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濑站在家里,面前是发霉的墙壁、昏暗的光,和漏雨的屋顶。
她花了好一会儿,才从一片眩晕中清醒过来。在又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无比真实的梦。
但是,她能够看见了。
眼前的光明是无可否认的事实,这一事实让她去认真的思考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她查看了周遭的环境,仔细看了日历,才得以确认自己的确是经历了三天不一样的历险。而这一历险,就是穿越到了另一个平行宇宙当中。
平行世界理论是一种近乎幻想的理论。两个世界相对平行,有一模一样的人和一模一样的事。这些事相同又不同,就像是镜世界与原世界。
镜世界的花花景色让她兴奋不已,回到原世界的她多少有一些失落。
不过……人应该往好的地方想,她至少完成了自己最大的心愿——恢复视力。
只是此刻的她还沉浸在与竹治相互承诺的余韵当中。在这个世界里,那位身为警察的、高高在上的竹治能看得起她一个灰色籍贯的低等女孩吗?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她以为是戴安娜又来串门,但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原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是竹治。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与镜世界的他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个显得要更加自信从容,也更加健壮一些。
“你怎么……”原濑想起来自己并没有留下家中的地址。
“我去地理中心问了。”竹治笑了,他可是非常认真的想找到原濑的。
“我可以进来吗?”竹治的身体往里头侧了一点,在看到原濑房间时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很快的保持了镇定。
他还是那样,保持着一种谦和的礼貌,只是这种礼貌有一种高高在上。
在以往,原濑并不喜欢这种高高在上,但与镜世界的竹治相比,原世界竹治的这种性格像是一种保护良好的标志。
原濑面对这样的竹治有点儿手足无措,只是点了点头。
竹治很随和的坐了下来,原濑想要给他倒一杯茶。她打开自己存放茶叶的罐子,立即被里面的霉味给呛了鼻子。在她的时间线上,一小时以前她还在参与那个满是顶级糖果和茶叶的下午茶聚会,在品尝了顶级餐食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寒酸的要命。
“抱歉,我这里没有茶。”她决定说谎。
“没关系,是我打扰了。”竹治看出了她的局促:“你很忙吗?”
“不,不忙,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原濑放弃说谎了。
“你不反对就好。”竹治笑了。
原濑有些局促的坐在了他的对面。这明明是我的家,原濑心想,我怎么这么紧张。
竹治终于注意到了一点不一样:“你的眼睛……”
“啊,我昨天做了个手术。”原濑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攒了很久的钱。医生很好,好的很快。”
“喔。”竹治点点头。他的教养让他不在这种事情上过多追问。“我有点儿无聊,想找人聊聊天,就想起了你。”
“好。”原濑点点头。
“嗯……”竹治在想怎么开头,他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摩擦,嘴唇抿了起来。原濑能感觉到竹治这个时候其实特别想诉说一点儿东西,但是不大好开口。
原濑帮他开了个头:“我有的时候也会做一点儿不太好的事情,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是吗?”竹治有些惊喜的抬了抬眉毛:“你也是现实主义者。”
“达尔文社会主义者——这是我自己编的词。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尤其是在这个看上去重归和平,但实际上比打仗还要糟糕的年代。”原濑说的很直白,不知道为什么,在竹治面前她觉得自己并不需要遮掩什么:“我们做不到又讲道德又好好生活。”
她说这话的时候,尤其想到了戴安娜。戴安娜每天都在男人面前脱掉自己的衣服,但她真的是个好女孩。
“看来你理解。”竹治笑了:“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姨母其实不是第三王爵,而是第三王爵的秘书。”
“喔。”原濑点点头。
“我那么说是为了……让你觉得我很厉害。”竹治不好意思的笑了:“有点儿幼稚。”
“我其实不是地图测绘员,我只是个助理,灰色户籍,父亲是战犯。”原濑耸了耸肩,看着竹治。
两个人都笑了出声。
“前几天金夫人,也就是第三王爵到了我家。”竹治也放松了下来,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她对我有意思,想让我做首都护卫队队员,条件是我能陪陪她。”
“所以你去了。”原濑说。
“但我刚跟她吃完餐前甜点,她的儿子就来了。”竹治说:“她儿子还跟我认识。”
竹治像是说完一个笑话一样笑了起来,原濑也跟着他笑了出来。
“其实在这之前,我有点儿介意你的身份。我承认我有点儿小心眼,我不太想跟灰色户籍的女孩子接触太深。”竹治看着原濑的眼睛,他感觉原濑不会因为这种话生气。
原濑也的确没有生气,竹治不是镜世界的长濑源,他的社会地位还没到达想做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地步,更何况就算是长濑源,也没办法直白的跟身为男仆的竹治求婚。
求婚……天啊我在想什么。
原濑的脸红了起来,还好她房间里的光亮有限,竹治并没有看出来。
“但经过这件事,我知道了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灰色户籍被我们这种人不看在眼里,而对于第三王爵,我跟一个男仆也没什么差别。”竹治说完这句话,像如释重负一样长舒了一口气:“大家都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挣扎着生活而已。”
“况且你也没有伤害任何人。”原濑点点头:“毕竟我们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只能去适应它。”
“我倒是想。如果能改的话,我希望这个世界的文化也倒退回一千年前。”竹治弯着眼睛笑了:“好了,先聊到这里,跟女孩儿聊天可不能连杯茶都没有。”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对原濑伸出了手:“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去喝下午茶吗?我知道一家非常棒的西餐厅。”
原濑抬头看着竹治,此刻灯光昏暗,阴冷潮湿的房间像是一个地下室。
“你在害怕户籍的差距吗?”竹治直白的问她:“我会保护你的。”
她看着竹治的样子,伸出了手:“我才不怕,我亲爱的骑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