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充分的觉悟用以迎接接下来可能会随时发生的战斗。
至少灰界在正式拜托余伏对他进行训练前,以及开始的一段时间后确实是这么想的,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他以最为真实的形式开始感受到了,战斗……也可能是厮杀这一概念化作实体的样子,那就是他面前的余伏,看过不少描写武术或是格斗技巧,以及剑术和类似事物的作品的灰界,实在是没法将他与其中出现的任何一种技巧联系在一起,没有规律,架势,更谈不上美感或是帅气之类的词,余伏使出的几乎全部都是充满敌意的必杀,起手就照准了头部、咽喉以及关节等各种要害部位发起攻击,作为训练来说实在是过于斯巴达……对此灰界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虽说比想像中的强度剧烈了不少,可他再清楚不过,那些曾数次面对过的邪教徒没有比余伏下手更温柔的理由。
倚靠大剑的重量,灰界才勉强维持住了站在地上的状态,根据下巴还有其他部位受到的冲击来判断,他觉得自己就算飞到天上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他身上的淤青已经开始多到让正常的肤色反而显得违和的地步,因为哪怕是那些勉强躲开了的直拳和踢击,擦在灰界身上照样会当即留下一块淤痕,毕竟两人之间的实力差大到连用比喻形容都显得那么苍白的地步,一边是完全凭着自己的直觉使用一把还不能说是完全适应了的武器的青年,另一边虽说在年纪上只是略为年长,但却是在漫长的时间里终日与不属于这世界的怪物进行殊死拼杀,从中磨练出过硬技术的战斗专家,余伏甚至可以再次做到就这么站在原地任由灰界发起进攻,然后再以各种毫无技巧性的动作随意将他放倒,不过他在进行最开始的演示后就不那么做了,也完全没有再那样做的打算,在他宣告训练正式开始之后,他就将灰界归类到了“不必杀死的敌人”这样独特的分类中,使出全身解数对他进行殴打,飞踢,如果灰界没有手中那把不曾松手过的大剑,在旁人看来这毫无疑问会是一场被单方面施以的暴力行径。
“行了,今天就这样吧。”
在灰界彻底无法支撑身体,一下子坐在地上的同时,余伏拿出了怀里的烟盒,从所剩无几的香烟中取出一根,点燃以后深深地吸了一口,与他悠然自得的反应完全相反,才在地上坐了没几秒的灰界就在臀部传来的剧痛影响下又站了起来,作为薄弱点的背后,自然是少不了被余伏以拳脚多加“关照”。
不过,他还是从浑身的伤痛中找到了一些值得高兴的事情,即使比起开始训练前的实力只是稍稍增强了些许,但终归是增强了,具体来说就是能够略为得心应手的使用这把硕大的剑刃,让它更进一步的遵照自己的意思发挥应有的作用,同时也通过切实的感受学习到了一些实用的技巧……比如怎样合理的利用大剑自身的重量来保证自己不会被击飞出去。
灰界的房间内
“还真是有够惨的啊,我都觉得算是长见识……”
“啊噢噢噢噢!那里,拜托那里稍微轻一点……”
蘸满医用酒精的棉签每碰到一处淤青,灰界的哀嚎就会随即响起,而规避这些淤青也确实成为了一件让明绘感到棘手的事情,因为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基本上全都是青色、紫色、暗红色的瘀痕或是伤口,只是处理灰界一条胳膊上的伤势,她就已经用掉了几根棉签,本打算外出的她看见在玄关处挣扎,想沿着墙壁一步步把自己挪回房间的灰界后当即改变了预定计划,将他扶了回去。
“这无论怎么看都是去医院比较好吧?”
“啊……可能的话我是不太想去那,主要是还得麻烦华昼跟着一块噢噢噢噢!!!”
即使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灰界似乎仍然保留着原来的小习惯之一,那就是尽可能规避人多的地方,上一次的住院经历完全是出于无奈,刚开始被低语操控的灰界先是在身体层面上被它弄的遍体鳞伤,醒来后就已经是在医院了。
“拿你没办法啊,幸亏都是些皮外伤……等等。”
正准备将新拿起的棉签再次沾上医用酒精的明绘,在看见灰界垂落着的手臂十分不自然的朝向后,放下了手里的棉签。
“你抬一下左胳膊试试?”
“嗯……?怎么了?”
“叫你抬起来。”
虽然不太明白理由,但正感受着涂上酒精的伤口传来的阵阵灼痛的灰界还是按着明绘的意思举起了他的左臂……他确实是想这么做,可当他转过头时,却没看见顺从自己的想法朝天花板举起来的左臂,只有肩关节下方的臂膀稍稍向前了一些,而他的小臂却没有对灰界的意志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垂落在他的身边。
“这……这……?”
直到这时,灰界才感受到了一阵从血肉内侧传来的痛感……那来自他的骨头。
“肯定是断了,最好先别乱动那里了。”
“噢……好的……”
“老实的去一趟医院吧?”
“好的……”
面对明绘被异色隐形眼镜附以鲜艳色彩的瞳孔,以及从中透出的认真眼神,灰界感觉到些许难以言喻的心情变化,被揍得很惨(虽说知道是自找的)让他感到有些不甘,可基于这一点,他才能久违的得到和明绘独处的机会……虽说后者有提到过,只要想的话灰界随时都能叫上她然后两人一起去做些什么,但对灰界来说那或许还是有些难以迈出的一步,这样名正言顺,至少看起来名正言顺的机会更让他觉得妥当一些。
“话说,你想找技术层面上最可靠的人进行训练这事我大概能明白,可是,他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是没见过什么训练能把人弄的这么惨。”
“不……我现在也开始觉得他的话是正确的了,经历了那些后,我或许早都该明白,已经没有时间浪费在那些不温不火的小动作上了,必须得尽快变强一些……所以我想我是没什么可抱怨的。”
看着灰界在不经意间闪过些什么的眼神,欲言又止的明绘只好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随后看向灰界。
“该说你多少变了点吗?”
“哎……?有吗?”
“我印象里的灰界虽说偶尔是能让我惊喜一下,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有点……嗯……消极。”
一小时后
可能因为是工作日,并且还处于上班时段的缘故,道路上往来的车辆并不算太多,所以暮能够保持较为快速的高档位驾驶机车驰行于干燥的柏油路上,即使不是全速,引擎响亮的轰鸣声仍然引得人行道上的路人们不禁转过头看向一旁道路上疾驰而过的黑色影子,而暮也早都习惯了这些视线,它们并不会妨碍暮保持着她应有的速度迅速驶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即使是不时从对侧道路上驶过的,异常现象对应局的车队也完全没有让她的注意力分散些许,她笔直的朝预定的目标前去,在这之前,她刚刚结束了对郊外的一个废旧仓库……也就是余伏遭遇了黒界的地方进行的调查,遗憾的是杂乱的现场环境里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线索,在充分思考过( )所提到的那些关于他的特质后,暮觉得她必须得尽可能更进一步的获得任何有助于揭露黒界真正面目的情报,她有保护自己的实力,而身边的那些人也肯定能做到这一点,让暮最放心不下的,还是( )之前予以的否定答案,也就是夕茉同样被黒界盯上了这件事。
以身涉险并不是暮的作风,她很清楚的记得那次谈话里说到的每一个细节,比如现阶段黒界只会随机攻击落单的人员,而暮现在的状态已经完全达成了这一条件,不过她也对自己的行动进行过大致的策划,如果能遇上黒界,在尽可能小的范围内与其战斗以此获取更多能够用来分析的信息,然后立刻撤退……她确信以自己的实力做到这一点不会太过困难。
不仅仅是夕茉,其他人也……
找到一处不错的停车位将机车驶入后,暮熟练地从作为上翻越下来,解下头盔的同时轻轻晃了晃脑袋,将被静电吸附在额前的几束发丝抖开后,把头盔挂在了握把上,朝着她最后的一处预定地点走去……位于Z市为数不多的几架大型酒店前不远处的,那座跨过下方河道的桥梁,也就是奈束苑之前遭到黒界袭击的地方,询问她的过程并不算愉快,但至少得到了暮需要的答案。
走上那座算得上是Z市风景线之一的吊索桥,暮立刻就看见了她打算寻找的异样之处,不远处的人行道被格外显眼的警戒线围了起来,只留下了非常微小的间隙给行人通过,因为左侧的护栏像是经历了一场爆炸似的变成了中空状态,而附近的地砖也被掀起,暮只要低头就能看见一些还在路边未被清理走的碎片,正当暮打算弯腰捡起一块地砖的碎片,仔细观察的时候,她放置在机车服内侧的手机响起了一阵简短的铃声。
华昼
灰界被暴揍一顿,老惨了,带他去趟医院,你回来了顺路带点吃的呗?
在暮冗长的收件列表里,除了各种懒得清理的垃圾邮件,出现次数最多的联系人名字自然就是华昼了,而他的待遇不比那些垃圾邮件好到哪里,除非是他真的遇到一些十分紧急的情况,暮才适当会回复他一些必要的内容,除此之外华昼基本都会被暮与那些只有数字名称的垃圾邮件一视同仁的晾在一边,但今天……也不会例外,何况她现在正忙着做一些更重要的事,等到附近的行人全部走远,暮才一下子跨过了被拉起来的警戒线,站在失去了地砖的遮掩后暴露出的水泥地面,没有了护栏的阻挡,暮可以一览无遗的看清桥下那条不断向着远方延伸的河流,感受到从下而上的,带着些许凉意的微风,通常这种直观的高度差会很轻易的让人感到不适,甚至是恐惧,不过暮显然是没有受其影响,保持着平稳的步伐走到了像是被从内侧炸开的护栏旁边蹲下,仔细的观察起残留的护栏上那些不规则的损伤,这种细致的工作对她来说并不常有,但这也没有对暮的分辨造成什么困难。
“没看见什么明显的残留,至少不是那种和能量有关的能力……但也没法说明太多啊。”
从断裂的护栏后面起身,暮继续尝试着在这被警戒线框缚住的区域里寻找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她看见的无非也就是更多未被清扫的地砖碎片,以及原来可能是作为那护栏的一部分的钢铁,而两侧的人行道上也再次出现来往的行人,当暮感受到他们打量过来的目光后,也只能就这么翻出警戒线,以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走回她来时的方向。
没有跨上机车扬长而去,而是朝着商业街反方向的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走去,暮的目的显而易见,她在等待着那位早都该出现的来访者,不过,她也没有停下脚步,绕过附近的最后一处异对局岗哨后,她抽出了一直插在两侧口袋里的双手,步伐也由之前的随意变得开始有些紧凑起来。
“还真是有胆子啊,暮。”
在短短一瞬的惊异中,暮产生了迟疑,她非常确定没有把自己今天的行程透露给太多人,除了华昼知道她要外出,最多也只有余伏和奈束苑可能猜测到向他们询问关于黒界的线索后她要去做些什么,可现在暮完全不会怀疑自己自己听到的是别的什么人的声音……除了灰界外不做他想。
“灰……?”
当她想起奈束苑曾提到过的某个小细节的时候,似乎为时已晚。
从这只持续了几秒钟的思考中回过神来,暮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面朝着天空,风不断从她的身后向前吹过,而她的双脚也不再感受到大地的坚实与自身的重量,不断从眼睛两侧向前流逝的街道,以及背后传来的一阵剧痛,一切都在向暮说明一个已经处在台面上的事实,她在这短暂的无意识期间,遭到了黒界的突袭。
不再把思绪浪费在一些明摆着的事情上后,暮的反应立刻回归到她应有的水准,在她的后脑勺即将狠狠撞击地面的前一刹那,她的眼中亮起了黑金色的光芒,而开始浮现在她眼前的则是那些只有她能够看见的,得到了形体的“时间”这一抽象概念,对其进行特定的动作后,暮周遭的世界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动能般,以可观的速度减缓起来,只不过在这条小路上,处在活动中的事物似乎也使用暮自己,因此,最为明显的现象自然也就是她如同羽毛下落般的倒地速度,在这遭到延迟的时间中,暮总算看清了她的敌人,一个被有些眼熟的破烂黑色长袍所笼罩的人影,正向前伸出右臂,而那只覆盖了他整只手与小臂的华丽铠甲,正是造成了暮感受到的那阵剧痛的元凶。
当时间的流逝速度回归正常时,现实之中也只是过去了数秒,而在这期间暮已经重新整理好了态势,站在地上直面这位浑身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敌人,黒界,让暮的眼神中再次闪过些许迟疑的,是黒界此刻所表现出的反应,之前的讨论中提及的一个重大问题由此得到验证,他完全没有像是第一次感受到暮的能力的人那样,对“时间”这一不可忤逆的概念在眼前遭到改写感到诧异或是惊讶,至少暮没有从他的身上看出任何类似的反应,就像是“早都已经见识过那样。”
现在,暮多少明白了像余伏和奈束苑那般拥有实力的人为什么在面对黒界时也会陷入窘境的理由,如果她没有得知这一点,直接与黒界碰上并开始交战,恐怕疑惑就足够让暮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水准,从而被黒界直接击败甚至是……
在确保了彼此间的距离足够给自己留下充足的反应时间后,暮试着回答与突袭一起传来的,黒界的问题。
“我倒是没觉得,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盯上了我们,总不可能就那么悠闲的等你找上门来。”
在听见他的答复之前,暮首先听见的是从遮住其头部的布料下传出的一声低吼,这声音中夹杂着一些明显不是人的声带能够做到的古怪音色,暮一时也无法确定那究竟来自某种不为人知的动物,还是什么乐器在气流的吹拂下发出了有规律的金属音,在这之后,暮才再次听见从那一片阴郁中传出的,本该只属于灰界的声音。
“毫无意义,你什么都不明白。”
“是啊,都搞明白了的话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你会死在这里。”
在听见一道像是冷笑的声音后,站在原地的黒界以闪电般的极速向暮猛冲过来,话虽如此,他的行动此时在暮的眼里也不比公园里的老奶奶们散步时使出的速度快了多少,将那些漂浮在眼前的淡灰色漂浮物,也就是“时间”这一概念的具现化按着自己的意志操作起来,在它们的形体遭到改变的同时,暮自身的时间也如她想的那样得到了即刻的加速,如果说黒界是一道劈出的闪电,那么此刻的暮就是另一道闪电,两人之间过于迅猛的速度甚至一度卷起了路边的尘土,直到他们两人正面相撞,停顿下来的瞬间,暮已经用她那只看似纤细,实则有紧实肌肉支撑着的小臂截停了黒界的挥出的手甲……这是她许久不曾用过的招数。
本来这一击的力量足够轻易地将暮的整条手臂都打的粉碎,早已在短暂停滞的时间中看出了这一点的暮,干脆就在紧接着被放慢了的时间中对着黒界即将攻击到的位置,主动将小臂作为抵挡迎了过去,而当时间重回正常轨道的时候,这未能发挥出全力的一击自然就被暮轻而易举的接了下来,话虽如此,即使避免了遭到致死攻击的局面,暮也为此付出了一些必要的代价,干涉时间进程本就会消耗她的体力,而像这样过快的连续变换干涉的方式,自然更进一步的削减了她的活力,此时的暮呼吸已经变得急促了不少,可她却不像是受此影响,紧接着又加快了时间的流逝,对着黒界使出一记高段踢,将他向后逼退了些许距离。
在一阵有些刻意的停顿后,黒界再次举起那只反射着暗淡日光的锋利手甲,向暮发起了进攻,暮也毫不迟疑的将她眼中的“时间”扭曲为她所需要的形式,两人之间的攻势可以说是不相上下,黒界的攻击凶狠而迅猛,但在暮对时间的干涉之下也变得能够有办法应对起来,可暮很快就意识到了黒界的一些不同之处,他挥出的拳头,或是通过紧握手甲形成的尖锥在本应迟缓的时间之中居然还保留着一定的速度,除非将时间彻底停滞下来后再进行闪避,否则这些攻击仍会对她造成一定的伤害,而非像往常那样能够轻易化解,她结实的臂膀与两腿不断变换动作,在加速的时间中快要生出残影似的予以黒界打击,而暮也不得不切实体会到之前的讨论中提到的另一个重点问题……在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轮回后,黒界确实像( )所说的那样,几乎将暮的动作全部看穿并进行防御,可在这场一时看不出优劣的互殴中,有劣势的那一方已经逐渐暴露了出来,暮虽说也能挡下黒界的攻势,但要做到这一点,她必须不断消耗体力来做到连续对时间进行干涉,黒界则是凭借自身的经验与力量挡下了暮行云流水般的格斗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