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芷的脑子似乎不转了。
靠在那间简易房屋的外墙上，路芷出神地看着那片虚空。她本想不甘心地再次射出一箭，再次去探索那片虚无中到底有些什么，是否是上次错过了些什么微小的细节，而当她握紧右手的时候，发现手里连弓都没有。
燊梦生怕路芷再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一直站在她旁边。而让她更为奇怪的是她总觉得这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求证——
她翻开了那个本子。
第六日——只有染上去的血迹。
下一页——还是血，不过是从前一页印上去的，少了很多溅上去的血滴。
再一页——那红色浅了很多，只有因为液体的渗透留下的不再平整的纸张。
再一页，再一页——燊梦翻着那本子，看着血迹从深到浅，从有到无，直到那纸张上再无红色的印记。又翻过了几页纸张时，那本子已经翻到了最后，在基本无人去看的地方，写着一些东西。
行动备品。
头盔、挖掘工具、简单用于包扎的布、药品、担架、魔力驱散装置、食物……
燊梦在脑中绘制着这些东西——
担架，燊梦所知的最简单的担架便是用四根竹子绑在一起，上面覆了一块布的东西，而这样的东西和那些别的备品又不一样，担架至少要一人多高，是绝对没办法放进那些小的箱子里的——
所以。
燊梦的眼睛从那个本子上移开，盯着灭王，看了很久很久，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路芷，我交代给你两件事情。”
“嗯？”路芷摆头看着燊梦。
“第一，保护好自己，第二，我需要报数的时候告诉我数字。”
“什么数字？”
“管子，帮我看着管子到底有几根在冒烟。”
“你要做什么？”路芷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
“嘘——帮我。”
“好了吧，你们两个可以脱离我的梦境了吧。”在燊梦给路芷布置下那奇怪的任务后，灭王的声音响起，他的爪子插在地上，以那几根竹筒为支点，靠在其上。
燊梦还在盯着他，似乎要是看清他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开口：
“你真的是真实的吗？”
“我哪里知道。”灭王张望着四周。
“你真的是失去记忆了吗？”
“那还能是什么？”
“比如说你根本就没有记忆。”燊梦又后退了两步，眼睛不敢离开灭王。
保持着面对灭王的状态，燊梦继续后退着，尽量退到了那崖边。
“对不起，我还真的错了，你可能真的不是真实的人。”
“我到底真不真实，没什么必要了吧。”
路芷听见那语气一转，惊得从地上爬了起来。
“有缘再见。”燊梦左手指尖摩擦，出现一丝火星。
“你说了算。”那慵懒的灭王说了最后一句话。
“灭王之疆域——”
“灭王之疆域乃无尽之斗技场，我名燊梦，你这次的挑战者。”燊梦接下了那已经听过好几次的台词，做出了挑战者的姿态，还朝着路芷眨眨眼，显出一副帅气的样子。
而路芷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在给路芷留下最后的华丽演出。
其实燊梦自己也不知道。
“又是你。看来，我们终于可以开始了。”清楚地喷气声音再次响起，灭王似乎在活动着身体的各种零件，路芷很想知道他的礼服下到底现在是什么样的构造。
活动完身体，他从地面拔出那用于战斗的爪子，灭王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
“斗技场上，万夫莫当！”
灭王已经是竹枝的那条腿发力，路芷永远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量，也理解不了他的驱动方式，但是那弹跳的力量早已经将他那因为生着竹子而过于庞大的身体送到了燊梦眼前。
扫击——锋芒很明显地指着头颅，燊梦右腿向下弯去，作势要蹲，但是还处在一个随时可以站起来的状态，确认闪过了那爪子后，她直直地朝前出拳。
“可我是女孩子啊。”
路芷不知道为什么燊梦还有心情和他对话，也不知道燊梦那并不大的，闪烁着微光的拳头打在那灭王的身上到底有没有效果，更不知道为什么燊梦要去挑战他。路芷只能躲在那房后，露出一个眼睛来，痛恨着自己手里没有弓。
“一击再击，绝不停息！”
双脚刚刚挨地，那还穿着鞋子的脚便立即稳住，变成竹枝那条抬起，转过了一个普通人难以做到的角度，在爪子的前进还没有完全停止之前，便朝着燊梦矮下去的身子踢去。一连串的气体爆破声响起，燊梦难以判断到底是他管子中在喷出气体还是那条腿踢得足够快。
——总之，先挡下来。
燊梦回忆着她见过的那些格斗场面，只是将打在灭王身子上的手收回，还没来得及将拳头展开，两条小臂贴在一起，护在她的身前。
疼疼疼疼。
确认了自己还没有被踢到失去意识，或是手臂折断后，那双臂的痛苦和摔倒在地面上的擦伤已经无关紧要。已经从悬崖边被踢到了房屋的墙壁边的燊梦靠着墙，站起了身子，两只手的拇指同时从小指划到食指，那四根手指上便都燃起了火苗。
“路芷，告诉我几根管子在冒烟。”手指划上头发，燊梦喊道。
“四对八根！”女孩清脆的，更像是尖叫的声音在墙壁的那一侧响起。
“势比风雷！”
灭王顿了一下，才再次有了行动，短暂的停顿实际上给了燊梦一点机会，燊梦不由得暗自念了一声好。
但是似乎这次，那气体喷出的响声的确更大，隐约之中，燊梦看见那负责送气的管子晃动了一下。就好像路芷看见他上次对付那只怪兽一般，灭王由他的爪子引导着，随着从肘关节喷射出的白烟而前进着，在那轰轰烈烈的风声中他只是那散发出破坏，恐怖气息的巨爪的一个附属品。那声音似乎真如他所说——势比风雷。
燊梦一招手，示意着路芷躲在墙壁的另一侧，在死亡靠近之前，燊梦的头发燃尽，几乎是在那竹枪带起的风挨到身上的时候，随着砰的一声响，燊梦直上地飞了出去，但是那竹枪也将她的身前被划出一道痕迹。
——惊险。燊梦的意识恢复之后，那冷汗才来得及冒出，似乎她还是低估了那灭王能爆发出的能量。下一刻，她则感觉到庆幸，不仅仅是她躲过了恐怖的一击，更因为那种力量一定需要更多的消耗。
好吧，她的消耗也不低，那种反应不是白白做出来的，半空中的燊梦感觉到了一丝无力。
但是还不行。
“单凭升空，不足挂齿！”
早就知道——巨大管子中爆射而出的气体捶击地面，不知道多大的反作用力加上灭王的跳跃共同带动着他到了空中，算着那燊梦自由落体的时机，在半空中，二人交错，灭王的爪子朝着燊梦挥下。
“我以为你不会犯第二次。”燊梦用手托着那缕燃烧着的辫子，把它对准了后面的方向。
“路芷——数字！”划出一道抛物线的燊梦一清醒过来，就用嘶哑的嗓子喊着。
“十对，二十根！”愈发昏暗的环境下，高速移动和紧紧盯着灭王爪子的燊梦真的没什么办法去数到底几根竹筒里冒出了白烟。而路芷的眼睛即使没有离开石板，它们观察力和出乎意料的细致程度却可以很好地达成此事，喊完那一声，路芷忙不迭地推开那扇房门，闪身进了房内。
“不会了——燃我核心！”
还在落地状态的灭王右臂收，推，那绿色的竹子一节一节地生长开来，覆盖大臂，笼络手肘，漫至手腕，装下手掌，那仅剩下一道绿光的东西在空中的两人间划了一条直线，直指燊梦。
在那之前，燊梦深吸一口气，全身紧绷，又放松。房中路芷觉得她身上瘢痕里的光熄灭了一瞬。
说实话，路芷知道燊梦前面的行动都在做些什么，虽然惊险，但是没有大碍，但是她真的不知道燊梦怎么挡下这一击。
到底，那根竹子的生长有多快呢。
路芷亲眼见证过那个能力，穿透那鳞片的难度不必穿透水泥板简单，而那绿色的光芒将其视若无物，并且它的速度足以被灭王当作是一种远程攻击来用。
路芷选择做自己力所能及的。
“十四对，二十八根！燊梦加油！”
房子中传来女孩的叫喊，声波用更快的速度奔跑着，超越了竹枪，先钻入了燊梦的耳朵。
有了你的魔法——
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处精神都被调动起来去深吸，燊梦胸口那一团燃烧着的东西汇聚在一起，升腾起来，挨在胸口，也确实让她的瘢痕变成了真正的空洞。
她将以此做最后的拼搏——不，以此取胜。
——我将无所不能。
推！十指光芒射出，燃烧的火焰喷射。不仅是是十指她，身体的每一个空洞中都在溢出火焰，击向一点——那刺来的竹枪。
路芷看到火光闪闪的东西，和那竹枪交锋。女孩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是燊梦的什么。
爆响。那燃烧的光芒再从瘢痕中收回时，灭王的攻击已经被弹开，随着轰响的气体喷出，那根长得不像话的竹子再空中抡了一个大圆，最后摔在荒芜的大地上，甚至伸出了那片断崖，让不少石块从崖上脱离，不知道落到哪里。
“二十对，四十根。”那落地的摔击和刮擦已经没办法给燊梦带来更多的疼痛了，燊梦对她还能听见路芷的声音而欣慰着。
——真是好听的声音啊。
燊梦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靠什么力量站起来的，刚想迈出一步发现有些艰难，索性便站在那里不动，仔细看过去，灭王背后的白色烟尘似乎已经遮蔽了他背后的景象。至少从这个角度来看，她真的分不出一共多少竹筒在冒气。
灭王没有再攻击，或许她成功了。
“我觉得现在可以聊一聊了，比如说你属于的救援队。”燊梦稳定住双腿，用她尽量大的声音喊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