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ings will be better
事情发生了。
冻结的岁月开始流转。
四位干部分裂了。
独来独往的炎魔,离开了自己的岗位。而在王城,由铁王掌管的分会断绝了同这边的联系。
露台上,叙述着如此事实的男子,露出了苦涩的笑意。
“那个家伙,果然会有这么一天呢。”
身旁的少女微微颔首。
“目前尚不确定两位原干部是否站在同一战线.....依照炎魔那家伙的作风,该是不大可能吧。说不准会在离开前会把讨厌的人全部肃清一遍呢。他毕竟就是这样疯疯癫癫的性格啊。”
像是诉说着故人的事迹,他微微眯起眼睛,一旁的少女则不悦地揪住了他的脸。
“别一脸置身事外的轻松表情啊!他,不会找到你头上来吧?”
“嗯.....说不准呢。那家伙,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疯掉了吧。谁能猜得出他的爱憎呢?”
“他现在可是干部级的实力了,你真的没有问题吗?”
“.....没问题吧。即使完全疯掉了,我们三人——”
因为少女眼中哀伤的神色,他停住了话语。
“虽然这样.....我们,也还是能够相互理解的吧?”
没有对象的疑问,被晴空一并收纳。
——
——
——
再一次见到他,已经是数月之后。
化作灰烬的少女,在城市的一角被发现了。
无人的露台,如往日那样寂静。她想,今天就是道别了。之后,自己再也不会到这个地方来了吧。
因为存在于此的幸福,如今连痕迹都没有余留。
.....大家,都消失了。是怎么一回事呢?
慢慢的、慢慢的,她的世界已经空无一人。
冷风拂过,胸口隐隐作痛时,她听见了脚步声。
踏着阶梯,癫狂之人披着黑袍从阶梯现身。
“你还在啊.....”
这么嘀咕了一句,他杵着开始生出杂草的围栏向外望去。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在希已经准备转身离去时,他开口:
“喂,你、你啊,是一直看着我们的吧?”
虽然知道他不会回头看向自己,但希还是点了点头。即使这样,对话还是衔接了下去。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她的目光所向。
“那么,在旁观者看来,她是幸福的吗?”
“....是的。”
只有这个,她至少能够明确地回答。
“这样啊。”
自顾自地点着头,他突然难以自持地笑起来。
“啊、果然啊,并不只是我的错觉、并不只是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你也知道的吧?炎魔那疯子,把她杀死了哦。”
“他如果只是个疯子也还好,问题在于,疯得还不够彻底。”
“并非因为恨意、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让她得到解脱啊。”
“.....那个时候,是谁先患了病呢?因为吃下了炭块.....胃恐怕不行了吧。这种事情,谁还记得啊?她为了得到药钱,去找了那只狐狸.....”
“在我们好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无法回头了。”
“他是个自私自大的浪漫主义者。是小时候因为捡了废弃剧院里残本的缘故吧。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理想。他说,这样的她一定无法得到幸福,所以直接了当地疯掉了。多轻松啊。”
“我呢?”
他笑得喘不过气,泪水开始渗出。
“即使这样,我依然要保护她,我依然想要她得到幸福——但是,我难道就不痛苦了吗?”
“她的嘴唇被素不相识之人索取,她的身体被陌生的男人玷污,在最开始,一想到她触碰我的双手曾沾染过怎样的污秽,就禁不住想要呕吐。”
“自然是不能表露在她面前的啊。露出笑容,抚摸她的耳朵,拥抱着她,让她感到温暖。这才是我该做的事情。”
“不知不觉,也渐渐习惯了。无论怎样的世界,我们是幸福的啊!就像是某种抗争一样。来啊!不过是这样的毁灭,不过是这样的污浊,我们依然能够笑给你看啊!”
“昨天呢.....在追查着他的时候,终于碰面了。”
“在犯下那样的罪行后,他依然留在这座城市里。是因为还有话要说。”
“在我咒骂着他的时候,他说了,她的遗言。”
“在他用火焰将她烧为灰烬时,她这么说了——”
“‘谢谢你。’”
在他终于回过头来时,希险些发出了悲鸣。
那样的面孔,即便在地狱中怕也难以寻觅到。
“我也曾想过.....那也许是谎言,但我们三人从不向彼此说谎。”
“我也曾想过.....那也许只是她为了让他略微好受些临时想出的安慰。”
“但是.....也有可能,她真的在感激他呢。”
“她很痛苦吧。”
“也许。我的努力。我的痛苦。我的煎熬。于她而言也只是另一种折磨呢。”
“也许,自顾自地坚持下来,觉得‘我们很幸福’的,只有我一个人呢.....”
“我什么都没有做到啊、”
“什么都.....”
扭曲着面貌的男子,在希面前哭了起来。
用双手撕扯下自己的头发,将额头砸在石板上,跪在地面上的黑袍男子,撕心裂肺地哭着。
.....
希陪着他到太阳逐渐暗淡之时。
已经难以辨别出曾经相貌的男子,将嵌入血肉的碎石抠出。
“.....明天,要参加对炎魔的讨伐行动.....一定,要弄清楚呢.....”
“之后.....还会见面的吧?”
“谁知道呢?”
大概是出于她在这样的时候依然陪伴着他的感谢,他尽可能向她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但希却明白,拥有那样眼神的人,是不可能再次回到这里了。
.....
在与妇女前往现场时,她已经听闻了他的死讯。
前往讨伐炎魔的同心会的讨伐者,无一幸免。
炭黑的躯体已经难辨原貌。
“炎魔,已经完全疯掉了吧。这些人,有些还与他交情不错,竟然也能下得了这样的手.....”
“.....这个,很奇怪啊。”
同样佩戴面具的人们停留在最后一具尸体旁。
跪坐于地的,漆黑的雕塑。将自己的胸膛完全敞开,他的双手紧紧攥着已经消失的某物,似是在将其压向自己。
“完全没有抵抗的动作.....简直就像是自己迎上了死亡一样.....”
“是因为看见同伴们的惨状,丧失了信心.....或许是遭受了炎魔的折磨,所以寻求了了断呢。”
如同液体一般的柔韧金属,散落四周。
她在之后,听从‘母亲’的建议,开始前往路边的酒馆吃午饭了。
露台,已经无论如何也不想再靠近了。在失去了他们的光顾后,那处场所,终将会被遗忘吧?
昏暗低矮的店面中,只有作为酒保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站立在柜台后。
‘母亲’让她留心于那个酒保。但人这种东西,即使不做出什么交流,也会因为碰面的次数增多而逐渐熟悉的吧。
渐渐的,面无表情的中年酒保,在将菜肴端给她时会微微地点头。偶尔,也会在早晨互相问好。
沉默的两人,即使在店里仅仅只有他们时,也终究想不出什么话题。
不想说话的人,也需要不需要说话的氛围。对于这一点,两人倒是恰到好处地默契。
年老的军人离去之后,杂草开始长出。
反正也没有事情做,她一人在阳光下修剪起了草地。
还是清晨....并不觉得热。只是.....
一个人,有点孤单呢。
午后,因为广场上的老人又开始吵嚷肩膀酸痛,希再一次接替过了他的位置。
戴好帽子,将猫耳遮掩。她推着吱呀作响的餐车走向了港口。
幼猫已经长大。已经无法再轻易塞到衣袋中了。它于是徘徊在她周边的小巷中,等待着她在一天的忙碌后打包好剩下的食材。
.....
在喷泉洒出水珠,以海与天际作为背景的广场上,她看见了金发的少女与黑发的少年。
在接过尚未撒好作料的肉串时,少女狡黠地笑了。
“呐,辣椒什么的,可以任意加吗?”
.....
猫儿依然存活在世上。
虽然遍布伤痕,虽然仅此一人、
但是——
‘things will be better’
已经抵达了奈落的底部。
已经是深渊的末端。
接下来.....总会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了吧?
毕竟再无向下的可能。
她希望世界的规律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