下来,似乎有些不习惯的扭了扭身子。
一边用餐刀往面包上涂抹着蜂蜜,安娜从新开起了话头。
“话说勇者居然就住在维罗纳城啊,想来也是啊,毕竟无名英雄就是勇者的师父嘛。我以前还以为勇者肯定是住在神国之类稀奇古怪的地方呢。”
我也笑了笑,对于安娜的想象有些忍俊不禁,不过也不能怪她。实际上第一次看见了勇者那个如此“普通”的住所我也极为惊讶。我也差不多认为勇者的住所肯定是什么隐蔽、诡异,武装到了牙齿之类的武装基地之类的可怕地方。
“嘛,其实说起来也是合理的。毕竟勇者自身的强大已经足够确保安全了。而且现在勇者也已经解除了职责,恢复成普通人了。如果你们想要去找勇者玩,我可以把地址告诉你们。”
我半开玩笑说了一句。
未曾想,安娜的眼睛却是一下子亮了起来。
“对了,昨天我怎么没想到。勇者既然已经变成了普通人,如果我能把勇者的事情以论文的形式发表出来,我岂不是可以在学术界大出风头?而且,也不怕勇者报复了对吧!”
看着安娜闪闪发光的眼神,我吓了一跳。
玉玲看来也受惊不轻,切割牛排的餐刀一抖,割在了餐盘上,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不要做蠢事啊,安娜!”
“额,我也是建议你不要这么做。虽然勇者已经变成了普通人,不过只是失去了权限而已,但是,他同时也没了束缚。他还是极为强大的,至少我不觉得在这个大陆上找的出一个是他对手的人,就算是将来的木木也不行。”
“嗯……”听到了我们的阻劝,安娜显得有些不满的嘟了嘟嘴巴,张开了嘴巴,将涂抹好了蜂蜜的烤面包轻轻地咬了一口。伴随着烤面包被牙齿碾碎的酥脆声响,安娜一只手掩着嘴巴,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是吗,那还真是遗憾。”双眼微微湿润,眯了起来。还是一副享受着自己烹饪出来的美食的表情。
瞧着她轻描淡写的样子,我觉得有些无力。
安娜什么地方都好,可是有时候说出来一些话,还真是让人难以回应啊。也不知道她的脑回路是怎么样生长。
雨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刀叉,轻轻的捏了捏自己的眉间。
“我说啊,安娜。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啊,那个勇者对我们做了什么你不记得了吗,那种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千万别去招惹他。”
“没有那种事吧,虽然他的做法是粗鲁了一点,可是也没有伤害我们不是嘛,而且,阿刃也被勇者救回来了呀,我觉得勇者是好人。”
“那个勇者是把阿刃救回来了没错,可是那也是勇者指望阿刃拯救世界的缘故,要不然他怎么可能管这些事情。总之,安娜你也不要再想着这些事情了。”
“是吗。”安娜静静地吃着面包,面对自己好友的指责完全无动于衷,等雨玲说完了,这才扭过了脑袋望向了我。“我觉得勇者是好人,阿刃觉得呢?”
然后,我感到了一股视线从侧旁也冷冰冰的刺了过来。
雨玲也无言的瞪视着我。
我……
不,勇者怎么样都好啦,那种家伙。
不要把我牵扯到这么麻烦的纠纷之中啦。
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眼下自己却是半点进食的心思都没有了。
"啊!"我一拍手,麻利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了!我有带回来给你们礼物!我去拿!”
说完,我立马脱离了战场,虽然背后两股锐利的视线刺的人挺疼的,眼下却是顾不得这种事情了。
好在我把礼物掏出来之后,这两位女性看来是把刚才的争论抛之脑后了。
“昨天匆匆忙忙的,没来得及拿出来。本来想今天晚上宴会的时候送给你们,既然你们都来了的话,就现在拿给你们吧。”
想起来买这些东西的经历,我现在还是止不住捏了一把汗。
大多都是化妆品之类的,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我让四姐姐帮忙参谋的。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些东西合适,有的东西是被禁止流通的,有的则是过于巨大不便携带。只有化妆品之类的东西,既便于携带,也不会被禁止。
当然,除了给她们两人的礼物,其他人的礼物我也准备了一些,就是东泉那个家伙我也悄咪咪的从十四那里搞到了一本经典画册送给他。虽然是个讨厌的家伙,好歹之前也出了不少心力。
我原本以为都万无一失了,哪曾想临行前还是让玖发现了包裹里头的猫腻,好在她发现的是我准备给东泉的画册。万幸,万幸。
要不然,她冷嘲热讽的程度指不定还要登上一个新的台阶呢。
安娜一脸明显易懂的欢喜表情,捏着一只口红,蹙起了眉头。
“阿刃,这是什么啊?也是口红?”
我笑了笑,把口红接了过来。
“是口红,要这样用,用的时候下面拧一下,把口红转出来,不用的时候转回去,然后盖上盖子就好了。”
“原来如此!我还说怎么涂呢。真是灵巧的设计!既方便,又便于携带!”
戴安娜由衷的感叹道,接着将目标转向了其他的化妆品。
其实也不奇怪戴安娜惊叹,这个世界当然也有口红这种东西,不过都是用瓶子装着的膏状物,用的时候用工具,或者直接用手涂在嘴唇上。自然是没有这么便利的。
当然,这也不是说那边世界就更优异了,就比如说这个世界的“魔影”,我可觉得比起我们那边的电影要高明许多,不论是技术上来说,还是制作成本上来说。
只能说,各有长处。
瞧着戴安娜那种“小女孩得到新玩具”似的纯粹喜悦,我还没来得及感叹几句自己买的这些礼物还真是买对了。
这边雨玲又大呼小叫了起来。
“喂喂!阿刃这个像魔纹机凯一样的玩意儿,可以变形吗?这是什么原理啊!明明没有感到有什么元素波动啊,我知道了,这就是你说的科技的力量对吧!”
“额……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这里是说明书,字你看不懂没关系,按照这个图示来就行了。”
“哦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接过说明书,雨玲便立即如获至宝似的低头专心研究了起来。
看着她捧着说明书,小心翼翼的模样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雨玲的礼物,当然我也挑选了一些化妆品,不过,更多的还是从儿童玩具店里头买来的。她的喜好,我还是知道的。
比如她现在正在研究的这个变形机器人。
虽然有心告诉她,她把这个玩具当成魔纹机凯似的珍贵玩意儿对待的小心翼翼态度根本没有必要,毕竟换算过来的话,这个玩具也就一个银币出头。
当然,可以预见的是当她知道自己如获至宝的东西居然是一件儿童玩具的话,想来会羞红脸颊,积攒的羞愤指不定浇到我的脑袋上,所以,为了安全着想,我也只能含糊其辞。
而她也误以为这是什么机密事项,没有过多询问,让我着实的松了一口气。
我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现在看来刚才的事情已经很好的蒙混了过去,而瞧着两人高兴的模样,我也很高兴。自己购买的礼物没有白费。
只是这个样子的话,一时半会,恐怕两个人是没有什么心思吃饭了,我牵起嘴角注视着这一幕,轻轻地笑了笑,倒是没有扫了她们的兴致。
毕竟她们也难得这么高兴,担心受怕的也足够久了。
现在就让她们好好放松一下吧。
这样想明白之后,我也就没有开口打扰她们两个人了。
自顾自地吃起了饭来。
我正想要伸手从篮子里拿起一块面包,一双手拉过了我的手,牢牢地握在了掌心之中。
我抬起眼,看见了安娜显得极为喜悦的笑容。
她将我的手握在自己的双手之间,放置在自己的胸前。
“谢谢你,阿刃。”
那双手就好像一个暖炉一样,是那么的温暖,滚烫。从她的手掌传递到了我的掌心,然后,那股热意顺着胳膊,一直传递到了身体内部,心脏跳动的地方。
被那股热意驱动,平稳的鼓动掀起了波澜。
飞快地,我往侧旁望了一眼,看着她还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的模样,悄然地松了一口气。
“不,毕竟安娜你也为我做了很多嘛。你喜欢就好。”
“嗯,我很喜欢,十分的喜欢哦。”
她轻轻地说着,伴随着话语吐出了热气喷到了手背上,让我觉得有些发痒。
然后,有些狡黠地她冲着我眨了眨眼睛,刚才还牢牢握住我的手掌的双手松了开来。
我冲着她也笑了笑,收回了手臂。
再一次伸向了装着面包的篮子。
那是安娜亲手烹饪的新鲜面包,明明已经放置了有一段时间了,指尖的触感还是有些灼人。
咬下了一块,混合着奶油气味的醇香小麦香味飘荡了开来。
但是,稍微有点烫人。
大抵,再放置一段时间,便刚刚好了吧,是刚好可以入嘴的温度。
可是伴随着咀嚼,那股香气如同爆炸了一样从口腔里头迸发出来,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吃一口、一口、再一口。
已经顾不得烫人了。
……
她为我披上了外套,又替我理了理衣角,将皱褶一一抚平,这才心满意足地将仿佛一个提线木偶似被她操纵着的我转了过来。
上下她打量着我的穿着,嘴角噙着笑意。
“稍微有点新鲜,阿刃把头发剪短了。”
我摸了摸头发,看见被我当作手镯挂在手臂上的发带,那是她们赠予我的礼物。
原来的武器已经不再需要了。
“还不错吧。”
安娜抬起手又替我弄好了围巾,微微仰起的脖颈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还行吧。”
伴随着有些轻浅的笑意,有些潮湿的温暖吐息喷吐到了我的脸上。
理好了衣服,又围好了围巾。
她的双手没有离去,依旧搭在我的肩头,仰起的脑袋垂了下去,留给我的只有如同日光般闪耀着的金发。
“阿刃好好去玩一下吧,宴会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这么久了没有回来,你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吧。”
“嗯,我走了。”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出了道别的话语。
可是身体却无法动作,明明搭在肩膀上的两只手是那么轻柔。
稍微的空隙流过,她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再一次仰起了脑袋,松开了搭在我肩膀上的双手。
站回了门内,拜了拜手。
“嗯,玩的开心点。宴会这边你不用担心的。”
“嗯。”
我也抬起手冲着她摆了摆,转身离去。
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迟迟地、迟迟地,身后没有传来门扉关闭的声音。
魔轨箱的门扉打开了,我踏步入内。
金属的箱门缓缓在我的面前关闭,那本该清晰可见的自己倒影却也看不清了。
不知何时,魔轨箱内也已经安装了空调。
我还记得炎热的夏日时,封闭的空间内的那种憋闷,
这也是我离开以后,迎来的转变。
由魔晶驱动的温暖法阵带来的暖风,顺着排风口塞满了整个空间。
开合的金属门扉带来了外界略有些湿润的冷空气,在光滑的金属箱门上留下了痕迹,仿佛冬天起了白雾的玻璃一样。
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
在这冬日的联盟学园内别有一番风味。
比起被春天的绿意,或者深秋的深红相比,这凌冽的寒风送来的白雪堆积在大地上的纯白有着一种独特的残酷美丽。
四处看见的光景大抵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文明的痕迹在这种大自然的神威之下显得颇为无力,地面上唯有两条魔轨一直蔓延着,未被掩埋。
跺着脚,在站台上等了好一会,一辆驶向魔法系的短魔轨才冒着热气,缓缓地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
和减少了绝大部分班次的短魔轨一样,车内的乘客也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
随便找了一个空位,我坐了下来。
比起在冰天雪地里头挨冻,很明显在温暖的室内欣赏的才算是雪景。
过了正午,微微西斜的日光依旧毫无保留的散发着光和热,在这冬季的第一场大雪之后的艳阳天所带来的温度很明显有些不足够。
不过,这积雪总会在温暖的日光下缓缓融化的,接着,下一个春天到来,万物复苏。
算下来,来到了这片大陆已经度过了两年的时间了。
头一年是在勇者小镇度过的,那里是大陆的极东,不说一年四季如春,还是十分暖和的。至少在那一年里头,我并看见一片雪花的飘落。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这片大陆的雪景。
不由地,我看的有些入迷。
虽然前几天的大雪掩盖了许多东西,厚厚的积雪压在了每一栋建筑的房顶。
不过,这里依旧还是我已然熟悉的联盟学园,哪怕被深雪掩盖,我依旧能够透过那厚厚的积雪描述出那底下的光景。
只是那阳光照射在白皑皑的雪地里头反射出颇为刺目的光芒,看的久了,眼睛就有些受不了,只有把目光放在室内稍微缓一缓才行。
就这样,我一路乘坐着短魔轨来到了魔法系的远东星楼站台下了车。
比起武职系那边被大片大片掩盖了的绿地或者操场,无疑魔法系这边被大雪掩盖的地方要少许多。
不论是那一根根如林般耸立着的魔法塔,还是那些研究中心,或者魔法工房,都没有半点被大雪掩盖的样子,很好的被清理干净了。
而且让人意外的是,我原本以为这些一直以来都颇为高高在上,又受不得半点委屈的法师老爷在这种节日里头,早就该回到自己的家乡,在温暖的壁炉旁度过这个喜庆的日子。
可实际上比起空荡荡的武职系,我在魔法系这边却是看到了更多的留校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