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市民赠送的茶叶泡好了饭后的热茶，老人将堆放在门前的物品一一分拣出来。
“把密封完好的放到储物室里头吧。容易变质的，还是就这样留在客厅里比较好。人经常走动的地方，老鼠该也会少一些.....”
如此，两人将今日获赠（大抵是路过时被对方塞到手上）的杂物放置完毕。地面上尚且留着一桶尚在蠕动的海鲜。
“.....说起来，这究竟是.....”
“路过港口时，刚刚返航回来的渔民看见周围的人都拿着当作礼物的东西.....虽然和他们说不要在意，但还是顺着气氛把当天的收成递过来了.....”
茫然地盯着桶内鲜活的鱼虾，老人喃喃地嘀咕着‘伤脑筋啊’。
“明天再想办法吧。仅仅是一晚上，应该没有问题.....说起来，您明天——”
“恐怕也得离开一会儿呢。现在依然是供应着前线的状况，市民们也因为增高的税款而开始不满了吧.....为了进行安抚，我这样一个‘生还者’的身份好歹是有些用处的。”
他叹息着说道，言语间带着歉意。
“这几天忙过了.....咱俩好好到城市里转一转吧。在这之前，就请你稍微忍耐一下咯？”
他说，明日还需早起，于是从走廊临近的房间中搬来昨夜用的毛毯，就这样盯着待熄的炉火躺在了沙发上。
“您不到房间里面去睡吗？”
走廊附近，或是阁楼上，应该还空余着很多房间才是。他轻轻摇头。
“这个地方，已经睡习惯了.....之前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就搬到了这里.....怎么说呢，明明一个人都没有，还专门跑到卧室里，总觉得很奇怪。有时候会不由得质疑其他房间存在的价值.....啊啊，实在有些困了，话都没法说清楚.....你别在意，也去睡吧。”
将身体蜷缩进毛毯，他半躺在炉火的余光之下。在我向他道别而后离开客厅时，他正以肃穆的表情注视着灼热的炭块。
‘咔嚓’
传来了木块倒下的声音。这样寂寥的声响莫名带来了困意。即便在关上房门后已然不可能听见这样的声响，但在黑暗的彼端，总觉得还是有如此细微的声音存在。
隔日醒来时，老人已经离开了。客厅的桌上留下了字条，‘肚子饿的话，请到巷口那里吃饭吧。已经打过招呼了。’如同锋刃那样干净的笔迹。
不知不觉间，懒散起来了呢。将门扉开启，从刺眼的光线来看，已经是接近正午的时候了。心中担忧着那位妇女该也离开了巷口，但穿过草地，抵达小巷时，她依然在慢悠悠地搅拌着那锅汤。从那样的动作来看，总有种她从未变动过位置的错觉。仿佛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日常的图景。
“早上好？”
这么向她打过招呼后，她回以了温和的笑脸。
“早上好。肚子饿了吗？”
在她用勺子舀起了汤汁时，莫名想起了老人昨天的话。
‘里面加了什么’.....呢。现在想来，之前看她倒进锅中的肉块，似乎夹带着尾巴。
“那个.....能请您帮个忙吗？”
虽然知道是相当厚脸皮的请求，但那桶鱼，可不能就这样任由发臭。心底下，也有‘如果能为他做些什么’的想法。
“如果是吃饭的事情.....”
“嗯.....是这样的，家里现在还放置着一些食材。我想，如果能够料理出来当作晚饭，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吧。不过.....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您能帮帮忙吗？”
“当然了！”
仅仅是这么说了，她就轻易地激动起来。但昨天，与老人之间的气氛却看不出有多融洽呢。
“餐具就用他那边的吧.....调料什么的，你一律不用担忧，我这边会准备好......”
敲打着铁锅的把手，她一一安排着。
“把那边的炉火燃起吧。如果可以，再找一找有没有可用的刀具.....前些天打来的水，不知道还够不够用呢......”
呆呆地望着兴奋起来的她，我最终依她所言返回了屋舍。在转身之际，她轻笑着说：
“还有一件事，得找个懂得品尝的家伙试试味道。希今天正好无事可做，把她叫醒吧——不就在你房间的隔壁吗？敲敲窗户就好了.....不过，这种事，你一定是知道的吧？”
回过头去时，那样‘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略微让人悚然。
备用的柴火还富有余裕。用残余在炭块下的火星引燃了木块，并从储物室中找到了保存良好的刀刃。说起来，那样带着弧度的锋刃，似乎不是以切菜为目的设计的呢.....
回到房间，打开窗户。阴暗的死巷中，对开的木窗紧闭。
探出身去轻轻敲了两下，没有任何反应。
“希——？”
小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在重复数次后，一脸不耐烦的她终于从之后露出头来。
“名字.....别总是这么叫啊......”
“不是说不在意吗？”
“......唔。”
一脸苦闷的表情。稚嫩的脸上还残存着睡梦的余韵。看向室内，在身后的床铺上，黑色的小猫正拉直身体伸着懒腰。
“刚刚睡醒吗？”
“是被你吵醒的啦。随便打搅猫的睡眠，即使被抓得满脸伤痕也该没有怨言吧？”
虽然这么说，但她终究没有把跃至窗台的小猫丢过来的打算。
“所以，到底有什么事呢？”
“嗯.....说起来有点奇怪。能请你来尝一尝味道吗？”
“蛤？”
于是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明了一遍。
“这样啊.....为了讨他开心，你倒是确实在考虑着呢.....”
不知为何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但她最终还是点头了。
“你能愿意过来就太好了。”
“既然如此，就给我让开啊！”
不耐烦地摇晃着猫耳，她将外衣上的兜帽戴上遮掩住头顶，随后——
从窗台上径直跃进了房间。黑色的幼猫随后在身侧着陆。拎住准备开始探索新世界的幼猫，无视了它柔弱的悲鸣，她自然地从我身旁走过，进入了走廊。
跟在她身后回到了客厅。总觉得立场反掉了。由于她的步伐太过果断，我不由得问：
“你之前在这里住过吗？”
“才没有。不过是因为隔得很近所以拜访过几次而已。”
如此说着，她将身体埋入了沙发，露出了惬意的微笑。
但在注意到我的目光后，她慌忙地从深陷进的皮革中挺起了身体。蹲伏在膝盖上的幼猫，不悦地喵了一声。
从她观望着壁炉的柔软表情来看.....总觉得，她比我还要习惯（适合）待在这里呢。
把她留在客厅里，在打开房门时，看见了妇女正拎着大包小包的布囊走来。
协助着她将这一切放置在壁炉旁，仍旧坐在沙发中的希冷冷地发出了质问：
“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闲心呢.....事到如今，还想要做什么呢？”
“即使是我，也不想一直被那个人记恨.....既然有让关系缓和的机会，当然要利用起来了.....”
“即便是你.....呢。”
希的神情，流露出了远超于年龄的淡漠。
“明明只要说，‘想让他高兴’.....”
“希！”
随着妇女的怒喝，猫耳的少女随即不甘地沉默了。
“那么——”
在将脸朝向我时，妇女已经又一次换上了柔和的笑脸。
“这边的少年，不要管那只别扭的猫，过来好好学着做饭吧。”
因为希在中途的目光因为无聊而变得有点刺人，妇女将清洗干净的新鲜鱼片递了过去。一人一猫才继续安稳地坐了下去。
“虽然直接告诉你该加多少也不是不行，不过，最好的方法还是一面加入调料一面尝味道.....这样多来几次，渐渐也能够灵活根据容器和食材预估了吧。”
将盐与打成粉末状的褐色辛香料倒入锅中，她如此解释着。
气味浓烈的香料固然可以去腥，但是，成本也太高了吧.....从味道上而言，是之前在城堡中都鲜见的昂贵气味呢。虽然我也分辨不出之前每天提供给我的餐食究竟是怎样的级别啦。
“不必担忧。”
似是看出了我的疑虑，妇女笑着说。
“因为是港口城市的缘故，在内陆被称为‘粉末状黄金’的香料也并未那般昂贵。作为餐厅的营运者，因为大量进货，价格已经被压得很低了。好好考虑怎样毫不浪费地运用，这才是现在应当担忧的事情。”
“一般而言，生鲜类的食物，在尝味道方面总是有些麻烦。尚未除去的腥味，以及随着熬煮才会渐渐浮现的鲜味.....这些方面都会对放入调料的量产生误导。并且，没有煮熟的水产可能会引起肠胃不适，在微微尝过后还是吐掉比较好。这都是需要克服的问题。不过，今天，因为有某人的存在，倒是没有如此的顾虑了。”
这么说着，她不怀好意地看向了蜷缩在沙发上怀抱黑猫的少女。
“品尝味道的事情，全部交给希就好了。她在这方面的味觉还是挺值得信赖的，并且，也可以节约食材。反正不会闹肚子嘛。”
“.....”
尝试辩驳的希，因为想起了刚才确实咽下了生鱼片而哑口无言。
“毕竟还保存着‘猎食者’的消化系统呢。”
狡黠地微笑着，妇女说。希盯着她的面孔，小声地喃喃：
“真这么说起来，你还不是......”
瞥向她空无一物的头顶，少女叹息一声，不情愿地从沙发上挪动身体。
“好麻烦啊.....快些搞定了，还要回去午睡呢.....”
.....现在，恐怕早就过了午睡的时间吧。虽然不久前才醒来的我也没什么资格在意别人的作息时间就是了。
将猫放到沙发上，轻敲它的脑袋让它乖乖趴下，希慢悠悠地晃到壁炉旁。迷迷糊糊的神色，未免让人担忧着会不会一头栽进锅里去。
直接将脸凑到妇女递过来的勺子面前，轻轻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一口。这家伙，没注意到自己现在正处在‘被喂食’的立场上吗？
“有些淡呢.....”
虽然尽力维持着面无表情，但双耳却激动地抖动了几下。察觉到这一点的妇女微微笑了。
在加入盐巴后，她向又蜷回沙发的希问道：
“很好吃吧？毕竟你也算参与了料理，理应该分得一份呢。下午些，你也来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如何？”
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希沉默着抱起黑色小猫。
“所以.....没有我的事了吧？”
如此确认后，她径直从一侧离开了客厅。追随着她来到了我的房间，希瞥了一眼放置在床头的配剑，将幼猫放向窗台。
“今天，谢谢你了......”
“不，我什么都没有做吧？说实话，你，也什么都没有做呢.....我们两个，不就都只是看着吗？”
“认真地观察，应该也能慢慢学到点东西吧.....”
“是啦是啦。当作自我安慰的话是足够了。”
她的口气，略微有些刺人，但神色却不可思议地柔和。
“我回去睡午觉了。没事情——不，就算有事情也不要再吵醒我。不然把这孩子丢到你脸上来，明白了吗？”
示威似地把黑猫举到胸口。和我对视着的蜜色瞳孔与之后露出虎牙的猫耳主人一点也不吓人呢。
“下午.....要来一起吃晚饭吗？”
“谁知道呢.....”
灵巧地从窗口跃出，尚来不及道别，她就关上了窗户。
之后，用妇女额外切下的食材，在炉火上灼烤后当做了午饭兼早饭。偶尔搅拌着锅内的食材，让大门敞开，以便烟雾散尽。我蹲坐在石阶上，等待着天色渐渐黯淡。
在发呆时，时间的流速仿佛有所改变——轻嗅着青草的气味，心里面实实在在地明白：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做。仿佛琉璃般净制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对于某些人（比如好动的她），这样的时间可能会成为一种煎熬.....但对于也许压根不适合当个人类的我而言，仿佛静物一般任凭时光流逝的平和，却如同宝藏。
在虫鸣开始响起之时，团聚的晚饭时间，很快来临。
“哦哦.....这个的味道，很不错啊！”
率直地吐出赞美，老人讶异地盯着自己碗中剩余的汤汁。
这是与往常一样的晚饭时间，虽然黄昏落下后室内依然暖和得让人昏昏欲睡，但考虑到老人的风湿，在他回来之前，我还是把炉火燃起了。
接过我递过去的面包——那上面附着着打碎烤熟的蒜末。就着锅中的汤水，老人酣畅地吃着。这对我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体验——看着某人畅快地享用自己的料理成果，实在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不过嘛.....实际而言，出力最多的还是巷口的那位大婶。最终的成果，也近乎是她手把手帮忙教出的产物。
因为她刻意强调过，所以我并没有向老人提起这一点。
由于愣愣地盯着老人大口吃喝，过分直白的视线引起了他的注意。
“.....怎么？那个，难不成没有准备自己的那份吗？还是说，我已经在吃你的那份了？”
显露出不安的神色，他立刻停下了吞咽，两只原本正在抓取食物的手不知所措地在餐桌上方虚晃着。
“分量是绝对足够的——您安心吃吧。”尽力让自己不要对老人如同少年般的举止露出笑容，我说：“.....只是，和谁坐在一起吃晚饭这件事，总觉得很怀念呢。”
“啊.....”
小声地感叹了一句，他一时间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但那很快被安稳的幸福感所取代。用眼神催促着，他直到我也开始吃饭后才再一次低下头去。
一时间只有饭碗碰撞的声音与咀嚼声了。
少女终究没有到来——我想。
原以为那是风将石块或是树枝击打到了门上.....但那样轻微的响声未免持续得也太长了一些。如要仔细聆听，还会发现停歇的间隙大抵相同。
看了看老人，他似乎并未注意到。我的位置毕竟离门要近一些。
在老人也意识到时，那样的声音已经大到可以被明确为敲门声了。
从餐桌间站起了身，在老人尝试着从拥挤的椅子中间挤出身体时，我已经率先走向了门口。握住把手，轻轻扭开，黑色的尾巴尖敲在了我的额头上。
门后，银发的少女披着那件似乎一直未被更换过的披风，从兜帽下投来了胆怯的视线。她的双手举在平坦的胸前，黑色的幼猫在合拢的手指间不安分地扭动着身体，蜜色的双瞳跃跃欲试地盯着我。
它的双爪向前探出，细长的尾巴如同具备自己的意识一样从我的眉缝间划过。——刚才，敲响门扉的大概就是这条尾巴了吧。
呆滞的思绪得出了如此的结论，在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从希的手中挣脱，飞跃进了室内——
至少它应该是这么想的。
伴随着少女的惊呼，它在飞行的过程中撞在了我的脸上。细嫩的脚掌中立刻弹出针芒般的爪尖抓住了皮肤。先是听见皮肉撕裂的嚓拉声，才感受到了尖锐的痛楚。在鼻梁上一蹬脚，它向上揪住我的发梢，灵敏地在头顶着陆。
慌乱的少女几乎与它一同撞上了我。她踮起脚尖，额头几乎要贴到我的嘴唇，但幼猫早已轻巧地从我的头顶跃下，抓着衣服针脚的缝隙挂在了肩膀上。而被疼痛冲击又被少女推攘到的我，在后退的过程中磕到了身后的门槛。
在失去重心时，她下意识地揪住了我的衣服。怀抱着仍在试图抓住幼猫的少女，我们一同栽进了室内。
幸好，是后背先着陆。虽然并未撞击到突起的骨骼，但仅仅是那样的撞击也险些使得我背过气去。
让气息渐渐归为平稳，颠倒的视野中出现了一脸懵的老人。他将凳子塞进餐桌下，来到门前时恰好目睹到了这一幕。
作为罪魁祸首的那只猫，此时却比任何人都淡定。它歪着头站立在老人脚边，而后踏着小碎步贴近过来，轻嗅着我的头发。在看到少女泛出泪花的眼睛后，又乖巧地踩着我的脸钻进了她与我之间的缝隙，蹭了蹭她的脖颈。
艰难地从我身上微微抬起身体——至少不是紧贴着的状态了。她的脸颊已经因为羞耻而通红。
在这番喧闹中，她的兜帽从头顶滑落到了一侧的肩膀上。暴露在空气中的三角形小巧猫耳覆盖着与发色相同的银灰色毛发，在此时却与肌肤一样泛起了红色。
天生喜爱钻进狭窄处的幼猫，丝毫不在意主人尴尬的处境，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刚刚开辟出的空间，脚踏着我的肋骨，双耳蹭着她的胸口，颇有些自得从我们构造的阴影中探出脑袋向外张望。
“对、对不起.....”
在她带着哭腔这样道歉的同时，那双让人担忧即将泛滥的紫罗兰色双瞳紧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是为了与主人一起谢罪，幼猫在我身上打了个滚，下巴贴着她娇小的锁骨仰着头看了过来。
.....老实说，比起生气，更多的是震惊。方才被炉火熏得迷糊的脑袋至今也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倒是下意识地觉得她那双明明是冷色调却不可思议地变成了粉红色的猫耳很有趣。
粉嫩的猫耳抖动着。
——想要摸一摸。不仅仅是对于猫耳，也包括露出了前所未见的表情的她。
在尚没有明确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手已经伸了出去。她为了制止我的行为，只能分出一只支撑住身体的手来阻挡。
失去平衡的身体又一次砸在了我身上。
未来得及完全从坍塌中脱离的幼猫，因为尾巴被夹住而发出了凄惨的悲鸣。她的悲鸣混入其中，倒是不怎么明显。
好容易抽出了自己的尾巴，黑色的幼猫像是要安抚下痛楚一样舔舐着自己的尾巴尖，但不受指挥的尾巴很快从鼻尖溜走。它于是蹦蹦跳跳地追逐着尾巴消失在了视野的余光中。
回过头来时，如同水晶一般的双瞳依然泪眼朦胧，但冰冷得像是要刺穿人一样。
“.....抱歉。”
强行压抑下再一次去抚摸耳朵的冲动，我立刻道歉。但她尖锐的指甲依然深陷进了肩膀。
在老人介入后，她总算气呼呼地从地上起身，坐到了椅子上。那只猫则在连番嬉闹后安稳地趴在她的膝头入眠。作为罪魁祸首，这家伙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是因为可爱吧？
.....嘛，之后的事情，确实是我自作自受吧。
但我也没办法把那时的冲动完全归结为尚未清醒导致的愚行——毕竟，即使现在看着坐在对位的她，也还是想要摸一摸——这种想法始终还是存在的。
在她终于冷静下来（在此期间老人呆然地将视线在我们两人的脸上来回移动），双耳也总算因为室内温暖的空气而塌软下来后，我战战栗栗地向她搭话：“.....刚才的事情.....我很抱歉，那个，怎么说呢，像是本能一样——”
“还真是失礼的本能啊！与你这样的存在真是相得益彰呢！”
被意料之外的毒舌所震惊，我向身后的座椅缩了缩。对于女孩子而言，被摸了头（虽然实际想要摸的是耳朵并且也没摸到）应该是不可饶恕的过错.....如今这么想，也总觉得怪怪的。常识似乎已经被她们——那些就身高差而言摸起头来相当便利的家伙给侵蚀干净了。
老人叹息般看向这样的她，他不动声色地从餐桌下找到了另一个碗。在我与少女短暂地交谈结束后，他已经在其内盛满汤汁，递给了她。
“我不是为了这个才.....”
虽然用闹别扭一般的口气这么说，但她还是顺从地接过了碗。伸出舌尖，在碗口上方的热气中犹疑地缩了回去。她终究还是下定决心舔了一口。
应该是已经温腾的了。但她还是因为疼痛而苦闷地眯起了眼。
这个，就是所谓的‘猫舌’吧？
因为本体就是猫，而猫舌实际是用来形容人的——唔，很伤脑筋呢。
看着她小口小口地把碗中的鱼汤喝尽，我和老人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察觉到我们的目光，她冷哼一声，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放下了汤碗。
而后，像是辩解一样，将发出埋怨叫声的幼猫从自己膝上举起。
“这孩子，在门外转悠了半天了.....我只是恰巧看见了，所以帮它敲了敲门而已。”
.....不，你一向与那只猫形影不离的吧.....老人显然早已知晓如何应对这样的她。他沉着地点着头，将锅底已然剩余不多的鱼汤添置到她碗中。猫儿也就将意识集中到餐桌上去了。
趁着她在吃饭的时候，我和老人将其余餐具收拾干净。抬起头来时，希盯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面，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老人说。
“你是客人，自然不用在意这些事情.....但是，也希望你可以答应一件事——”
向我比了个眼色——我们刚才已经小声将此事交谈好了。
“这孩子，之后依然想要学着做饭，能请你，以后每天的下午，都过来吃晚饭吗？你的味觉很灵敏吧.....能给出些建议就太好了。”
但她却直白地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之后，就由他来操刀了吗？总觉得很不安呐.....”
“我会努力的啦，虽然味道肯定不如今天的好。但是，拜托你了？”
“真是.....”
气鼓鼓地盯着我与老人，她想必也知道我们在此事上不会让步。
“那么，你加油吧.....我会适当地给出建议的.....”
像是遮掩住害羞一样，她模仿着老成的口气，但稚嫩的嗓音无论如何还是透露出了强忍住的羞怯。
“嗯.....所以，事情说完了.....谢谢晚饭。晚安。”
将小猫攥在怀中，少女偏过泛起淡红色的脸颊，小声地道别。
与往常直接从我的房间跳回去不同，她在意着老人的眼光，乖乖从正门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