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民们惯常早起。在蒙着薄雾的街道两侧,酒馆的主人已经燃起了灶火,其上烹调着紫色的海草与贝肉混合的汤水,被灰烟熏得漆黑的边角处,温着渔夫自带的烈酒。海上潮湿的空气与正午的艳阳,足以与微醺的醉意相抵。为了抗拒湿气,教会‘日落前不能饮酒’的戒言自然是早已被遗忘了。
围坐在桌子旁的人群中,偶尔可见精良的装束。对于游商而言,时间是最为宝贵的财富。夜间早早睡下,清晨才有余力迎接即将跋涉至彼国的旅程。
无人对他们的到来致以异样的眼光。无论是多么奇异的组合,也一概与天气、风向、潮涌无关。
已然没有空置的位置。他停在灶炉旁,用两枚黯淡的钱币换来了两碗放置在泥碗中的汤水。
她接过来,学着他的样子,站在原地咽下。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那样豪爽地一饮而尽。即使是小口小口地抿着,舌尖也因此而疼痛得红肿。
走出店面,在她依然犹疑着是否要把碗放回原位时,他已经将其随意丢进了水沟。于是她也随之效仿。
在毗邻国境的古国,这样并非由金属或是木材制作的餐具,被游商们称之为‘瓷’。不幸的是,真正制作出洁白无暇之材质的工艺,在长长的教授链中出现了些许偏差。最终,即使按照游商们言谈中的工序,迷宫之城的住民们也只生产得出如同泥巴一般的成果。因为这样粗陋的产品长时间使用后会逐渐软烂,他们索性进一步简化了步骤,最终用极其简便的方法造出的物品,即是被居民们称之为‘泥碗’的一次性用品。
这些事情,因为她没有发问,试图向后辈卖弄学识的他也就憋在了心里。
拐过港口,街道上刚刚升起了烟火。早起的游客从不远处的旅馆陆续赶来,停留在高处的广场上。
他们向着漂浮来水汽的高处前进。她第一次嗅到了那样清澈甘凉的水汽,与以往从海面漂浮来的咸味大有不同。
那就是喷泉吧。她想。已经能够听到水声了。
最终,站立在最后一阶阶梯上时,她短暂地屛住了呼吸。
古老的座椅与海蚀的围栏构成了世界的边框。在那之外衍生开的,是无尽的苍穹与闪烁着朝日的洋面。
在潮水涌来时,世界仿佛发出了舒缓的叹息。
清澈的泉水从雕塑中喷涌而出,游客们围聚在摊贩面前,她跟在他身后从这一世界的边角路过,随后停留在喷泉后的阴影中。
面目祥和的老人,刚刚将与碎葱一同灼烧的海鱼翻过面。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洁白的鱼肉与之下炭火,似乎全然没有察觉他们的到来。
在男子清了清喉咙后,他才带着不耐烦的神色抬起了头。
“那个娼妇家的小伙子么.....什么事?”
因为话语中出现了不认识的字眼,她仰起头注视着男子,希图得到解释。这是他说的:不懂就要问。
但他刻意无视了她的目光,只是拍了拍她的背,将她推着向前一步。
“新人啊.....你们,为什么总是要来找我呢.....”
暂且将手中的铲子放下,老人细细打量着她的面孔。如是历经岁月沧桑的老人,也因为那样澄澈的目光而略微愣神。
“明明都是些歪瓜裂枣的家伙,倒是很会找同伴嘛.....猫人在这一带确实挺罕见,而猫却是最为常见的动物.....让我想想,前些天某个家伙和我闹了点矛盾,这件事如何呢?”
“就依照老爷所想的办吧.....报酬和之前一样?”
“稍微有点变动。最近手脚酸痛,让这孩子来.....”
因为完全无法理解他们谈话的内容,她揪了揪他的袖子,但他却示意她不要吭声。那样的眼神,与平日里院长让她‘乖乖待到一边去’大抵同一个意味。
对这样的视线感到了不满,她默默地待到喷泉旁,瞪着仍在与老人谈话的男子。即使刻意将那样的凝视无视,男子还是不由得加快了语速,早些结束了面谈。
回到她身边前,他额外递给了老人几枚钱币。在将从老人的烤架上刚刚拿起的烤贝肉递给她时,闹别扭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好啦好啦,”朝向小口咽下食物的她,他说,“今天的活计已经找到了。”
“?”
“同心会的宗旨并非是找个假人什么的砍砍杀杀.....即使是训练。不是说了嘛,要学会一点小偷的技艺,最好的方法,就是实际去偷点东西啦。”
“......”
“今天的,仅仅是恶作剧的程度而已。不要紧的。你所需要做的,仅仅是看就好。实际由我上手。”
她在点头前,突然想起了其它要紧的事情:
“我就这样待在外面,没有问题吗?”
“关于你们的院长那边,没问题。她被我家那位大人指派到海猫亭当厨师了,在日落前不会有空回来的。再说了,我们的方针向来是放任自由的.....你和你的同伴们,大可随意安排自己的时间。想要到店里帮帮忙自然最好,就这样在城里面转转悠悠也没问题。”
想起了昨夜与院长的谈话,她不由得感到了负罪感。
“难道,要一直向院长隐瞒这件事吗?”
“如果能瞒住的话。但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最好的时机。稍微等一段时间吧.....”
在等待着她津津有味地享用完残存的肉串后,他们动身前往居民区。
除去前些时日将废弃的屋舍买下并进行大规模重整的游商,这里仅仅居住着淳朴的居民。那些附带花园的别墅与联络着街道的小径,诉说着平和的岁月。精于世故的游商,知道过于浮夸的风格会让居民们不满,他那所占地面积不小的新居,使用了同周围相同的材质与装潢,并未破坏这份长久积累的美感。
和老人闹了矛盾的,是居住在外围的餐厅主人。此人曾是自白甬王国偷渡而来的投机者,早些年在码头为外来的商人们做些搬运的活计。因为具备典型的白甬形魁梧身躯,再加上暴躁的脾气,他很快在码头工人们中得到了地位。在涉及到不少肮脏的活计后,此人终究得到了公民的权利,并买下房产,在港口建立了自己的餐厅。
除去过分易怒的性格,他也算是通过努力登上顶峰的成功案例吧。但他终究是外来者——长期以来,与他交往的都是外地的游商与同样游荡于各地的混子。故而,并没有人小声提醒过他,那个每日从门口推着餐车经过的老人衣角处的粉色意味着什么。
老人是随遇而安的。他退休后的生活一贯如此。推着曾经仅仅用于伪装自身,如今却是心头宝贝的餐车,他游荡在迷宫之城中。因为喜爱海风,他停留的地点大多离海湾很近。其中之一的落脚点,即是某人的餐厅门前。
那一日,生意惨淡。店老板将怨气发泄在了拦在店面门口的他身上。在老人在街边停靠下餐车,向海岸的方向走去,好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时,他将腐烂的泔水倾倒在了仍在呲呲作响的烤架上。他的本意,远比这恶劣得多——如是老人因此丧失理智而与自己动手.....
但一脸清爽地从能够眺望到海面的高处回来的老人,仅仅是瞥了一眼如此的狼藉,便将把手上的油污擦拭干净,推着吱呀响着的餐车走开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他还是望着老人离去的背影暗笑了一会儿。
在途中,他将这些事情详细地告诉了她。这是他们一贯的做法。一切事情刚开始都是很难下手的。因此,对于新的成员最初的任务,往往是足以让人站在道德至高点的工作。如是能从对象身上提取出‘恶’的因素,他们的行经,也就带了‘善’的基调。
.....直到最后,也就什么也分不清了。人毕竟是会撒谎的生物。对自己撒谎这件事,意外地简单。坦率接受了自身之‘恶’,那样能够让人畅快地唾弃的存在,毕竟是极罕见的。
站在小巧的花园——因为无人打整而并未盛开鲜花的草坪被随意丢弃的食物残渣玷污,深处暗色的木门禁闭,他轻轻叹息:
“真是邋遢的家伙。这一带居住的人很少,如不是专门绕过栅栏,这样的情形,也不会被其他人看到吧。嘛,这样的位置,对于我们而言倒反是优势呢。”
扶住矮小的栅栏门,他轻巧地踏入草坪。身后的她依然在意着不远处街道上传来的脚步声。
“啊啊,别担心。这就是次报复性的恶作剧而已——你看,也有这样的事情吧?因为某个男孩子往自己丢虫子什么的,所以隔天在他的粥里面撒点灰——”
“院长说,糟蹋食物是万恶的行为。”
“你能理解我要表达的意思就好。”
看着她轻易翻越过近乎和自己等高的围栏后,他前行至门前的阴影中,将耳朵贴到了木板上。
“没有人.....也是当然的。那家伙白天就待在那间臭熏熏的海鲜餐馆里面。据我所知,这家伙也没有关系亲近到足以托付家门钥匙的好友。完美。”
由于她依然呆呆地站在草坪上,他从门前退让开,催促着她走近一些。
“稍微靠近些看着吧。也许意外地有趣?”
“在刚刚升起太阳的清晨,和刚刚认识的家伙待在陌生人脏脏的院子里看他撬锁,真有趣呢。”
“你.....晒晒太阳以后变得好奇怪啊。和刚刚睡醒时完全不是一个语气呢。猫都是这样吗?”
“.....有点想睡觉,然后想到现在身处的情景,有点恼火而已。”
“好啦好啦,别闹别扭。我尽快一点完事......等等,原本要做的事情,不是让你在旁边学吗!”
在她总算安分地注视着他的举动后,他从衣袖中抽出了细小的铁丝。
在听着门板内回响着的喀喇声尝试了几分钟后,木门总算敞开了。
“看明白了?”
“没有。”
“也是。”
踮起脚尖步入室内,他示意她就待在门口。
“这次由我来吧。你帮忙放放风。哦,如果闲得无聊,这里有个活计给你做。”
他从腰间抽出了如液体般柔韧的奇异软剑,流体般的剑刃轻易插入到门锁当中。伴随着轻微的金属声响,它从门板上脱落了下来。
“你干什么啊!?”
“把它装起来吧。大概就知道结构了。”
“蛤?”
留下在原地呆住的她,他轻车熟路地找到楼梯,很快消失在了楼板之间。
她默默地蹲下身去,茫然地盯着散落一地的零件。
......
在他拿着密封起来的纸张返回时,她正在尝试着把脱落的锁壳卡入原先的缝隙中。幸而,这把门锁并非如何复杂的结构,如是她这样全然没有经验的人,在十分钟时间内也大致将其复原了一部分。
蹲在她身旁,递上滚落到角落中的滚珠和螺丝,在差不多该吃午饭的时候,他总算将最后一丝缝隙敲回了原位。
“话说啊.....”他将剑刃放入鞘中,“后头为什么是我在动手呢?”
“是你自己把它卸下来的吧。并且,那把剑用来扭螺丝很方便呢。”
“.....这家伙可不是用来做这种活计的啊。再让它干这种事,说不准会哭的哦?”
“让它向你抱怨就好了。倒是说,它——什么的,该不会真的有意识吧?”
“嗯.....谁知道呢。”
打着哈哈将这样蠢得可爱的问题掩饰过去,他心想之后还是少和她开玩笑比较好吧。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吃饭吧。之前,得把一些东西交给那个老人。”
沿着原先的路径回到广场,他们细心将自己留在花园中的足迹掩盖。虽然她很好奇居住在如此杂乱的环境中,那个陌生的店长能否察觉那样细小的异样,但这一步骤倒是给了她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的实感。
“话说,你究竟偷了——”
“嘘,稍微拿点东西算不了偷。只是恶作剧而已。所以不用在意。”
在水里撒下墙灰或是毒药。
两者之间会有区别么?
这世上存在稚嫩的恶意。其恶毒与老道的谋杀并无区别.....吗?
这样的问题,对于她而言毕竟太过困难。
在再一次看到海天一线的绝景并听到覆盖世界的潮鸣时,那样黯淡的想法,已经荡然无存。
他将被纸袋密封的文件递给了她。这一切都是在喷泉另一头的座椅上完成的。
格外叮嘱着她不要透露多余的信息,他坐在原位,让她去把赃物交给正在招待游客的老人。
在等待着老人将烤鱼打包好后,她怯生生地递上了纸袋。
并未打开查看其中的内容物,仅仅是掂量了其中的分量后,老人满意地点着头。
“啊,你可和那些家伙不一样。这不是很快就完成了吗?”
在一旁的水桶中将沾了灰烬的手擦拭干净,他从餐车的抽屉中找出了手套和帽子。
“戴上看看。”
虽然压根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但她还是乖乖地依照他的话做了。
“不错。只有糟老头子的餐车——这样的风评,看来会出现变化呢。你先和流刃那小子去吃午饭吧。休息过了再到我这里来。”
——来干什么呢?
她识趣地将这样的疑问咽在喉中。由于本能的刺激,在烟雾又一次穿过肥美的鱼肉从炭火中升腾起时,她预备转身离开的脚步又停下了。
注视着她晶亮的瞳孔与兴奋得直立的耳朵,老人哀叹一声,从一脸茫然的游客手中夺过刚刚递去的纸盒,转而放到了她手中。
“这样没问题.....?”
“没问题。就当是赠品吧。喂!那边的还没熟,想吃就给我乖乖等着啊!”
“.....谢谢。”
在他转过身去与心塞的游客对峙时,她端着散发香气的纸盒,快步回到了男子身边。
瞥了一眼她端着的东西,他冷哼一声,似是有些嫉妒她从老人那里得到的差别对待。
“.....不愧是猫么。”
“这是什么奇怪的偏见啊!像是就只有猫喜欢吃鱼一样。既然如此,不分给你喽?”
“啊,你原来是考虑着分我一份的吗?抱歉抱歉。”
瞪着他因为真的讶异而睁大的眼睛,她不免有些生气。但终究还是坐下来,将放在膝上的纸盒稍微偏向了那边。
“差不多可以了.....没必要全部吃完吧?”
“剩下来是很浪费的。再说了,该怎么处理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误会了,”因为他第一次露出恳求的神色,她也停住了话语,“如果可以,接下来想带你去吃饭,稍微留给肚子留点位置,好吗?”
因为他的神色实在有些不对劲,她也就默默地点了头。
“但是.....剩下来的部分该怎么办呢?”
“带走吧。嗯.....虽然重新买一份也行,但不免有些浪费,我也不大想面对那个老爷子。”
“你难道还要来一份吗?”
“不不不,我可没有那样的食量。只是认识的某个人挺喜欢这样的食物,希望能让她尝尝。”
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到了膝上的烤鱼,她咽下口水,小声说:
“既然这样,如果那个人不嫌弃,就把这给她吧?”
“真的可以吗?”
“可以喔。”
那明显是喜出望外的表情。她再一次感到了不悦。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会分享的冷血生物吗?
但看到他如获至宝般将鱼刺剔除,重新打包时,她的神色还是缓和了。
这该是给谁的呢?
“为什么会是这个地方?”
“因为必须是这个地方。”
他们所驻足的,是昨夜曾来过的,深巷中的建筑。失去了夜间灯火的烘托,在阳光下,倒是如同一家温馨的平民餐厅。
“院长不是在这里工作吗?大家也有可能会到这边来帮忙.....”
“别担心。我们从后门进去。”
如此说着,他打开了临近寓所的门扉。跟在他身后,她细细打量这那样曲折的走廊。在几个拐角后,他从低矮的天花板上拉下木梯,率先踏上了第二层的楼板。
这里似乎是餐厅的第二层。但作为餐厅而言,布局未免有些奇怪。走廊曲折昏暗,周围的空间被分割为了数个单间。单间的门扉彼此向错,似是不想让出入于此的人们彼此碰面。
在走廊尽头,她看到了另一架阶梯。
能够听到风声。
跟随他攀登上去,是一个已经被冷落了的露台。
这里是建筑的后端,那条流淌着污水的道路,被古旧的石墙所遮掩。随风而来的泥土与水汽堆积在墙壁的缝隙中,从其中生长出的幼苗,因为日渐高大而被风折断。枯萎的茎叶上缠结着烟雾般的蛛网,死亡的躯壳随风撞击到石块上,发出无声的哀鸣。
如是从正面来看,实在难以想象那样富丽的店面中会存在如此荒凉衰败的场所。风声与仅仅存在于此的空间,仿佛构成了奇异的韵律。此处的空气,洋溢着某种黯淡的音调。
少女安坐在石雕的栏杆上。那样本该圆润光滑的石料,因为海风而变得坑坑洼洼,尚未死去的灰色草根在其中等待下雨。
她见过这个少女。即便此时因为脱下了那身奇异的女仆装而显得更加年幼,但她还是轻易辨识出来了。
昨夜,她是少数注视着她以曼妙的步伐离去的人之一。
他微笑着迎上前去,在嗅到纸盒中油腻辛辣的气息时,那双三角形直立的耳朵因为激动而跳动了几下。
“休息了?”
“是啊,你来的正好。”
如此简短地交谈过,他坐到了她身旁的栏杆上,以入迷的神色看着她以优雅的姿态进食。
“不错吧?”
“嗯.....很久没尝到这样的味道了。”
在她露出满足的微笑后,他轻微地向那边靠了靠。两人肩膀中间的蓝色苍穹,随即成为了细不可见的线条。
“那个——”
在希如此发声后,他像是清醒过来一样慌忙离开了栏杆。少女对此不满地皱起了眉。
“这孩子是谁啊?”
“是之前那些孩子中的一位。但与‘他们’并不一样。常大人打算让她成为‘我们’的一员。”
在栏杆上晃动着双腿的少女,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的面貌与头上银白色的猫耳。她同样好奇地观察着少女直立蓬松的耳朵与修长的双腿后扭动的尾巴。
“尾巴.....露出来了。”
希最终不免这么提醒了一句。
“没关系的。”
如此说着的她,像是挑衅一样将细长的尾巴弯曲成了奇异的形状。
“院长说过,那个,不能随便给人看的——”
因为她的姿态太过放肆,希如此劝诫。听到她的话,少女一瞬间露出了茫然无措的神色,想必是在猜测所谓的‘院长’是指何方神圣,但随后浮现出的,是狡黠的笑容。
“如果是喜欢的人,不仅可以看,摸也是没有问题的——”
她这么说着,随即用尾巴尖蹭到了男子的肩膀。他尴尬地笑笑,其中却未免存在着幸福的快慰。
“你们两个,还是好好相处吧.....椿,那份鱼,是她让给你的哦?”
“那还真是谢谢了呢。”
“我完全没感受到表示感谢的意思啊!”
“你个小不点,真是烦人呢。”
“所以说,你们为什么一见面就吵个没完呢?”
泄气般偏过头去,少女一脚踹到了他的肋骨。
“这不是废话吗!自己的恋人带着一个小姑娘跑来跑去,就连久违的午餐时间也要被打扰——”
“等等等!我能保证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啦!”
“毕竟是个胆小鬼嘛。”
“你到底要我怎样啊?”
“把那边那只什么都不懂的小家伙丢出去,然后过来喂我吃饭。饭后膝枕。以上。”
“......”
“怎么了?一脸呆呆的样子。是你让我说的吧。”
“怎么说呢,内容稍微有点。你就不能私下说吗。”
“这样才能让那边那只偷腥猫死心嘛。”
“谁会喜欢你家这种大叔啊!”
“你个小不点,我家这只才不是大叔!他还年轻着呢!”
“为什么又吵起来了啊!”
“.....”
“......”
“似乎是性格稍微有点相冲呢。”
“大概就是这样吧。”
心焦力瘁的他,默默地抱头蹲下了。
“是的,好了。把她带过来与你见面是我的错。你们暂且消停一会儿,好吧?”
盯着他失落的样子,少女流露出了过意不去的神色。深呼吸一口气,而后——
她向希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那么,这样如何呢?”
“啊,变成昨晚那样为了讨小朋友喜欢笑得假惺惺的大姐姐了。”
“你啊,是一定要吵架的吗!?”
在又一轮战火轰鸣之前,男子悄无声息地走下了楼梯。在他端着三人份的午餐回来时,恰好是硝烟弥漫的空隙。
将放置在木盒中的精致餐点依次递到她们手中,本该气氛冷寂的荒凉露台,总算迎来了片刻应景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