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周围传来了一阵阵吵死人的欢呼声。那是疲惫的冒险者们在庆祝这次的胜利。
我几乎把从阿斯塔萝缇·裘利普那里借来的魔力挥霍一空,只剩下微不足道的少许魔力。因为是借来的魔力,所以就算用完了也不会觉得不舒服,身体也没有出现不适的情况。不过就算有风险,我大概也不会犹豫吧。想要把地底那些一度被破坏过然后又修复好的魔法阵一口气引发,不花光自己的魔力是不能保证成功的。
“我和她交手了四次。看起来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第二次。那次,我不仅用长剑震碎了她手臂的骨头,还用剑刺进了她的心脏。但是——”
会长说着我不知道的事情,靠近了我,
“——实际上,我唯一能算是奏效的攻击,只有在那间石屋时——那道光芒才真正意义上伤害到了你。无论是第二次还是第四次,我没能做到这点。只有第一次的时候,我确实在她身上留下了需要时间才能修复的伤口——就在她的翅膀上,留下了灼伤的痕迹,让她短时间不能正常行动。”
揉着自己肩膀的会长冷静地分析道。
“没错,也是因为那个灼伤,我才来得及在她面前施展传送逃走——要是她那时行动方便的话,我们可能就留在那里了。”
而且现在尸体都发臭了,我自以为说了个不错的笑话,但脸色发黑的会长好像不觉得好笑。
“……为什么阿斯塔萝缇·裘利普能够把自己的魔力给你,那种事是不可能做得到吧?为什么阿斯塔萝缇会在第一次的时候把魔力交给萍水相逢的你?为什么你能够使用只有教会的人才能使用的神圣魔法?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打断了她的话,
“答案只有一个。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吗,我是‘勇者’,是生活在魔界的人类,能在魔界生存下来,会点特别的魔法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不过为什么我能够使用来自阿斯塔萝缇的魔力,她又为什么相信第一次见面的我,这些事我也不明白——也许,她的母亲可能知道。”
“……赤色的魔王吗……你的意思是,你在地下说的那些全部都是真话吗?”
“嘛,我只能说我绝对没有说谎,但你信不信都没有关系。等我取回自己的身体后——就行了。”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战斗至今的疲惫在结束之后全部涌了出来,其中最主要的疲惫来自于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的困倦。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回家睡觉,不,我现在就想睡了,就在这环形坑的边上睡觉吧,反正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靠近这里的。
“……我还是没办法相信你,但是,你做的很好。我相信你本来一定是位强大的战士,这点不会有错。”
会长朝我伸出了即使大战过后也没有染上灰尘的右手——真是赖皮呀,我想,这也是祝福吗。
“多谢你的认可啦,冒险者公会的会长——以及教会的神子大人。”
会长的手抖动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到周围的冒险者们使用魔法的时候都需要咏唱,而你不需要——这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和我一样,是无需向神明申请许可就能自由使用魔法的人类。不,我可能和你还是不同吧。你之所以不需要咏唱,是因为你得到了相比他们更高的权限吧——也就是,这是只有身为神子的你才能做到的事,而我则是——”
我刚想继续说下去,但是,这时候,她,
“——解决了!?就这样解决了!?什么嘛,我刚准备使用最强最大最凶最恶,混沌的暴戾的漆黑的大魔法呢!她就这样被解决了吗,真没劲!”
之前把魔力耗光的思诺,正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撞在了我身上。当然,欲求不满是另一个意义上的欲求不满,绝对不是那种会糟糕的欲望。
她的表现欲完全没能被满足。
她大概想在这次汇聚了大量精英冒险者的讨伐战中一展身手吧。
想要成为众人的聚焦,想要在这种场合发光发热,成为独一无二的那种角色。
“我理解你……但是这样撞过来,很痛啊。”
继我打断会长的话之后,我要说的话也被思诺打断,并且身体也差点被她拦腰撞断,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一脸冷漠的阿斯塔萝缇·裘利普脚边。
“…………”
她嫌恶地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我总觉得她看我的表情越来越糟糕了,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吗?真是耐人寻味的心思,所以我才觉得小孩子麻烦。
然后,她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用着比陌生的——不,不对,是熟悉的口吻说道:
“勇者,还没有结束呀。你也太大意了吧。”
诶。
还没有结束是指——
还有“勇者”这个称呼是——
好像之前也这么叫过我,那么——
三个问题同时冒了出来,当我想要一个一个把它们想明白的时候,那个家伙,那个可憎的,可恶的,可恨的,可怕的,可怖的家伙,那个仅仅因为自身的消失就能让在场全员欢呼雀跃的家伙,出现了。
不,那不是什么出现,而是一·开·始就在那。
每一撮头发都分叉了的漆黑长发,
被灼烧的只剩下半截的黑色双翼,
大面积烧伤的皮肤,
以及光泽变得黯淡许多的长角,
屹立于环形坑的一角,
她,
最强最恶的恶魔,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疯狂笑声。
09
战斗并没有结束,
我明白了阿斯塔萝缇·裘利普传递的讯息。
我们的庆祝太早了,我们讴歌胜利的想法太天真了,事情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敌人并没有就这样迎合着气氛被我们打倒。在她看来,自顾自沉浸在胜利喜悦的我们,当真就和蝼蚁一般愚蠢可笑。
她的大笑声就是对我们最辛辣的讽刺,
是深入灵魂的嘲讽,
我们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煞白地等着恶魔少女笑完。
当她的笑声逐渐变小后,我才勉强地开口了,
“……原来恶魔是这么强的……吗?”
说什么比谁都要了解它们有多强呀,
说什么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的本质呀,
全部都是站在最高点时的偏见罢了。
真正落到低谷时,才会发现原本以为不起眼的山峰,到底有多么高大,到底有多么难以跨越。
事到如今我才知道自己的愚蠢,自己的狂妄,同时比先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的确确已经不是那个在魔界生存的男人了。
最好的证明是我产生了优越感。
不再是把之前的经历当做理所当然的“常识”。
而是当做能够向其他人炫耀的资历。
把原本普普通通的日常生活当成了特别特殊不同寻常的事情。
这是我堕落的开始,
这是我变弱的证明,
这是我彻底沦为凡人的——写照。
“哈,哈哈,哈哈哈……”
“…………”
会长在我的笑声之中,往前站了一步。
她大概已经从我的笑声中明白了吧。
明白到我们已经——不可能战胜恶魔了。
我认输了,真的,我认输了。我已经做到我能做到的全部了,在普通的魔法不能起作用,近身战没有一个人能够胜过她的情况下,我利用事先准备好的神圣魔法阵给予了她重创。可是,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再往前一步,哪怕只是一小步,都不可能了。
我,
说不定其实是一个,
“你绝对不是弱者。”
会长说,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这不是重创她了吗。她虽然在笑,但那笑声怎么看都是在逞强。现在的她,就连我也可以战胜。”
“…………”
我能感觉到,现在的我,体内还残留着一点阿斯塔萝缇·裘利普魔力的我,能够感觉到会长身体里剩下的魔力已经不多了。
恶魔确实变弱了,确实受创了,但是,她变弱了——不代表我们变强了。
搞不好变得更弱的是我们。
不止是肉体上的弱小,就连心灵也已经被恶魔的强大——吞噬了。
被绝望压倒了,吞没了。融入绝望的体内,成为绝望本身的一部分。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会长慢慢地走了下去,
“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你别小看我呀,我可是最强的人类噢?”
她冲我眨了眨眼。
然后冲了下去。
毫无动摇地,
目的明确地,
比谁都要坚定地,
奔着自己无论如何也战胜不了的,最强最恶的对手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人类,真是太有意思了!我要杀死你们,我要把你们肢解,解刨,分解,然后全部吃掉,哈哈哈哈哈!”
已经不是人类所能理解之物,
恶魔少女的笑声令人联想到死亡本身。
别说是一般的冒险者了,就连一直在狩猎恶魔的我,也在她的笑声下畏惧了——
——然而会长正奔着恶魔而去。
奔着死亡本身前进。
无所畏惧地——或许有畏惧,但是有更加强烈的情感胜过了畏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想平常的会长一定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这种过于粗鲁的声音,每次造访酒馆都要换不同款衣服的会长绝对是嫌弃的,不耻的。
但是现在的她,就像是为了抹杀某种情感一样,拼了命地叫了出来。
可是,
“咔咔咔!”
共计三下,
不止是笑了三下,
还在会长的身上攻击了三下。
在笔直冲下来的会长身上,恶魔少女分别在会长的脸颊,胸口,以及大腿,用脚踢了三下。
第一下的时候,会长飞了起来,第二下的时候会长的身体被从空中打回坡上,第三下的时候,会长的身体像酒馆里的拖把一样,在地面上拖拽着划拉出一道人形的痕迹。
“呜——!”
微咸猩红的血液从会长嘴里吐了出来,刚刚从拖行状态下停下来的她,猛地扭开脑袋——然后,恶魔少女纤细的手臂擦着她的脸颊,割出一道血痕后,如鱼叉伸入水下一样插透了地面。
会长用狼狈的打滚方式从恶魔身下离开,然而刚刚站起来,连视角的切换都来不及适应的情况下,被恶魔少女用脚踹中了胸口。
大概是肺里的空气被一口气挤了出来吧——会长脸上露出窒息般的痛苦表情,但如果就这样飞出去的话,她应该可以利用在半空中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呼吸。
但是,恶魔连这种程度的怜悯都没有。
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的恶魔,追上了飞出去的会长,并且用手抓住了她的腿,从空中摔到地上。
装饰用的铠甲没有起到缓冲的作用,不如说可能从内部反过来伤害到了会长的身体。她的胸铠被她自己吐出来的血液染红了。
恶魔少女咧嘴笑着向倒地的会长伸出右手,从地面突然冒出的藤蔓绑住了她的右手。展开反击的会长,利用这个间隙挥出了拳头,然后,
“啊啊啊啊啊!!”
这次是痛苦的,撕心裂肺的叫声。
恶魔少女用锋利的獠牙从会长的手臂上撕下一块血肉。
连同臂铠都一并咬碎了。
“咔咔咔,真美味。”
她咀嚼着会长臂铠碎片以及扯下的血肉。
“你这——”
手臂被撕下一块肉的会长,并没有因为疼痛而崩溃,她再度挥出拳头。此时的魔藤已经被恶魔少女用自己的力量崩开,但她刚欲动作,又被会长召唤出来的水拖延了行动。
行动被拖延了的恶魔少女没有来得及避开会长的拳头——不,不是这样的,从结果而言,她更像是没有必要避开所以才没避开的。
会长的拳头命中了恶魔少女,逸出的气流甚至将少女身后的碎石块尽数吹飞。但是,作为拳击的承受着,恶魔少女只是,
“没用没用没用,人类的拳头,孱弱!”
一边笑着,一边用额头将会长撞飞出去。
“咕啊——!”
会长停住了自己的身体,但出现在她眼前的恶魔,并不打算给她喘气的休息时间,“看不见的斩击”在近距离的情况下确切地命中了已经无力躲闪的会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会长的身体几乎断成了两截,
到底是凭借着什么在连系着呢——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说到底,我在做什么啊。
为什么,我一直在看着呢。
我为什么——不动呢。
快——动啊。
求求你动一下。
就算没有胜算,但怎么能就这样不动了。
“必须要杀死的,想要杀死的是——”
恶魔少女自言自语道。
她已经不是再玩耍了。
已经被重创过的她,放弃了嬉戏的打算。
没错,她的确被我们重创了,但现在的她,比起刚刚的她还要强大。
因为态度改变了。
现在的恶魔是抱着杀死我们的打算在行动的。
所以才会用那种仿佛野兽一样的战斗方式在蹂躏会长。
“——对,就是你了。”
我和她的目光,二度汇聚在了一起。
大概是对刚刚那些魔法印象深刻吧——她对我的仇恨可能仅次于会长。
怎么办,
该怎么办,
会长已经——不行了。
没有人能够和她战斗了。
果然,要我上吗。
但是——我是她的对手吗。
我能赢吗。
凭现在的我,能赢吗?
“好吧,就让世界上最强的天才,无论是剑术还是魔法都是天才中的天才,比谁都要强大的,狄拉芙最强的魔法师与剑士——混沌的暴戾的最强的魔法师思诺来做你的对手吧!”
思诺站了出来,并且拿着不知道从哪个冒险者身上抢来的红宝石法杖。
拜托,现在不是你自吹自擂的时候。
话说最强出现的次数太多了,你有注意到这一点吗。
“放,放马过来吧!现在,正是我混沌的暴戾的漆黑的魔法师,犀利的锋利的锐利的剑士,统称起来就是最,最,最强的魔剑士思诺扬名天下的时机!也只有恶魔这样的怪物,才有资格做我,我,我,我,我的对手!”
“…………”
不是的。
思诺不是在耍帅,
她是在逞强。
注意到恶魔视线的她,是为了保护我,才特意站到我前面,说出这些话的。她说话的时候,别说是身体了,就连声音都在颤抖。她到底有多么害怕,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就能明白。
为了保护我,她站了出来,而我——
“喂。”
阿斯塔萝缇·裘利普朝我伸出了手,
“抓住我的手——快点。”
说话比之前要利索得多。
条理也清晰了不少。
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我,被催促之下就把手交给了她。
这时候,
恶魔少女从下方冲了过来。而挡在我和她之间的,仅仅只有思诺——这名不会剑术,就连魔法造诣也是不成熟程度的女孩一人。
该死,其他的冒险者们——
“唔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了恐惧的叫声。
但他们并不是在逃跑,而是一拥而上地。
像是受到了思诺的鼓舞似地,从各个角度扑向了仰冲上来的恶魔少女。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阿斯塔萝缇·裘利普说道,
“我接下来会把剩余的魔力全部交给你。”
“哦,哦——但是,那样也……”
“我并不是让你去战斗。勇者,现在的你,依靠借来的魔力是没办法赢过那个恶魔的——哪怕那个恶魔仅仅只是幼年体。”
幼年体,
这三个字深深地刺痛了我。
现在,让我们所有人陷入绝望之中的恶魔——仅仅只是恶魔中未成熟的个体,也就是幼年体,所以才会是少女模样,所以说话才如此欠缺知性。
“不是让我去战斗,那是——”
“你如果想去送死的话,当然可以去战斗。我不会拦你的,但如果你就这样死了,对我而言也是一个麻烦——嘛虽然可能一些人乐意见到这种事,但至少我不愿意。”
“那到底是…………”
“时间不多了。长话短说吧,你应该有尝试过取回自己身体吧。”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冒险者倒下了——这样的倒下,已经是再起不能的程度了,或许没有因此丢了性命,但恐怕之后再也不能以冒险者的身份活跃了。
他们在这一刻献出了自己身为冒险者的全部。
“我有试过——但是,无论怎么样都想不到方法。先不说我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正在什么地方,就算我知道了我的身体在什么地方,我也想不到让自己转移到自己身体上的方法。转移灵魂到另外一具身体上——这已经不是人类能够涉及的地步了,就连我也做不到。”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如果我的魔法能力能够更强一点,
是不是就能够——取回自己身体了。
如果那样的话,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了。
“呼呼呼,哈哈哈,咔咔咔!我想也是,如果你能做到的话,会有困扰的反而是我这边。不过,现在的情况就算你回到你原来的身体里也没用。就算是勇者你,也不可能立马从魔界的最深处转移到人界。等你从魔界赶回来的时候,大概这个城市已经彻底从人类的版图上消失了吧。所以我们只能从另一个角度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是回到自己的身体,而是让自己的身体过来。”
“让自己的身体过来,这种事……等等,这个笑声,这个语气——阿斯塔萝缇,不,不是,难道说你是——”
我直到现在才发现,
阿斯塔萝缇·裘利普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
我也没听过她发出过那种古怪的笑声。
难道说,现在——
“没错,我是裘利普喔。是你熟悉的那个裘利普。赤色的魔王,裘利普。话说,像这样和你谈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之前不是有过几次对话了吗,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她揭开了谜底。
“裘,裘利普!?等下,难道说你也和我一样……”
“不是呀。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才不会和自己女儿交换身体呢。别忘了,阿斯塔萝缇·裘利普本来就是我身上的一部分。我可不是你们人类,从身体上掉下来后就会变得和自己没关系。即使阿斯塔萝缇·裘利普有了自己的意识,我也一样能够控制她的身体,这就是我身为‘母亲’的特权。”
“…………………………她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和你吵架到离家出走的吧?”
“嗯,这个也是原因之一。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让我少管她吧。我经常会在她要做错事的时候夺走她身体的控制权——就像现在这样。我明明是在关心她诶,真是太过分了。”
“这种事才不是关心呀!过分的人是你吧!自己的身体被别人操控,怪不得她会露出那种表情,原来始作俑者是你呀!”
我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什么事了。
原来根本不是我的错呀。完全是这个混蛋的责任!
“总之你先听我说——”
我聚精会神地听着阿斯塔萝缇,不,是裘利普的话,但是,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了出来,我不受控制地蹲在地上开始疯狂地呕吐,一丁点的食物残渣和大量的酸液被我吐了出来。
“——哦,后遗症出现了。”
“……后遗症?”
“毕竟你现在的身体是人类嘛。就算因为我的关系,能够让你使用阿斯塔萝缇的魔力,但身体是人类这件事不会有什么改变。人类这种脆弱的东西,过度地借用魔族的魔力,会和放久了的食物一样,变质腐败的。”
她替我解释,但我根本听不进去,因为——
“咔咔咔咔咔咔,哈哈哈哈哈哈!已经,没有人了吗!”
突破了所有冒险者,无论是擅长防御的还是擅长攻击的,无论是弓箭手还是魔法师,一个不剩地被她击溃了。
至此,能够战斗的——不,是能够站着的人,就只剩下我、阿斯塔萝缇,以及一步不曾离开过我身前的思诺一人。
“哼,哼哼,哼哼哼——呼哈哈哈!真有你的,真不愧是恶魔,那些小喽啰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好吧,就像刚才说的一样,就让最强的魔剑士我来做你的对手吧!现在,我给予你这个挑战的资格!”
她大概是想笑,但我却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哭腔。站在她背后的我,就算不用绕前去看,也能猜到她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扭曲的笑脸——是什么时候哭出来也不会奇怪的笑脸。
“喂,别废话了!裘利普,快点把你刚才想说的话说下去。让我的身体到这里来?这种事比回到身体里还要不可思议吧,怎么可能做——不,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做得到,快点告诉我!”
再不快点的话,思诺也要——
那个傻乎乎的,说着要成为世界第一剑士的思诺也会像其他冒险者一样——
说是私心也好,说是自私也罢,唯独思诺,这个说着要把我当做同伴的傻女孩,我不希望她变得跟那些冒险者一样,再也没办法以冒险者的身份活跃,
那样的糟糕未来,我一点都不想见到。
“让你的身体前往你的身边——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做到。呼呼呼,别摆出那种表情,我不是在戏弄你。事实上,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能够击败恶魔’的力量,没错吧。那么我们换个角度想,阿斯塔萝缇·裘利普原本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们之间是存在着联系的。事实上,阿斯塔萝缇·裘利普之所以能把魔力借给你,也是因为有我在旁边协助的缘故。她会愿意把魔力交给第一次见面的你——罗莎——也是因为我的缘故。”
裘利普说道,她的话,逐渐让一个可能性在我的脑内诞生,
“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的身体,拥有勇者力量的躯体,就在我这里。我这么说,你理解了吗?该怎么做,你明白了吗?”
我,
我,
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