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他们在瞅啥?」他敲了敲方向盘,手臂缓缓移向倒档。口中吐出的倒还是一样熟悉的说话方式,估计是因为网路小说经年累月的陪伴我们度过一个又一个寂寞的夜晚,我与臭老头只要一紧张,就会操起毫不标准的粤语与北方腔。
「谁知道...搞不好他们对你的人生很有兴趣,想请您每个礼拜五去帮他们讲故事。话说你这里有弹弓之类的...打到人会痛又不会致命的那种玩意儿吗?」我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往后车厢胡摸乱抓了一阵,除了绣迹斑斑的扳手外一无所获。
「老头我看起来像是每天晚上都去玩女人的军火商吗?」他打了下我的右手,新旧伤一并发作使我差点掉出眼泪,「小鬼,你捞口袋做啥呢?你那把手枪都破成那样了,没准再开一枪就会炸膛,还是威力颇大的那种,手指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这老家伙一个劲的咄咄逼人令人无台阶可下,可令我很不是滋味,我没好气的反驳道:「你个死老头懂个屁!你要知道,这可是好几年交情才拿到手的...这可是老李...」
等等,老李!
「我去...」难不成,这一切都是他精心布置的局!没道理啊!
「老头!打倒档!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直走再右转!什么伊蒂娜丝?她旅外四年本领比我俩加起来乘二都好!」我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叫,因为我意识到了什么,而我并不想承认,「总之!看到远方那栋蓝白相间的大楼了吗?飙到那里!」
我的母校虽然不大,但是以现在这种学弟妹们全都站桩不动,而且还用充满着恶意的注目礼瞪着你的情况下,即使是约一公里的大马路,也得耗上四分钟或更多来绕开他们。
我们在警界少数的靠山可能在我们背上捅了好几刀,而为了不再对母校造成更多负担,也为了不要再以头版之姿出现在各大报纸上,我们无可奈何的拿这些被催眠的大学生们没辙。
很遗憾的,正当我与死老头在坑坑疤疤的柏油路上颠簸时,我的内心仿佛也随着车子的上下振动而汗如雨下。
「老李身为刑警头头,刻意下套接二连三的杀死小女孩身边的善心人士,再利用吊桥效应和小女孩的惊慌趁虚而入,使其产生一种依赖感。对他这种长年位于警察之位,一直压抑着情欲的男性来说,小姑娘这样的温香软玉比起红灯区更能吸引他。」我看着窗外那些眼里带着怨恨,却一动不动的学弟妹们,开始喃喃自语。
这就是他的犯案动机,跟伊蒂娜丝判断的一样,尽管现在就下定论有点过于草率,但是这个「爱情使人盲目」这句老话也不是闹着玩的,为了爱情所自然生成的脑内酚与鸦片素(被称为幸福的原料),人类自古以来犯下的蠢事是真的没少过。
那么,为什么要把我卷进事件呢?大概是为了脱罪。
一个评价低下、苟且偷生的地下心理医师,在法庭上的劣势绝对比为人正派的刑警大队长要来的多的多。
但是后来呢?他突然改变心意了吗?
比较有可能的答案是这个:「老李想到几年前送我的手枪会炸膛,可能是出于报复心态,或者是单纯的想要铲除一切可能的变数,他故意和一堆警察来到红灯区,更准确的说,来到红灯区五楼公寓的三楼之三!」
他真心恨我,他大概没想过一个弃子能够给他带来这个大的威胁(包括听到他曾经钻研过心理学的证据、跨下那两下无法抹灭的踢击、还有嵌在身体里的好几颗子弹),所以原本该替他背黑锅的我,愣是成为了他的新目标。
我的冷汗直冒,刚想用衬衫的长袖擦,却发现我穿在身上的是几天前被警察开了好几个洞的那件,只是伊蒂娜丝在我一步步沿着十三号公路走回家时把空洞都补好了,所以一时才没发现。
车子开过了医学系,几个身着白袍的大学生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我们。
臭老头见到这么诡异的景象,也有点不踏实,拼命的想找我陪他瞎扯几句,但是我可没这个闲功夫。
因为这又提醒了我当天的情况,的确,当时如果我一直打到整个弹匣空空如也的话,要嘛是我、要嘛是伊蒂娜丝的手指被炸断;更甚者当时就被破门的警察或病患乱枪/刀打死了。
那么到这里,如果推理正确的话,那么催眠的发动方法也合情合理了──口香糖!
老理低频而快速的咀嚼声在许多人的脑海里都留下了印痕。从一开始的善心人士,老李当然很好接近他们;再到后来那些听他咀嚼声好几年的同僚,这根本有如探囊取物;最后是在他身中数枪后进的医院,他在假死前有三天时间,已经够他洗脑一定数量的人了。
至于现在我的学弟妹们的情况,毫无疑问是那个被我电宰的死肥猪所为。
身为一名医师,理所当然能用优越的成绩与特殊的身分出席各大学校,在分享、演讲的过程中,洗一点脑也是易如反掌的事了。
老李这个局究竟摆了多久,从他开始当刑警的时候吗?还是从他找上我开始?更甚者从他嚼口香糖时,就已经在筹划这个邪恶的计策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我、伊蒂娜丝、死老头、小姑娘,为什么都没有受到老李的控制?
以我个人观点来看,一切都有脉络可循:我与小姑娘因为沉重的绝望(高中生活的那只死肥猪、小姑娘的遭遇)所以暂且的抵抗了一些;伊蒂娜丝此类天才不论是控制或反控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至于死老头,大概是因为酒精了降低他的判断力,而且刚刚我们车窗是关着的,所以逃过一劫。
那么,事已至此,虽然说不上胜券在握,老实说还因为知道对手是老李而有点慌,但是...
「臭老头,打开收音机,转到新闻电台。」
「新闻快讯,根据通报,区内大学刚刚受到恐怖份子挟持,犯人是该校毕业生卫凌先以及其友人,该名男子疑似与几个月来的不明自杀案有所关连,警方将在几分钟内到达现场,届时也将为各位带来转播。」
「小鬼,你上新闻了,颇牛的啊。」臭老头虽然开着玩笑,但是我们都知道,彼此的表情不太好看。
「上去吗?这里是学校的广播室,他只能在这里。」我抄起一根扳手,丢了一根给他。
「不然呢?小鬼,难不成要上绞刑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