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身的温度一样之后,冷与暖便不复存在。
作为一个远近闻名的手工业名镇,雨兰蓿镇汇集着大批著名的手工艺者。
镇子里密集的堆砌着各式各样的砖瓦房,灰黑色的屋顶上鱼鳞一般整齐的排布着瓦块。在风吹雨打之下,不少屋顶上变得斑斑驳驳。屋脊上和屋檐下简单的石雕就是雨兰蓿镇独有的标志。
而在房子以外的,就是海边的不算高的山。由于三面环山的特殊地理环境,雨兰蓿镇几乎与世隔绝。在公路修好之前,想从陆地上走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三面环山的地理位置也使雨兰蓿镇四季温暖如春,按照人们的说法:
“这是一个极其不尊重冬天的地方。”
于是,很久以前入驻的手工艺者就在这里定居下来,雨兰蓿很快变成了一个手工业名镇。
实际上,乱花巷就是作为雨兰蓿的中心而为人所知的。一条窄窄的巷子,除了里面小广场里的乱花树和树旁边的小溪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这里却拥有全镇最顶尖的秸秆画工艺者(也就是愈月的曾爷爷)的作坊。
秸秆画手工艺在雨兰蓿里不是很常见,作品却价值不菲。这种工艺虽然看起来简单,却对手工艺者的耐性与精细操作能力有着很高的需求。廉价的原料在手工艺者手中变成了昂贵的成品,可见手工成分在其中的价值。
作为一位冷门手工业的传承者,愈月的曾爷爷尽到了传承的义务。可惜的是,他后来死于战乱。
四面环山的地理环境在为雨兰蓿带来安宁的同时,也带来了危机。
随着城镇化的推进,煤矿附近的雨兰蓿变成了建厂的重要位置。不少拆迁协议开始流向雨兰蓿。并且,随着手工艺者的逐渐减少,传统手工业越来越举步维艰。在这种情况下,雨兰蓿开始被工厂蚕食,直到一张拆迁协议传到了乱花巷。
这就是我现在知道了雨兰蓿的全部。包括了我以前所知道的和愈月告诉我的。
后来在人的细碎谈话声中,我了解到乱花巷好像要举行一场展览。
乱花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展览。
我正在帮愈月看客栈。
对面专注于粉刷墙壁的少女吸引了我的注意,她的年龄在十六岁左右。少女用颜料与刷子,在墙上画出一幅幅的壁画,内容大概是乱花巷的景象和乱花巷的居民。
之所以想和她搭讪,是因为在画中出现了愈月的身影。
少女的名字叫做萃芸子,是雨兰蓿镇一位著名画家的女儿。从小受美术的熏陶,少女也对绘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他父亲不同的是,萃芸子更加偏向于漫画。
“你认识愈月对吧?”我问她。
“嗯,我们是高中认识的,她好像和我说过你。”
“我是他的朋友。但是愈月她……”我犹豫着要不要对她说出愈月出事的事情。
“她怎么了吗?”
“没什么。”感觉萃芸子不知道这件事,也不想让她伤心,我咽回了我的话。
萃芸子不再关心我咽下去的内容,继续全神贯注的画壁画。
“话说……你知道乱花巷要举行展览吗?”我又问萃芸子。
“是有这么一回事。对了,愈月要参加吗,她们家的秸秆画可是无人能出其右的!”
“她还不知道呢,我也不确定。”刚开始还觉得自己的回答没有问题,可是突然愈月告诉我的,有关于她爷爷的遗愿的事涌进脑海里。难道说,她爷爷的遗愿,就是要参与乱花巷的展览吗?
“嗯……也是啊,这个真的不好说,因为愈月以前和我说过她想考大学,不想呆在乱花巷做秸秆画,不过她做的很好,丝毫不逊于她爷爷的水平。”
告别了萃芸子,我回到了客栈。
“就是这样呀!”愈月回答我,“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把这件事看的这么重要,要是在以前的话,他可别指望我会帮他!”愈月听了我的疑惑之后如是回答。
很多事情都是没法解释的。也许愈月以前产生逃离乱花巷这种想法的时候,也是在不经意间吧。
眼前的少女经过一番思考之后问我:“你知道雨兰蓿一家著名的画室已经破产的事情吗?”
“好像听过。”
“那位著名画家就住在乱花巷,所以说,他们也要搬走了。”
想起了早上那位画壁画的少女,我问愈月:“她是不是叫萃芸子?”
“没错……等等,你认识她吗?”
“也没有啦,早上刚碰见的。”
在刚来乱花巷的时候,习惯于奔波的我对这种慢节奏的生活方式无所适从。不过这种情况在生活了半个星期之后就有了好转,我的起床时间逐渐推迟,神经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时刻紧绷。
来客栈的顾客不是很多,而且大多是为了来目睹乱花巷最后一面的,所以虽然我经常坐在客栈前,也感到十分清闲,折腾了我好久的胃病也渐渐痊愈。
一天,来了一对母子,那孩子似乎对秸秆画特别感兴趣,不停的问着愈月。
“姐姐,秸秆画是不是很容易做啊?”
“这个可不好说哦,不过我倒是觉得挺难的。”愈月笑着说。
“姐姐,熬制染料要多久啊?”
“大概就是几个小时,差不多睡一觉的时间吧。”
……
“姐姐,你是向谁学的手艺啊?”
“我爷爷,但是,他已经不在了……”愈月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悲伤神色,但是惨白的脸却透露着一种忧郁的气息。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男孩的母亲阻止男孩继续问下去,并为男孩的失礼道歉。
“喏……没事的,小孩子的好奇心就是比较强……”愈月微笑着看向男孩的母亲,男孩的母亲脸红了。
最后,男孩问愈月能不能买一枚秸秆画书签回去。
“哦,我们不卖的,这些要留着展览,不过如果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一枚吧。”人偶般毫无血色的脸露出了微笑,看起来与复活体的身份不是很相称。
愈月将书签递给男孩的母亲,被我用眼神制止了,随后我拿起愈月的书签,递给了男孩的母亲。幸好,母子俩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等他们走远之后,愈月突然明白了我接过她的书签的含义,扑哧一笑。
“差点就被发现了呀!”
“连我自己也忘了呢……毕竟全身的温度一样,就感觉不到冷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更加珍惜陪伴愈月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