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不需要提醒你现在这一区域的多数完好结构都在我掌握中这一事实。”
从前方瞬间落下一整面险些把我和六个装轧死在原地的金属墙,其上符文纹路和周遭的墙壁同样奇形怪状。
“你大可再以回头逃跑来尝试,但我建议你就此打住并继续沿我指定的道路前进。”
那可不么,我打死都好吧只要不打死我就肯定不把克拉拉给你当然要试试回——
又一面墙在我转身后掉在面前。
这次直接削掉了六个装的后半截长身。
“我本可将这具造物连带它手中的四人全部碾碎。”
“是啊是啊可不么要真这么做非要我把克拉拉带来的零大爷你自己就有问题了。”
“……”
“六个装你还能呃,运作,对吗?”我用颤个不停的嗓音呛完突然变脸的零大爷,再确认一番克拉拉和三个杰克没有大碍,顺口确认了一把六个装自己的状况。
头反正是一个没少。
墙面在身旁缓慢划开,缝隙内透出的蓝色幽光看来与寻常的灯光有些区别。
而这差异足够开始让我考虑原因。
或者换句话说,这次真的已经没地方能躲了。谣传里的鸵鸟还能够在受惊之后躲在地下,我现在却是字面意义上在地下受困。真讨厌,讨厌到胃疼又想死,但是又不想死。
就只是胃疼。
冷静。
明显的光照差异基本代表着不同的区域,或者至少意味着某种需要标示的变化——只要这个第一纪元文明的人还有感光器官那就只可能是这样——好吧又或者他们喜欢在地下城里办迷幻酒会一类的东西。
以及,考虑到那些医疗地精确实是人形我应该能对他们的造物主有眼睛这点稍微多放那么一丁点心。
好,冷静。
零大爷想让我把克拉拉“带给它”。
从眼下情况看可以猜出它应该是(刚刚恢复运行的)中枢电脑一类的东西,否则在刚才也做不到遥控墙面乃至对一直在移动的我搞这种时间不短的全程监视。不知道这种监视是在我落下之后什么时点起开始的,也不知道它对克拉拉造的孽到底了解多少,但对它来说至少有两点——双足飞龙离开和应急门打开——是明确的。
双足飞龙先不提。
应急门。
它现在连这里的墙面都能随便改换结构,但不知道离这里多远的那道应急门却没有一点办法触及以至于要拜托我来代为调查。
六个装在打散那些医疗地精的时候它根本没吭声,考虑到它确实一点都不喜欢我们干的事(喜欢那才有问题),这证明它那时连出声都做不到。
这能归纳(或者蒙)出至少两点。
一是它口中的某种损坏遗失看来货真价实。
二来无论是不是因为上一点,它现在很可能还是只能获得某块或者某几块区域的操作权,至于这又是不是暂时性就未可知。
那么,两点之下,现在的它在引导我进入下一片看起来和一直以来的明亮走廊并不相同的幽蓝色室内前向我以接近暴力的冒险方式展示自己的控制权(并数次强调听从安排)这一现实也就自然有着什么看穿我的谎言之后表现出愤怒外的其他意义,又或者可看作两者相加。
因为它实际上马上就要失去对我的威慑力了。
之类的。
好吧,这没有更多根据,它完全可能连这散着蓝光的墙后所在也有掌控权。我根本不知道它到底是何方神圣或者这科幻地城到底是在搞什么飞机,关于区域划分和它损伤情况的两点看法根本就是在猜,而且还不是猜本世纪初流行的那种脑筋急转弯的猜,而是打了一夜某款经典团队竞技游戏之后的第二天一看日程表突然发现第一门期末考根本就在半小时后只好牙都不刷就赶到考场对着卷子下不了笔的那种猜。
但下笔总是要下。
现状比起论述更像是是非题。
非得下不可。
一定得下不可。
无论实情如何,在答题者眼里也无非是近乎五五对半。
那足够让我暂时生出些许勇气。蒙题这种破事也不是第一二三四五次干了。
“……你果然还是不理解,是吗。”
“不,理解。我、我非常理解。”不去压制自己的紧张情绪而是直接给零大爷看自己有多怂可能会安全一些……希望如此,“六个装,我、我们走。”
“那么请遵照我给定的路线,不做反抗。”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就算我知道这点又能如何——不,这其实根本不算问题,知道了这点之后唯一的问题只有什么时候下笔。
蓝色光芒之下有着比先前明亮宽敞的巨大回廊显得狭小的另一种走道,如果之前的走廊比起人更适合走车,那这里就应该确实是为了给人走才造出的规模,但即使如此,之后会有什么我也完全猜不出,贸然行动还是非常有问题。
“接下来请按照当前路径直行。我会在需要做些什么时提示你。”
“收、收到。不过这里是哪里?灯光看起来呃,不太一样……?”
“具有基本的洞察力是好事。”零大爷听起来语气缓和了一些,“但询问过多则不是美德。”
我朝里踏出一步。
什么都没发生。
“怎么说,我、我也对这里不太懂,突然看见这种神秘兮兮的小道就想问一下——而且这地方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精贵,真的不小心碰坏了什么您出声叫我可能都晚了对吧。”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往里走,“没这种危险就行。”
“……确实。”
“呃,什么确实?”
“我确实担心你会因为不慎或慌乱再次对此地造成损害。”它顿了一下,“实话说,我非常担心。”
“那这里到底是……”
“我要你把那女人带给‘我’。而严格来说,这里就基本等同于‘我’。你所看到的蓝色暗淡灯光与外部的魔力运输管有着直接联系——这部分管道在坍塌后未被完全切断,不足以供应正常照明,但姑且足够供应我目前为止的运行。无论如何,以你们的说法,此处应当是我的……‘炉心’。我是否用对了措辞?”
哦吼。
“原来如此。”
“我是否用对了?”
“啊、啊,大概,我也不是这方面的人才,差不多就是那种感觉。”
出于安全考量,机器人或者人工智能或者什么机关人傀儡一类的东西不会被允许自行干涉核心之类的部件……起码在一些幻想作品里是这样,不论科幻魔幻,顺带一提,出现的所谓的反抗桥段或者剧情走向也往往和它们如何聪明地绕开这类保险有关。
或者起码在我的想当然里是这样。
即是说,零大爷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的可能性在我看来越来越高。虽然“不该用虚构作品的逻辑去套自己的期待”是我到现在为止连提都不想提的事,但……
“无论如何,请务必谨慎。我选择相信你在认识到自己的欺瞒将带来如何的后果后会保持诚实,希望你确实能让我相信。”
“当然。”
你当然不该相信我。
没人该相信我。
逐渐适应暗处光照之后环视一圈。
蓝色的线条,确实是能够看出大体脉络的管道,和先前走廊内注意到的管道乃至掉下去之前就注意到的墙外管道在颜色上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克拉拉还在六个装手上昏迷得好好的。
哦,杰克他们三个也是,大概。
“零大爷,你要我把克拉拉带给你。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或许不会死,而你或许能够安然离开。我会尽量保证后者……但前者实在无法保证。”
“什么意思。”
“你不会想知道细节,与此同时,更重要的是,你必须认识到做出那等罪行便需要受罚。”它这样回答,“而我的确也是这么想的。”
“反正我能活下来逃出去对吧。”
“或许。我不希望向你说谎,但无论如何,这方面我会尽量做出保障。现在请继续往前走。”
“我知道了。”
又开始自作主张地动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歪脑筋了,是吧。
“……嗤。”
“什么?”
是的,是的。
“没、没,有点紧张,不由自主就出了口气,不好意思——好了,把克拉拉给我,走吧,六个装,跟着我,看不清就贴着蓝色管道的光。”
全身肌肉颤抖到顶点,没有压制突然的惨笑声的余裕。
我接过克拉拉几乎能摸出肋骨脉络的身体,抱着她开始小跑。
“……为何突然开始加速。”
头顶传来零大爷的询问声。
我没有回答,朝着身后大喊。
“不,不对,我说错了,六个装——把那些发蓝光的东西全都给我划烂!或者打破!”
无聊的先发制人背信弃义,对我来说正好……不对,是这时候的我菜到只能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