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弗里的计划很简单，让兰莉娅扮作瓦尔基里，设法说服矮人交出他们的神枪，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够用这柄神枪来同芬里尔作战。如果神枪真的有异常的力量，打败这一匹带来凛冬的狼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兰莉娅对此却不抱有太大的期望，因为她不相信多一柄标枪能改变什么，非要说的话，帝国的制式长矛或许更适合她。方阵当中使用的重矛太长，那样超过六英尺的武器需要两三人同时协力才能使用，而且难以机动。
武器中遵循一寸长一寸强的原理，但不是越长越好，越是长的武器就越难以使用。就算只是一根长棍，它的重心也会因为长度的增加而前移，加上长杆武器的重量通常集中在尖端，由于杠杆原理，会使得末端需要更大的力量才能举起。
长杆武器的最佳长度通常与一个成年人的身高差不多，如果想要一手持盾一手持矛，那最好还是把长度适当缩短一些，有时候用短小的投矛来代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由于廉价且实用的缘故，在战场上长杆武器无疑是首选的推荐装备，根据尖端的不同又可以引申出不同的花样，最常见的长矛或是斧戟，民兵用的草叉鱼叉，都是不容小视的强力武器。
而刀和剑往往是作为副武器，用于护身居多。工艺复杂的剑更是贵族们的专属，既可以作为身份的象征，又可以用来防身，与人意见不合的时候也可以用来决斗。
至于匕首，除了莱雅和刺客之外大概没有人会用来作为武器。
事实上正如以前提到的那样，猫族的少女长久以来的主武器都是弓箭，只是在一次意外中弄断了弓弦，结果很长一段时间莱雅都没有找到替代品。
现在杰弗里从首领那里帮她要来了一把弓，莱雅试着拨弄弓弦，那样略微有些沉重的声音表明这张弓的弓弦绷得很紧，于是少女试着拉动弓弦，朝着一棵树的树干射了一箭。
只听得嗖的一声，铁制的箭头整个被埋进了树干，箭羽的部分还在剧烈地震动，过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这张弓的手感与她先前从维京人那儿夺来的弓相差无几，大约是三十磅左右，对于莱雅来说非常轻松，这样的磅数她能射空一整个箭袋都不会觉得累。
弓箭手们在战争中不是总能射空箭袋的，一个箭袋里大约能装三十至四十支箭，要把这些箭全部射完需要好一段时间，而他们的指挥官还得根据战况对他们的位置进行调整，就算有充足的时间让他们站着射，他们的手臂可不一定受得了。
莱雅向杰弗里道谢，有了弓箭之后，她的战斗就要轻松许多了。莱雅的箭艺在她的部族中不见得是最强的，但也远超与她同龄的伙伴，并且一度得到长老的赞许。在得知莱雅要追随那个男人外出冒险之时，长老一度为她感到惋惜。
这名天赋异禀的少女，本有机会成为部落有史以来最强的战士，但是莱雅放弃了那样的殊荣，决定追着她期望的生活去了。
没有谁能拦住她，追逐好奇的猫是无法被名誉财富或别的什么东西锁住的。
杰弗里与少女们一同前往矮人所居住的山脉，他们没有马，只得步行前往。因为作物减产的缘故，别说是牲畜的口粮了，单是供人过冬的粮食都快要告急，现在的状况下只有能省则省。
食物的价格一路攀升，但没有农民们愿意卖。他们并不傻，今日能卖一百银的粮食，明天可能要花一百五十银才能买回来，这样的差价很快就能掏空他们的家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只有卖身为奴一条路可走了。
但是在整个国家都缺粮的如今，是没有人愿意多养奴隶的，他们大概率还是得横死街头。
为了不被饿死，这些农民一部分成了劫掠的强盗，另一部分成了渔工，依仗着长长的海岸线，捕鱼是个不错的活计。少数勇敢不怕死的人则加入了捕鲸的队伍，和在陆地上处在饥寒交迫中死去相比，在冰冷的海水里溺死也并不那么坏嘛。
健壮的男人们全都外出工作之后，女人们也在家里操持一切。
少女们在村落里见到了许多妇女，她们一些人在家里纺织，离很远就能听到织布机器的声音。但更多的人则是在大量收集木柴，几个女人带着她们的孩子，扛着大量的木柴往家里走，这些尚未长大的孩子抱着比他们的身体还大的柴捆小心翼翼地踩在雪地上，似乎稍不注意就要摔倒。
一个半大的男孩挥舞着斧头，用力将木柴劈成两半，他的手和脸被冻得通红，大口地呼出白色的雾气。
要不了多久，连燃料也会成为珍贵的资源。
在这样寒冷的季节人们需要消耗大量的木柴来取暖，而木材很快就会被消耗殆尽，如果寒冬迟迟不肯消去的话。
两个老人扛着一棵树，吃力地从他们面前走过，虽然是棵小树，却也让他们压低了腰。他们显然是船工或木匠，要把这颗树运送到他们的工坊进行加工。
“真是繁忙呢。”莱雅轻声感叹道。
“这样的景象已经持续了很久。”杰弗里说，“我们的木材快要耗尽，食物也只剩下鱼。”
人们几乎没有精力去关注一只少见的猫族兽人摇着尾巴从他们的村庄经过，没有什么是比生存还要优先考虑的。
兰莉娅身披莱雅从杰弗里那儿借来的斗篷，然而在雪地里走动很快就让她裸露在外的脚趾冻伤，这令她痛到几乎无法走路，他们不得已停止前进。
兰莉娅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莱雅摸出自己备用的缠布帮兰莉娅裹住脚掌，虽然抵不上毛皮的靴子，但多少能起到一点保暖的作用。这个时候杰弗里提议让自己背兰莉娅走，而兰莉娅想都没想便立刻摇头。
“我不要你背。”
接着少女的目光落到了同行的白色小猫身上，那样的眼神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指定，就只差没有明说而已。
“真是的。”莱雅敌不过那样的表情，只得答应，“我来就是了。”
于是现状就变成了杰弗里帮莱雅背负她的武器和行囊，莱雅背着满脸得意的兰莉娅。杰弗里看着她们，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还是都咽进了肚子。
“你们两个，关系真是好啊。”
“毕竟是一起旅行的伙伴。”莱雅说，“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不可能是不信任的人吧。”
“说的也是。”
“难道你和你的同伙关系不好吗？”兰莉娅问。
男人望着前方，似乎刻意要躲开她们的眼睛。杰弗里在先前同兰莉娅交谈的时候就发觉这名少女赤红的双眸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他再也不想同兰莉娅对视，被那样好像完全看穿一切的眼睛盯住实在是令人坐立难安。
“说实话，我不是自愿要跟他们的，只是生活所迫。”
“因为没有过冬的粮食？”
“这也是一个原因。”杰弗里停顿了一会，“我是从外乡逃来这儿的，外乡人在这儿不受待见，我只得跟着他们，靠着他们的庇护才能生存下去。”
“一个人不行吗？”
杰弗里摇摇头，在短短的几句话之间面孔似乎变得更加沧桑了一些。
“人类同动物不一样，一个人什么事都办不成，而动物，哪怕只有自己茕茕孑立，也可以过得很快活。”
“一个人也可以做很多事啊。”
“能够做到的，那是英雄。”
莱雅不再反驳，而兰莉娅在这个时候开口。
“无比弱小的人类却能够顶替我等成为世界的主宰，绝不是靠着几个英雄的勇猛，他们具有更为重要，而我等却不具备的东西，那就是团结的力量。”
“谢谢你的忠告。”杰弗里无力地笑了笑，“可是我不打算同他们团结，当强盗的日子总有一天会到头的。”
少女们几乎忘了这个男人是海盗中的一员，她们只觉得他是个友善的人，怎么都不像是先前烧杀抢掠的凶恶强盗。
“如果不当海盗，你会去做什么呢？”
“大概会给某个贵族当长工罢。”杰弗里说，“我没有地，没有房屋，也不懂得什么谋生的技艺，只能靠卖力气过活。”
“你的家人呢？”兰莉娅问。
“在战乱中死去了。”
看到少女们沉默不语，杰弗里反而挤出一丝笑意。
“不要摆出那样严肃的表情，我自己都已经不在意了。”
“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兰莉娅抬头望着男人，“我也是同样。”
“你……”
兰莉娅将自己的脑袋架在莱雅的肩上，轻轻贴近少女毛茸茸的脸庞。
那像是在对莱雅说，又像是在对杰弗里说。
“逃亡并不可耻，当强盗也是，设法活下去的勇气才是最为宝贵。”
“怎么说？”
“死不需要勇气，而活下去才需要。”
“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这么多大道理，这些话语和你的年龄实在是不相衬，但是我觉得你说得对。”
莱雅和兰莉娅在听到年龄这个词的时候忍不住一起笑出了声。杰弗里一脸疑惑地望着她们，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我说啊，这个家伙可是已经……”
莱雅的嘴立即被纤细的手掌捂住。
“他没有说错，人家还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呢，只是脑袋里面稍微早熟了那么一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