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上方传来一阵雷鸣。
只觉耳廓震荡不止，尚且虚弱的死灵师又一次睁眼，一时不解天花板处为何会有雷声。
难不成在准备某种会用在自己身上作为刑罚的奇迹法术？
她这么想着单手撑起身，深呼吸着做起心理准备。
……倒也可以想到。
整段游行或许都和这假设的刑罚用途一致：让自己在最后无力反驳，一心只想认罪解脱。这样一想，日后大概还会有不少同样的事。
“不知道这么一趟下来自己会不会疯掉，快点解决掉就好了……啊。”自言自语的推论难以下咽，身体开始因为恶寒打颤，“帕斯涅说的是要到首都再说来着。”她想要双手抱拢身体止住颤抖，空落的右臂袖口却让自己越发难以维持镇定，“那是很长一段路呢。”
被那名半身人唤出的先祖灵魂直击并没有给躯体带来伤痕，但只接触就好像要被抽走意识般的体验在反复百十次后更甚拷打，而那还只是仪式性的定罪，磨人锐气的用刑如何，自己尚一无所知。
雷击声又一次在头顶上方不同位置响起。第二次，第三次，接连不断，某种不快的电离气味开始渗透，病房四壁与身下床板好像也开始颤动。
“这楼被雷劈了不成……”单手阻不住音波震耳欲聋，她索性忍着耳鸣起身下床，“不。不太对，到底是怎么了。”
频率高得异常，方位也在随之变动，就算自己对瑟德的奇迹体系接近一无所知，就算用刑准备可能自有规则，头顶的动静也不像是法术准备该有的样子。
有什么不对，或者说某种意外——当前状况是什么？
在身负紧急维序职责的先祖神殿一方赶到场后也没能在这最后一栋作为据点的建筑物内控制住的大范围响动，是否有这种可能，如果不是又可能是什么？自己已经见识过了调停奇迹究竟为何，头顶的响声是否与之有关？
雷声越来越近。
以唤起灵魂为途径的奇迹体系需要附着在文明留下的痕迹上才能被施术者利用，而驻龙镇已经毁灭，那名半身人调停官因此才会只用德伊莎主管召唤出的曾祖母实行所谓神判，这么一来，那名被转化或是其他某种仪式变化的白色灵体应当是那名调停官的唯一手段。
这唯一手段是否能够唤起雷电？如果不能，又会是什么在造成这等动静？帕斯涅之外的精灵们？假设他们能够做到，那也理应听命于那名调停官，会在室内让他们闹出这么大响声的理由又会是什么？
她咋舌，想着要不是房门被锁索性就打开房门上楼一探。
“……不，还是不急的好，急也不该在这种地方急。”
再想一次，再想一次——当前状况是什么？
门的对侧究竟是何种景象不得而知，一只手臂不可使用，死灵术相关道具仪器一样不剩，体内伤势逐渐安定但手边并没有木杖或是任何替代品，所有联结已经断裂，没有仆役可供操使。如果确实并非神殿用刑或施法而是某种不确定的第三方因素，那么此时此刻甚至不能确定自己会否会被波及又被波及到何种地步。
无论怎么想都应该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哎哎，要是在老家被人知道自己老做这种事大概就要被笑话了。”
她打定主意转向病床，略为吃力地单手推开床垫，
“生命力只回复了这么一点也怪不得我——反正扛着桌椅是肯定会被笑话了……也不知道单手能不能掀、啊。”
十五条镂空的薄木板在床架一字排开，而这让其下的木制地板也一并进入她的视野，
“原来如此，老家那里不常在居民区用木制结构和装修大概就是因为这类情况吧？”
·
==
·
“死灵师克拉拉！你的家庭背景日后再说，没有时间解释，我必须现在就让你——”
半身人调停官大喘着气推开病房门，
“去哪了……？”
病床上只有被推开半截的床铺和乱糟糟的床单，理应昏迷不醒的年轻女人不见踪影。
雷鸣声仍然不绝于耳。
恩珀的闯入与牺牲并非徒劳无功，一瞬间的分神足够让自己将那唯一可控的先祖灵魂缠绕在周身夺门而出，再在狭窄的下楼楼梯口将之作为诱饵与障碍暂时填满过道。无论何等强大的精灵都无法控制灵魂，如此一来，在她改变主意打算将整栋疗养院摧毁之前，自己还有时间把这女人也一并带到外面去。
能不能来得及跑进后院的传送塔并不确信，但这总是个办法。
可这家伙人又去了哪里？
“现出你的身影！情况紧急，我没有多少时间，你必须……嗯？”
她看见地板上的大洞，试探着走上前去张望。
像是从内部自行碎开的木材碎屑遍地都是，再朝下看则是自然而然般的又一个孔洞。
“哈……？”
然后是另一个，重复四次，直达底层。
共有六层楼的疗养院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了对穿一样从这间五层病房里直通一楼，而在这四层裂口的底部，看得不甚清晰，但她可以确信有着某个穿着那件病号服的长发身形正踉跄着挪动身体。
调停官来不及考虑前因后果，一跃便跌撞着坠落到底。
“噫啊啊？！”
“要不是要找你我早就跳窗了。”甲胄护体的半身人踉跄着揪住悲鸣着要跳开的死灵师袖口，“去后院，克拉拉，现在就去，解释不了也来不及解释，快，那里的传送塔应该还开着。”
“我、正有这个意思。”克拉拉稍稍冷静下来，低头看着调停官确认状况，“可就算你这么说，那雷声到底是？”
“旧近卫军，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到这里。余下的就别问了，恩珀死了，你我都不是对手，必须快回神殿通知其他人。”
“被你们在十年前放逐的上一代神殿近卫军吗？她放慢脚步抬起手，“如果是那样、”
“少说闲话，而且你也无权知道细节！”调停官焦急起来，“快点动你的腿脚！再不行动我们都会死！”
“我不巧地已经从某人嘴里知道了一些。”而克拉拉只是这样作答，继续伸手划动，“如果是的话，我想在逃跑之前前先确认那么一件事。”
“你不明白吗？！我们、”
“我们不一定逃得掉，哎哎，听那声音我就大致明白。”魔力堪堪回复，死灵师的指尖划出未接触过第一纪元的半身人调停官不熟悉的符文字样，“……啊，好吧，也是，照猫画虎不说，连结失效所以能不能就这样还原成功是个大问题——而且她也得真的全都掉在方圆七里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