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大学放榜日。
严寒又充满沙尘的空气让人即使带着口罩,也会不禁思考「我的肺到底被弥漫在空气中那些狗屁倒灶的玩意儿刮成什么鸟德行了?」冬末春初的日子里总是如此,更何况这个月份的今天,在行事历上并不仅仅是冬末春初的普通日子。
「大学放榜日」,制定教育政策的官员是这么称呼今天的;「透过考试以促进社会流动的结果日」我在某天下午转到奇怪的科学频道时,里头的社会学家是这么称呼今天的;「现代的科举制度,不过还是放榜啦!」我初中的历史老师,一个瘦瘦高高的温柔中年妇人,是这么称呼的。
当然,我们知道「社会流动与教育」的前提是「要有足够的金钱以获得良好的教育」,假如你是住在偏远地区,父母都是农民的乡下小孩,最好还是离卑鄙无耻的资本主义社会、资本主义教育远一点。
当然,你也可以像我这样「一支花不服老」的为了所谓「更好的将来」、「光宗耀祖」等种种原因,被迫在考前熬夜猛读,最后莫名其妙的从社区初中考进重点高中,再被里头的一群天才与富豪们花式虐到无地自容。
总之,电子查榜跟闹钟相较,并没有好到哪去。我的意思是,这东西跟闹钟一样,不停提醒着你最不想知道的事,而且你就算知道你很讨厌,你还是得做那俩玩意儿叫你做的事。就像开头说的,一种强制性,加上难以明状的不适。
不过呢,电子查榜多多少少为现代化快节奏、高步调的可悲考生们代来了些益处,比如说得以让考生们不必再去人山人海的布告栏前挤得头破血流,取而代之的是在虚拟的网路世界里塞得怀疑人生。
这破事真的非常困扰,人类真...
「姓卫的!你到底好了没,看那么久做什么?是去生孩子啦?啊?又不会上医学院,还不快滚!」好极了,我用校内图书馆的电脑使用室不过五分钟,后头那个又丑又肥又不洗澡,考试前还成天打游戏的室友就在催东催西的。
「呸!我如果在生孩子,那你来当我的腹产科大夫行不?医学院了不起啊?你学霸你牛逼好吗?」我心情很烦躁,把鼠标跟着那个载入的转动圈圈绕了又绕,口头上占了点对方的便宜,心里却紧张得要死。
突然,那个转动的圈圈不见了,紧接着主机发出清楚的网页开启声,画面上也出现了「大学查榜系统」,右上角写着:「卫凌先同学,欢迎登入!」
总算啊!经过二十分钟的等待,我进入了神圣的殿堂,得以开启我那命运的大门。
「欢迎,欢迎才有鬼啦,这破系统。」我嘟囔着,边嘟囔还边拍了一下旁边的电脑主机,手心上满是汗水,也因此在深黑色的主机上留下了清晰的手印。
不用读四年的心理系都看得出来,我在紧张,但是我不愿意告诉自己或别人。
经过几番搜索,我看到了「成绩查询」的项目,我把鼠标移过去,轻点左键,立刻进入了名为「卫凌先--成绩」的一个简陋介面,某个学程式的朋友说,这种网站他也架的出来。
我不是个情绪化的人,相反的,我很理性,也就是说我不会闭上眼睛再慢慢睁开以让一样的结果慢点摧毁我的意志;我会快速的浏览过我的成绩,再毫不拖泥带水的回到宿舍里。
哭。
现在的亚洲传统家长,都希望儿女能够考入医学院、法学院、商学院,自己好用来跟街坊邻居说嘴,以及将来好过上幸福的老年生活。这种奇怪的期望与心态,显示着传统的「士农工商」四阶级,已经被完全打破了。
所以当我用分数对照表比对了下我的大学成绩后...没什么,只是因为那个胖室友考上医学院所以搬走了,所以我为了让自己不要上吊,接下来的连续熬夜三天,都用死亡重金属摇滚乐麻醉自己罢了。
去那些垃圾同学跟心理...系。
「卫凌先...」纯净甘甜、静如止水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把我从梦境中拉回现实。
伊蒂娜丝把长发上的黑色丝带解下,放在一旁,黑色的丝绸瀑布在她的背上倾泻而下。许多坐在自习区沙发上的化学系、物理系研究员向着坐在伊蒂娜丝对面的我投射出杀气腾腾的眼光,一脸就是想把我拿去做自由落体实验。
我刚睡醒,眯着眼,只见她手里拿着一本《犯罪心理学案例一百则》。另外在她旁边堆成一座小山,跟她一样高的相关书籍还有《图解社会心里学》、《催眠术,从入门到入土》(这本书好像还是我们教授写的)。
「哈?啊?怎么了?」我打了个呵欠,对于一个刚从可怕室友与大学落榜记忆中逃回来的心理系学生来说,一个系上高冷传说的呼唤可以抵过千言万语。
「你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不过...卫凌先...你的成绩...可以在...心理系之上...不是吗?」伊蒂娜丝把手上的心里学相关书籍叠到一旁,恰好挡住那些化学系变态的视线,这让我舒服很多。
我说这个图书馆的物理系、化学系变态也太多了吧?自习室都高朋满座了,还有几个大四的学长在往里头硬挤是怎样?我就知道关于科学的科系都是些没有接触过女孩子的丝春期少年。
「是啊!不过当初,算是赌博吧!化学系、物理系都是些天天躲在实验室里的人,我不喜欢。而且目前人类工业对于这两科的人才需求也在下降,我觉得,他们迟早会被科技取代。该死!好难清啊这个...」我刚刚的睡相肯定丑的要命,因为我的口水滴在了教授发的讲义上。
「所以...?」伊蒂娜丝慢条斯理的把一旁压在书下的丝带拿起,接着迅速的在头发上打了两个蝴蝶结,又回到她高冷的「伊蒂娜丝形象」了。
「所以,我跑来念心理系,因为人类的本质不会变,唯一改变的,只有压力,那东西会在竞争下越来越大,投资心理学的商机是无限的。话说回来,那么妳呢?我总感觉妳是真的对心理学有兴趣。」
「读医学院...的人...被读政治的人...操控...是一群布偶。然而...读心理...可以操控...那些人」伊蒂娜丝用手指梳了梳头发,黑色的银河在空中展开一瞬,又立刻变回瀑布。
「还有...卫凌先...我知道...你那么努力...是为了...医学院。上医学院...是因为一个...已经对你...心死的...女孩...」她说的每句话都没有感情,这句我却能清楚感到一丝雀跃。当然,仅仅是一丝丝,并不能代表什么。
「得了吧!心理学大师!妳的读心术到底哪理学的?」我夸张的问道。
「专心上课...卫凌先...」伊蒂娜丝说完便往电梯走去,把书就这么留在桌上,因为那群化学系的每天都会来帮她收拾,「满足...他们的...幻想...吧...」伊蒂娜丝是这么解释的。
「好的,伊蒂娜丝。」我回到柜台,准备招呼几个来还书的校外民众,监工的来了,我可不想和毕业证书过不去。
「对了...」伊蒂娜丝突然从电梯口折了回来,把坐在柜台的我吓了一跳。
「什么事啊,这位同学?」我语带轻挑的说,因为想必她一定是某个东西忘记拿了,要来找我帮她速速拿回吧!
不,并没有。
「卫凌先...我漂亮吗?」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