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梦。

天坠历 39年 “方舟的悲剧”后一年

空荡的走廊里从一边传来脚步声,灯光把走廊里照的惨白,墙面和地板都没有任何装饰,与其说是居所或者某种公共场所不如说是某种设施。

伴随着手机铃声的响起,女人的声音在随后传遍了安静的走廊。

“没错,是我。

如果是什么时候过去的问题的话,很遗憾我这边还没能拿出主意,嗯,是的这边的问题解决之前没有办法搬过去,请你那边再想些办法。

是的,我们没有放弃那个地方的意思,如果是金钱的问题那么还能继续商量……”

顶着对方诸如“我们也很难办”之类的言语,Eve挂断了电话,人类社会中隐藏了太多约定俗成的潜台词,如此斡旋又能多收获些什么呢?

Eve没有继续思考下去,而是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这里地处Area7核心区森艾特,正是Eve所使用的研究所,虽然使用期限在几天前就过了,不过凭着人们约定俗成的“条件”还是姑且维持了下来,作为文化与教育之都的森艾特有着严格的房屋、场地租赁条款,Area7全境能几十年都免于外界经济浪潮的波及与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不过也正因为此,学者们的研究所也会在一定周期内变动,如果是有着安土重迁观念的学者的话恐怕不会多喜欢这个地方。

Eve走到研究所门口的时候,约定好的友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时间正值仲夏,午后的太阳在Area7显得尤为毒辣,友人打着黑色的洋伞,身上穿的是不免令人担忧会不会中暑的以红色为主的浴衣,绝色的美人在狠毒的太阳下尤为耀眼,虽然是另一种意思。

她身边带着个小男孩,在这样的天气下却并没有显得无精打采,大和的人说小孩子是风之子,大概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准时呢,绯夜。”

看着等在门口的二人,Eve先说了话。绯夜没有回答,对着Eve点头示意。

“董仪,也是好久不见了哦。”

Eve蹲了下来看着七岁的董仪笑着问候道。

“阿姨,你是谁啊?”

显然与十八岁的那个难谈亲切的人不同,七岁的董仪对着从未见过的人直率的如此反问。

“这……”Eve看了看赤坂绯夜似乎明白了什么,顿了顿继续说道“至少叫我声姐姐不也挺好的吗……”

Eve收起了脸上早已僵硬的笑容站了起来眼神中稍显严肃。

“总之先进去吧,看来今天要谈很长时间了。”

跟随着Eve,绯夜与董仪在转眼间已经身处于研究所的大厅之中,虽然称作研究所,可一路上却没看见Eve之外的半个人,大厅之前似乎是有接待人员的,如今却显得空荡荡的,值得一提的是即便如此,从大门到大厅倒是打扫的挺干净,以Eve的性格来说她绝不是会自行打扫的人,如此说来,这里应该还有保洁人员来做打扫的工作。

“还真是冷清啊,其他人已经先到那边去了吗?”

绯夜开口问道。

“差不太多啦,不过现在仅仅是他们到圣加洛斯找地方住下而已,我不过去的话研究所是没办法重开的。”

Eve一身已经泛黄的白大褂和眼镜之下浓重的黑眼圈清晰地勾勒出了这位学者的辛苦情形,黑色与白色左右分明的头发更显出她的憔悴,虽然这样的头发并不是因为过度劳累。

“详细的事儿还是两个人谈吧,这是必须的对吧?”

Eve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董仪示意绯夜。

“稍微等我一下。”绯夜向Eve摆了摆手走向了董仪。

“听好哦,仪君。”绯夜弯下腰对着董仪说道“妈妈现在要去谈点事情,你在这里等妈妈好吗?”

人真是会变的,此情此景Eve不禁在心里感叹,过去驰骋战场的女武神,红叶狩赤坂绯夜,被称为屠龙的绯剑巫的她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算起来两人认识也有七十年以上了,作为学生的她,作为战士的她,作为卫道者的她,作为导师的她,被人们所传颂的绯王成了知晓其名的人对她的印象,却忘记了她作为“人”的一面。

“嗯……”董仪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好吧,但是不要去太久好吗,这里太安静了。”

对于五岁的的孩子来说这里的寂静可能显得太过了一点。

“但是仪君,你也不能去‘探险’知道吗!”正因为知道自己儿子有着好奇心过剩的毛病,绯夜特意加重了语气说道。

尽管那是外人一看就能明白根本不会奏效的叮嘱。

董仪点了点头,紧接着绯夜站了起来跟随着Eve走进了里间。

如果把一切都归结为命运的伎俩恐怕显得矫情,事实上即便是人为的安排有时也没有命运的推动巧夺天工,即便在之后的时间人们不知道那天为什么被抹去了名字的王会被另一个遍体鳞伤的灵魂吸引,那么还是把一切归为巧合吧,一切的奇迹全都是偶然的叠加,这个说法你能接受吗?

“说起来还真是搞出大动静了呢,居然把整个团队从森艾特迁往圣加洛斯,这不会是奈特的主意吧?”绯夜倚着仍未搬走的桌子,斜眼看着Eve说道。

“差不多啦,毕竟这边的研究是Project-Eden的核心项目,Area7这边虽然条件还可以,不过既然处于安全区域的外围,贤者院那群家伙会有意见也是当然的,自从Area制度颁布以来,如今可是那群家伙说了算咯。”

“话虽如此,你好像也没有多热衷啊……”

“啊,暴露了吗。不过也没什么,并不是足以撼动诸王约定的大事,大概。”Eve似乎有所迟疑“你找我不是为了聊家常的吧,让我猜猜是为了什么,屠龙者?”

“还是瞒不住你……”绯夜说着抬起了手,空握着的手中出现了Eve从未见过的武器,由赤坂绯夜所做的武器介乎于魔导具与诡兵器之间,绯夜现在拿出的武器似乎是没有锷的单手剑,但通体被暗红的绸缎包裹,只有剑柄露出在外面,从剑柄的末端伸出的护手似乎直接连接在剑身的末尾,而在剑柄和剑身相接的地方隐约的露出了类似扳机一样的机关。

“这就是传闻中的‘羽’系列?”

“没错,这就是以祭典之龙为传承完成的第七之‘羽’,铭以片字的誓约剑。”

“传说中的绯王亲自锻造的武器,如今在黑市上可不只是价值连城了,你掐着这个时间把这东西带来给我,为的可不是留做纪念吧?”

Eve一脸玩味的看着绯夜手中的剑。

“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自己接过去不就知道了吗。”

还是这样喜欢故作神秘的行事风格,看着微笑着的绯夜,Eve却仍未看出她的意图。

“真是想不明白你要……”Eve无奈的伸出手去接绯夜手中的剑,在触碰到的一瞬间,绯夜到底想做什么根本不用多问了。

名为【片羽】的魔导剑上除了用作魔导具的术式之外还附加了别的封印,将本不属于剑的某种东西镇压在剑上。

“你可真是行得通啊……居然做了这种封印……”

这封印的来源,毫无意外的是来自于绯夜的孩子,为了抑制他使用魔力而将解放的钥匙封印在剑上。

“事到如今,难道是你后悔了吗?背负‘王’名之人正是对抗诸神的尖兵,在灵长类与伟大意识的纷争终结之前,诸王拥有着近乎永恒的生命……但这是祝福的同时也是诅咒,活在大地之上的人们传递生的火种来延续族群的生命,以图在整个世界走向破灭之前的永生,诸王被赋予了无限的生命,一旦如同人类一样拥有子嗣,那么作为王的使命和作为人的生命也将走向终结……”

这是在董仪诞生前绯夜被劝告了无数次的话。

“你明明知道答案……从决定生下那孩子开始我就没有过任何后悔的想法,即使他的诞生是注定不会被人认同,也不会被祝福,经过上次的事我开始意识到了些什么,在常年作为‘绯王’的生活中忘记了的某些事,生而为人,是很脆弱的……”

绯夜把声音压得很低,友人在“方舟的悲剧”微笑着面对死亡,学生被卷入降灵的仪式成为契神,一连串的事件让她在心底沉淀了不少东西。

Eve只是低头听着,不自觉地拿出了香烟点燃夹在手上。

“我无法陪伴他一生,如你所说,他的诞生就是我丧钟敲响的倒计时,也正如学派的那群家伙所猜测的一样,那孩子的身上缠绕着要远强于一般魔法师的魔力,早就超过了神祇祝福的程度,无论他能否接过王之名,不,不如说我从不期待他能接替我走入魔法师的世界,即便是伴随着远超常人的力量诞生,我也认为他该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而不是一蹴而就地成为战士,他不该如此轻易的背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与拥有着什么样的天赋无关,我只是如此希望,希望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

“可即便如此……他又真的逃得过吗?你似乎已经相当急切了,想必是预料到了什么了吧,如果你有个万一,这孩子能做到不涉足魔道吗?”

Eve猛吸了一口手里的烟犹豫不决地说道。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么就得麻烦你来引导他了,无论是成为复仇鬼还是成为新王,我相信总会有人能成为他的指路人,也正因如此我才想把决定权交托给你,英雄的导师。”

绯夜说着露出了微笑,那是几十年都未曾改变的,永远能治愈见者内心的温暖笑容。

“你还是那么狡猾……”Eve接过了【片羽】,脸上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不过,那孩子似乎现在遇到了点麻烦……”

“这里是?”

被好奇心驱使的董仪顺着那条漫长而寂静的走廊走到了那个开着门却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房间。稚嫩的内心似乎还未与恐惧邂逅,清澈的琥珀色瞳孔里充斥的是好奇心与勇气。

“别接近这儿!”

从那空洞而暧昧的房间里传出了愤怒的声音和剧烈的风,房间本身就排斥着外人。

“什么嘛!”

仍然年幼的王之末裔被突如其来的劲风吹起了莫名的不满,反而迎着风走进了那间屋子。

如同在外所见一样,从踏入屋子开始,不只是空间的感觉,就连自我的感觉都变得无比模糊,那是五岁的董仪还仍无法理解的现象,但从走入开始,某个人的感情,并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就缓缓流入了自己的脑中……

“别接近我!”刚才的声音依旧愤怒的喝斥着,可它眼前的男孩却依旧纹丝不动,看不出半点害怕甚至没有半点动摇。

“为什么……”没有回应那声音的驱逐,董仪开了口“为什么要一直呆在这里……”

莫名的悲伤在心中涌动,对于他来说这里是充斥着悲伤的地方,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驻足于此。

而那个声音却并没有回应……

向着那虚无而暧昧的眼前,在连自己都无法认知的黑暗之中,董仪伸出了手。

那是几乎等于本能的行为,既非恐惧也非责任感,仅仅是感受到了强烈的压抑,人是绝对不可以留在这里的,仅仅是理解了这一点,在意识的深处,五岁的孩子尚且不能理解的沉眠理性给予了他启示——把躲在这悲哀深渊的某个人拉出来。

“为什么……”潜藏在无尽黑暗中的声音再度响起“为什么要过来!”

伴随着近乎嘶吼的无源声音,庞大的魔力迎着董仪而来,如同一切令人颤栗的灾害一样,人的肉体是绝对无法抵挡这股愤怒的。

“我不能啊,我怎么可能知道有人留在这种地方而装作不知道啊!”传承自某位女武神的“某种东西”超越了恐惧,不,应该说是充分理解了这深渊的恐惧,沉睡在灵魂深处的英雄本质才得以短暂觉醒。

那是七岁的董仪没能发觉,也绝不会有所理解的现象,如同逆流而上的鲤鱼一样,脆弱的身体挡住了奔涌的魔力艰难前行,原本暗淡的琥珀色瞳孔如同破晓之时第一缕阳光,自瞳孔中散发出的温暖的橙光,完全混沌的暧昧深渊被劫火撕裂现出那个纤细的人影。

将一切燃烧殆尽的烈火,形骸与悲鸣,甚至连荣耀与罪恶也毫不例外的抹为灰烬,成为留给历史传颂的空壳,某位未能成王的霸者,得见劫火焚烧天地之时定会伴火起舞吧。

群集的怨灵聚合成的深渊被劫火烧却,得以露出深渊原来的核心,却并未显出房间原来的样子,未被无尽的怨念填充的深渊,看不到边际的无垢世界的中心如同泥潭一样的椭圆影子里另一个灵魂蜷缩在里面。

“为什么……”来自那个椭圆影子,依旧是刚才的声音。

“在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那个声音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却充满了排斥和愤怒。

回应这个声音的是董仪的沉默,瞬间的寂静宛如残酷的拷问。即便如此纤细的身影依旧在无垢的天地间前行,向着那个声音。

“我,和他约好了……”顶着无形的洪流,那弱小的影子踉跄着前进“不会对任何人视而不见,也不会再放弃谁了!”

猛然抬头,泪水已从眼角止不住地流下,虽然仍未理解这悲伤的源头和意义,但少年的愿望本身已经清晰可见。哀鸣盘旋的心之漩涡,那是将一切愿望、一切希望吞没的无底熔炉,即便是被冠以王之名的人们也无法冷静面对,即便是出于某种鼓动敢于面对着深渊伸出手的他也无法躲避那深邃的恐惧,那是毫不自觉的颤栗与扭曲,大概他自己都没能发现,在那片暧昧的空白中自己脆弱的影子是那么狼狈,但即便如此伸出的手依旧没有任何收回来,离去的意思,即便是可以找出千万个理由就此放弃。

我不懂……我弄不明白……那大概是彻头彻尾的无理取闹,毫不顾忌对方立场的说辞,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无法拒绝那个人伸出的手。

大概,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了我哭吧。

只是不能让任何人留在无名悲伤的旋涡中,渺小的执着具象化为要把这之中未曾谋面的某人拯救出来的愿望,那大概是十多年后的他会断然拒绝的任性与无理取闹;只是没看见过那种表情,在无尽的生死徘徊中,名为悲哀,名为愤怒的痛苦早已贯通了幼弱的心脏,唯独是为他人感同身受的痛苦从未知晓。

在某个瞬间,那个踉跄前行的身影和蜷缩在黑暗中的身影交汇之时,两个愿望得以交织在一起。

——所谓归宿,是人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啊。

这是在更之前的过去,某位王决定延续某人与自己希望时对挚友说过的话。

伸出的手终于抓住了对面的手,从指间到手心传来的触感从冰冷而僵硬慢慢变得温暖而柔软,徘徊的某个灵魂得以暂时作为“人”继续她的故事。

——我高贵的仇敌,我惨淡的同胞,如今你将“我”作为生者,赋予人的生命,我乃生与死的神祇,豺头的审判者阿努比斯,以此名为缠绕的灵魂献上祝福与诅咒,将誓言(Geis)刻印于你,未来永劫无论世界如何抉择破晓,“我”与你的末路终会归于一隅。

那是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无法知晓的,来自某位神祇的祷告,两人之间所有故事的“开端”。

“这可真是……”

当Eve和绯夜赶到“那个房间”的时候,一切怪异都已经消失,昏暗的房间里,少年紧握着少女的手,两人都不省人事,巨大的机器中心镶嵌着一人大小的密封玻璃容器,如今已经破碎,其中的液体也顺着机器流下。

在Eve感叹的时候,绯夜已经蹲了下来检查了两个孩子的状态。

“似乎是没出什么大事,就结果而言是这样。不过,这两个孩子好像并不是没出什么大事的样子啊……”

把事情说清楚,不需要更多的诘问,绯夜知道Madam Eve的性格,这个时候自然是言明一切。

“该怎么说好呢……一年前,那艘号称不沉之船的诺亚撞上了巴尔维纳港口的星之楔,直接的结果就是诺亚号沉默,维克多.霍华德被卷入事故死亡,巴尔维纳港的星之楔破坏引起了巨大灾害,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情。”

Eve说着与绯夜一同抱起孩子们走出了房间。

“但实际上被毁的星之楔,人们称之为圣枪的东西引发了更大的问题,那就是与小兰那种‘天赋者’截然不同的超能力者,那些孩子是被星之楔的碎片选中的人,本来星之楔就是为了抑制阿特拉斯的觉醒,仿造诸王制作出的量产稳定器,被赋予了匹敌诸神力量的概念。星之楔被破坏产生的碎片上也聚合了不同数量级的概念,被其中一部分拥有大量‘力量’概念选中的孩子在满足了某些条件后会跳过降灵仪式成为非人为的契神,也就是神祇现界的容器,被神祇凭依的人。”

“这孩子就是这间研究所聚合了如此大量怨念的原因?”

绯夜说着把董仪放在了大厅的沙发上。

“正是如此,不过并非所有个体都是这样……如你所知凡是涉及到这个世界的‘神祇’也就是魔法师们所说的‘伟大意识’,无论是魔法师还是那些学者都没什么理性可言,非人为契神的个体极少,也毫无意外地成为了那些疯子争夺的‘资源’,他们在求知欲面前是没有任何人道可言的。包括这孩子在内,我找到了三个特别个体,无一例外的成为了试验的材料,身体被严重破坏,这孩子尤其严重,不过被神祇凭依了的灵魂并不会像普通人一样随肉体消亡,强烈的怨念让这孩子既无法使用我的人偶获得生者的概念,也无法归于冥土,也正因为如此,研究所的搬迁才不得不搁置,这种被放大了的执念引来了外界的怨念产生了共鸣,你们来之前刚才那个房间已经完全变成了执念的深渊,说来悲哀,只有在那种风暴之中,这孩子的灵魂才能获得些许静谧……”

“也就是说,我家的仪君十分偶然地……”

“谁知道呢,不过完全不通魔道的他能完成这种事……也许你的判断是正确的,绯夜。”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少女于梦中醒来。

“真少见啊……”

视线仍处于模糊的时刻,半梦半醒之间诺亚.里克特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你居然会看着书睡着。”

莎温揉了揉眼睛,在确认了自己确实醒了之后合上了摊在腿上的书。

“看来你做了个不是太好的梦,又梦到你的‘梦中情人’了?”

诺亚笑着看着莎温,那是一如既往的捉弄人的表情。

“嗯……”

那梦境并不是自己的记忆,在它消散之前,莎温得到了确实的判断。从那冰冷孤独却无比真实的梦里,自己所见的又是谁的记忆呢。

“真好啊,有某个人可以一直想念,这种浪漫如今也只能在故事里见到了,话说回来,你是真喜欢那个人呢。叫什么来着?董……”

“也不是。”莎温没有直视诺亚而是把头转了过去,望着窗外被傍晚的光辉点缀的如同苍蓝宝石一样璀璨的天空。

“也是,人是会变的,谁知道十几年前那个用几句话就能把你骗的心心念念的少年如今又会是什么样子,是我的话大概也不会期待了吧。”

那绝不是以同情共鸣或者说理解为基础的抱怨,那是完全相反的以戏谑为理由的试探。

“也不是这样,那个人给了我作为人活下去所必需的东西,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把什么作为回报交给他,不对,是我一定有可以回报他的东西。”

留在天幕边缘的残阳渐渐退去,失去了日光的天空披上了无比深邃的纱衣,暗淡的几点星光隐约闪烁正像是那个时候少年留下的眼泪。

“话说回来,就连Madam自己也搞不清楚,十几年前的那一天,那个少年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明明Madam好话说了一车都没把你拉出来。”

“忘记了。”

莎温干脆的回答道。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

“谁知道呢,也许什么都没说。”

这没有半句假话,在那个连自我都难以认知的漩涡里,两个人说过什么或者是不是真的有过对话,与其相关的记忆都是如此暧昧,尽管如此还是有些什么被烙印在了莎温的记忆深处,烙印在过去的恐惧与屈辱之上,伴随着莎温成为她的勇气——在那仿佛要把一切吞没的漆黑与苍白中颤抖着的孱弱身影和第一次有人为自己流下的眼泪。

“果然,你和克萝拉一样都不是我能理解的类型,那孩子是永远为了有形的力量拼尽全力,而莎温你却在追求着某些看不到却似乎存在的东西,就好像他对你说过的什么一样。你们的选择,作为姐姐来说我可是一万个不愿意,无论是万事屋还是杀手集团,显然都不是正常人会选择的生存方式。”

“‘所以诺亚,我温柔的姐姐你又是为了什么继续残酷的人生呢’,你想这么问对吧?”

修饰词是多余的,诺亚有着过剩的自我表现欲望,从不吝惜对自己的赞美,如果是假作别人的语气她的性质会更高一些。话虽如此,这也确实是莎温想知道的,从前有着截然不同人生可能性的三个人因为同一个理由被Madam Eve收养,若不是对第二次的人生有着强烈的愿望是绝不会在那样的事发生十几年后还在这世界上徘徊的吧。

莎温思考着斜眼看了看诺亚,表示让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说跟你们完全不是一回事啦,我和你们两个不一样没有那种奇怪的执念,所以对我来说Madam所说的仪式开始的时候对我来说就是获得前往更广阔世界的自由的时候,不知道该去哪,不知道该做什么,总之先做些没做过的事,也许也会遇上让我执着的人,也许那个时候我就会理解你们的愿望了吧。”

诺亚说着笑容变得温和了起来,那是在个性认真的莎温脸上绝对罕见的轻松的笑容,不过对于莎温来说无论是戏谑还是轻松都极为少见。

同为被魔道卷入的人,如今早已无法置身事外,有人称背负近似命运的人会互相吸引,如今选择了不同路途的三人或许下次再见时……

“下次再见的时候,也许就是要夺去对方一切的敌人了也说不定。”

两人的视线重合在了一起,异口同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