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女孩说的话一样,真相可能就放在眼前,可人们往往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意去注意。

如果不是她刻意引导,骑士根本不会去想“人类假扮成怪物袭击牲畜”这个离谱的可能性。可一旦骑士将着眼点放在这里之后,之前迷茫地地方就基本能够解释得通了。

这么一想……

“提莫,你这个东西是在哪里找到的?”

“呃?哦,这个是在跟踪我的人呆的那个屋子里找到的。”

“是他吗……”

“不……我觉得不是。”

勇者摇头道。

在这三方会谈中,勇者首次发表自己的看法。

“可能是直觉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觉得跟踪我的人不是假扮怪物的人。毕竟,在我赶到之前,他已经被两个穿黑袍子的人打得半死。我在想,除去跟踪者,这东西也可能是那两个人落下的。”

“下午我发现他跟踪我,可能是他故意暴露给我的。他说要告诉我关于诺塔西的事情……以及我自己的事情。这时,我想到了你在诺塔西屋子里发现的那张有字迹的信纸。”

“你是说,写了有你同伴名字的那张信纸?”

“嗯。我当时在怀疑这个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于是我就去了邮局。我想,如果诺塔西在丧命之前没有把那封信寄出去,那么知道我的信息的人,就可能是得到那封信的人。”

“如果诺塔西把信寄出去了,那么这个人就有可能是得到了诺塔西的联络才知道了我的事——虽然也可能是在寄出去之后被人截取,也可能寄出去的信根本就不是我们找到残留笔迹的那一封,但至少,我有了去证实的必要性。”

罕见的,勇者的表述相当有条理。毕竟这是他努力想了很久才得出的结论。

“在邮局,我得知诺塔西的确在三个月前寄出过一封信。因此,我觉得这人至少有是同伴的可能性。而且他还被人往死里打……如果我晚去一步,说不定他就没命了。所以我觉得这人不是假扮怪物的凶手。”

那个前端像爪子一样的棍状物是在跟踪者的屋子里找到的。既然不是跟踪者的东西,那么就可能是另外两个想要杀死他的人掉下的。

而这两个人,知道勇者的事,和监视勇者的组织有密切联系,让骑士不禁生出一个想法——这次的事件难道也……

他看向勇者,勇者也看向他。

两人在沉默中想到了一起。

如果那个怪物爪子一样的东西是两个黑袍人落下的,是不是证明他们才是这起事件的幕后黑手?

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勇者来到这里才不过三天,他们却已经在三个月前就开始做这些事了。所以他们的目标不是勇者?

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扮演一个怪物去袭击镇民饲养的牲畜?

难道是为了让镇民们一直处于恐慌中吗?

不应该啊,明明镇上的人对卓帕卡布拉的态度都……

“不好意思,我想我现在需要打断你们一下。”

在两个男人含情脉脉对视的时候,女孩轻轻咳了一声。

“你们应该已经有了一些结论。但在此之前,你们要抛开这个结论,不带任何偏见和先入为主去思考另一个问题。”

女孩表现出的推理能力让两人都为之惊叹。他们一个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一个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然后严肃地看向她。

“我希望你们回到刚才的话题。”女孩靠在椅背上,优雅地翘起腿。“为什么,镇上的氛围会从‘面对怪物的恐慌’转变到‘面对野兽的从容’呢?”

“事实上,在最初,镇上还笼罩着一层阴影。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在怪物正体不明的情况下,大家都不敢出门。镇上还组织了警备员、老猎人四处搜寻,都没能找到怪物的痕迹。”

“但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牲畜被袭,大家从畏惧慢慢变得习惯了。这个氛围的转变,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呢?”

这个问题又把思路稍微明朗的两人打入迷雾中。

正如他们刚才所想的,为什么监视勇者的组织要派人伪装成怪物去袭击牲畜?

“等、等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

骑士这时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

“如果按照你说的来想,那么……”

“卓帕卡布拉这个东西……关于它的流言,又是如何流传出来的?”

女孩回以微笑:“你不是早就有想法了吗?”

骑士倒吸一口凉气。

卓帕卡布拉的信息,或者说流言,一直以来都是以口耳相传的形式铺展开来。而这些消息的源头,直直指向了那些家畜被咬死吸血的人们。

他们说,怪物长着尾巴,像蝙蝠,会吸血。好像有鳞片,又好像是长毛的。

他们说,怪物袭击羊的时候,羊叫得很惨烈。

——那么,怪物到底是叫出的什么声音呢?是尖锐,还是低沉?是短促,还是悠长?

骑士回忆起早上见过的那位屋主鲍勃。他说凌晨听见了怪物和羊的声音,所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敢出去。

那么……

怪物到底叫出了什么声音呢?

相隔不远的两位老人说,根本就没听到什么声音。哦,不对,他们听见了自己和勇者在料理小偷时,小偷发出的声音。

也就是说当时自己和勇者追着小偷,已经来到这附近了!

但自己和勇者当时都没听见什么声音啊!

那个鲍勃根本就是在说谎!

再加上他大摇大摆把羊尸拿来煮汤,对上面有可能出现的怪物的病菌诅咒毫不在意——明明就怕得去找牧师净化的啊!

结论显而易见——那只羊本来就是被他自己杀掉的吧!去找牧师根本就是走个流程!

骑士深吸一口气,再灌一杯果汁,让思绪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

现在还不能下定结论。

毕竟,就算他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也不一定是自愿的。也有可能是受到了黑袍人组织的威胁。

但……如果是那户人家自己动的手,那就表明了更多的、自己不敢想象的事情。

——这个组织,还和不少镇民有关系。镇民们心甘情愿帮助他们伪装怪物袭击牲畜的痕迹……

他看向勇者,却发现对方已经陷入思考,就按捺住不安的心情,决定等等再说出这个推测。毕竟这只是自己的一个疑惑,不能轻易乱说出来让别人担心。

勇者正捏着自己的鼻梁,把自己的想法抛开,沿着女孩说的继续思考。

自己一开始就有所感受。比起骑士,勇者和镇民的接触要更少一些,对于怪物的认知也不太明了——但既然是怪物,好歹给点尊重,怕一下吧?

但傍晚的时候,镇上的青年帮自己运送受伤的跟踪者时的态度,完全不把卓帕卡布拉当成怪物,反倒是把这个袭击过人的怪物当成是野兽。

“狼袭击过的人可比他多多了。”

青年这么说。

这令勇者十分困扰。

那可是怪物啊?

让镇长十分苦恼、想要去城里寻求支援的怪物啊?

咦?

勇者灵光一闪,突然伸手抓住骑士的肩膀问:“凯巴,当时镇长并没有说过诺塔西死于卓帕卡布拉的袭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