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兹兰。”
“‘怎么看’是指什么。”
兹兰有些索然地回答着问话。
此时站在兹兰面前的是柯尔克队长,一直到刚才为止,他都站在一言不发的兹兰面前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正在紧张调查的治安员们;突然,他回头向兹兰搭话。
“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呢。”
“可能确实是这样。”
“因为很受打击吗?”
“……”
不完全是这样。
在不久之前海蒂和自己都已经接受完了治安局的人的询问,而爱莲则因为年龄太小被直接送了回去;此时海蒂已经暂时退到了外面,虽然自己是为了听取更多调查结果而留在现场的,但是兹兰现在最想做的仍然是回到情绪尚不稳定的海蒂身边。
“兹兰你……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吧”
“……嗯。”
虽然〈影子〉的纹章已经因为爆炸而销毁了,但根据兹兰和海蒂两人的证词,已经可以确定此事是〈影子〉所为,然而因为〈影子〉的组织机构〈黑室(Dark House)〉的内部保密措施,想要得知杀死艾莉娜的〈影子〉的名号和雇佣者的身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案子很大可能会和其他〈影子〉做的案一样石沉大海,兹兰对于这个事实是很清楚的,也没有任何不满——但是……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第一次’是指……?”
在副局长对兹兰问询期间,对方给出了这样一条情报。
“根据刚刚从央都治安总局得到的情报,在这之前,已经在国内多个城市发生了同样手法的案件。”
“也就是说抽走了死者的脊椎?”
“没错。”
“……有没有可能是模仿犯?”
“这么想也不无道理,毕竟这项情报并没有被保密过,不过在现场都有人发现会爆炸的纹章这一点从未公开过,但也是一样的。”
“……这样么……”
“说起来啊——”
“诶?”
“如果没有搞错的话,这个家伙还有这样一个称号——”
……
“兹兰。”
“兹兰?”
“……!啊,不好意思柯尔克队长,我刚刚在想事情。”
“没事,毕竟发生了这种情况,更何况还是海蒂小姐的朋友。你现在肯定也很难过的吧。”
“嗯…………柯尔克队长,你会坚持进行调查的吧。”
“诶?”
“我只是认为如果是柯尔克队长的话一定会这样做的吧,比如去霍姆恩当地〈黑室〉调查之类的。”
“没错……”
“如果得到了调查的许可以及有什么进展的时候可以通知我一下吗?”
“没问题,到时候还需要你的证词呢。”
“我回来了,海蒂。”
“啊——兹兰!”
兹兰刚从被隔离的现场走了出来,便一眼看见了在路旁有些焦急地等待着的海蒂;一看见兹兰,海蒂便兴奋地跑向了他。
“没事吧,海蒂。”
“嗯嗯,我没事的,放心吧兹兰。”
海蒂摇了摇头,轻轻地笑了笑;但是即便如此,兹兰还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落寞。
“呐,兹兰。”
“怎么了?”
“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没问题,不过你要去哪里?”
“我打算去我另一个朋友家,她的名字是安妮……我必须要把这件事告诉她……”
“……”
“安妮·阿玛尼……么……”
“诶?”
“这么说的话她好像是凯文·阿玛尼副队长的妹妹啊?”
“诶诶??”
“嗯?”
“等一下啊兹兰,为什么反而是你觉得奇怪啊,感觉疑惑的应该是我才对吧?!说到底为什么兹兰会知道安妮的事情啊??”
“啊,这个嘛……因为听到你刚刚的描述所以才意识到海蒂你说的‘朋友’似乎是阿玛尼的样子。”
“我说的不是这个啊——我想问的是为什么兹兰会认识安妮啊?”
“这个么……”
一边这样说着,兹兰突然停了下来。
“已经到了哦。”
兹兰脸上显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
海蒂似乎明白了,如果想要问为什么的话接下来应该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于是海蒂轻轻敲了敲门。
“来了~”
过了不一会儿,门被缓缓地打开了。
探出头来的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
“啊——露西!”
“海蒂姐姐!”
面对看见她后立即走出门的小女孩,海蒂稍稍弓起身子和她亲近地谈起话来。
“露西,你姐姐在家吗?”
“在家哦,我这就叫她出来——诶?!!”
正积极地回答着海蒂的叫做露西的小女孩不经意间瞥见了一旁的兹兰,并且迅速地做出了反应。
“兹兰大哥哥!”
“哟,露西。好久不见呢。”
“嗯!因为不住在同一街区所以平时不怎么常碰见呢!”
露西看上去很开心地回答道。
“连露西都认识兹兰啊……啊,真是的,我越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啊……”
“诶?海蒂姐姐和兹兰大哥哥认识吗?”
“不只是认识哦,我们还是好朋友呢,这一次也是一起过来的哦。”
海蒂耐心地与露西解释道。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露西为什么与兹兰认识呢。”
“嗯嗯,当然认识呢!”
与海蒂不同的是,露西相当兴奋地回答着海蒂的疑问。
“海蒂姐姐海蒂姐姐!听我说啊——兹兰大哥哥他是……是……那个是叫什么来着……?”
露西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似乎因为对于自己来说过于复杂的词汇而显得磕磕巴巴。
“是……?”
“就是那个啦——就是指的姐姐的恋人啦,我记不清楚怎么说的了……”
露西还在努力的思考着这个词汇的读法,但是另一边,海蒂却是陷入了什么都再也完全听不进去的混乱状态。
“诶诶诶????!”
与海蒂不同的是,兹兰却显露出了几分“不知为何变成这种展开”的头痛表情。
但是作为天真烂漫的小孩子的露西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异常,只是完全自顾自地朝房间方向喊着:
“姐姐姐姐——兹兰大哥哥和海蒂姐姐来了!”
话音刚落,屋子里便传出了反应。
不多时,在大门前便出现了一位茶色长发看上去与海蒂同龄的活泼少女。
“兹兰~~~!”
几乎是走出门来看见兹兰的同时,少女便快速跑向了一旁的兹兰,并且迅速地搂住了兹兰的右手。
“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了呢~?”
“阿玛尼……”
兹兰的语气中透露着些许微妙的感觉。
过了一小会,茶发少女一副突然意识到不久之前自己妹妹说的是“兹兰和海蒂来了”的样子,这才缓缓看向在几步开外满脸写着震惊的海蒂。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海蒂?你们认识吗?”
“兹兰是我爸爸店里的员工。”
海蒂做出了简短的回答,但是从她的表情上很明显可以看出来,她真正想说的远不止这么点。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我来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兹兰,同时也是未来的恋人。”
这样说着,名叫安妮的茶发少女保持着没有放开手的姿势又稍微把兹兰往自己这边拉近了一下。
“喂、阿玛尼……”
“这可不用安妮介绍呢——我和兹兰也是好朋友啊。而且‘未来的恋人’是怎么回事啊?我完全没有听说过啊——”
“这个啊——这是因为一直没有机会说呢;本来是打算有了进一步进展再和作为朋友的海蒂说的啦。”
“不、不会吧……”
海蒂的脸上写满了动摇,即便如此,她仍然努力地试图保持平常的姿态以及做出反驳——但是这是做不到的。
“不管怎么说,我、我……”
“玩笑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吧,阿玛尼”
面对突如其来的声音,说不定不多时后就会处于对立立场的二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兹兰。
此时兹兰仍然是透着几分严肃的没有过多表情的表情。
“总而言之目的已经达到了,再闹下去的话就彻底偏离主题了。”
“好吧……”
安妮赌气地嘟起了嘴,同时有些不甘心地松开了搂住兹兰手臂的手。
“这……这究竟是……”
从刚刚开始就不断经历着意料之外情况的海蒂,此时是更加摸不清状况了。
看出来了这一点的安妮脸上露出了几分作弄计划得逞的表情。
“其实我早就知道兹兰他在沃利亚叔叔店里工作的事情了,当然你们的关系我也是早就清楚的啦——现在想起来不知道是完全不可能的吧,毕竟兹兰他提到你的名字不知道多少次了。”
“当然差不多那个时候我也知道阿玛尼她和海蒂你是朋友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和你提起过。”
“这是我请求兹兰这么做的啦——海蒂你这家伙,认识了新的朋友却完全没有和我们提起过啊,不管是我还是其他女孩子们都完全没听说过,你也太狡猾了吧!”
“啊——这……实在是非常抱歉……”
“嘛,不管怎么说,海蒂你刚刚让我看到了很有趣的表情呢,所以这次就放过你啦!”
安妮调皮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下不为例哦!”
“嗯!”
就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或许两个女孩的友情又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这确实是件相当好的事情,但是——
“那么我们开始谈正事吧。”
“对噢,”
安妮转过头,看了一眼兹兰,接着又转向了海蒂。
“我还没有问过你们来的原因呢,总不可能只是为了摊个牌吧?”
“这里不太方便说,我们可以进去吗?”
以平常的语气应答着的同时,海蒂有些意味深长地朝远一点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是在一旁以好奇好奇的眼神看着眼前一切发展的小露西。
“嗯,完全没问题哦,请进来吧。”
“谢谢。”
“说起来……兹兰和安妮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啊?”
“这个啊——”
走在前面为二人带路的安妮听见海蒂的疑问后,转过身来面对着二人,同时以后退的方式配合二人的脚步保持着行进。
“兹兰啊——是我的救命恩人哦!”
安妮脸上浮现出回忆美好过往的表情,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在说一件差点夺去她性命的事情,但是安妮的语气表现出她没有说谎。
“诶?——‘救命恩人’吗?!”
尽管是很好懂的事情,海蒂却是一脸惊诧的表情——这也难怪,就算对象是自己的好朋友,但是做这样的事情对于兹兰来说很不寻常也确实是事实。
“的确是这样。”
兹兰只是轻描淡写地补充到。
当然海蒂理所当然地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似乎从海蒂眼中看出来了这一点,兹兰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但是尽管如此,兹兰一定是有着充分的耐心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大概是两三个月以前的事情吧——那个时候我本来只是和平时一样在休息的时候去图书馆的,然而在路上却卷入了一场骚动中——准确点说是路过了那个地方。”
“那个时候应该是一个被追缉的犯人什么的吧,为了甩开治安队的人而直接冲进了人群中,结果慌乱之下我就被那个歹徒抓住作为人质了……”
“你当时是为了让一个小女孩躲开才冲过去而被选为目标的吧。”
“确实是那样没错啦……总而言之呢——当时兹兰就很帅气的冲出来救下我了呢!”
在说出这一部分的同时,安妮的情绪也变得有几分高涨起来。
“就这样吗?”
然而海蒂此时的情绪仍是疑惑居多。似乎看出了这一点的兹兰在一旁做出了补充。
“我还不至于有正义感到如此地步呢……当时的话,对方劫持着阿玛尼,所以治安队的人也不敢轻易靠近,我的话那个时候差不多就在他们身后的位置——我当时本打算袖手旁观的,这一点我在那之后也和她说明过……”
“毕竟当时是我自己把自己推向危险的境地中的呢,按常理来说做出这种不珍惜自己性命的行为的人是没有去救的价值的。”
兹兰轻轻点了点头。
“但是,那个时候,我听见了……”
“嗯?”
“‘救我’……我听见她在说‘救我’……尽管并不清楚,但是我确确实实地听见了,我听见她在求救。”
“……”
听到这里,海蒂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而在她前面的安妮则平静地笑了笑。
“说实话,那个时候还真是丢人呢。”
“不是这样的——倒不如说这样才是正确的,毕竟是那样危险的状况啊!”
“——谢谢你,海蒂;虽然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实际听到过后果然还是相当的令人安心呢。”
“安妮……”
“……而且当时我出手还有一个原因。”
“诶?”
三个人之中仍然只有海蒂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实际上劫持阿玛尼的那个歹徒,我是见过一次的——”
“什、什么?!”
“我和你说过吧,大概是四个多月前的那个早晨;我在从店里到市场的路上遇到的劫匪。”
“啊——!竟然是那个家伙么?”
“似乎是找到什么机会逃出来了吧,所以一路被治安队追击,情急之下才拿阿玛尼作为人质;”
“一方面是本就有过那种过节,另一方面是那家伙战斗力方面的底细我基本上已经见识过了,有比较大的把握——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或许也不会轻举妄动呢。”
“原来如此——虽然这很像兹兰的风格所以总算是放心了,但是……这样果然一点都称不上帅气了啊……”
毕竟是满足了了相当苛刻的出手条件并且有过众多深思熟虑才施行的救人行动,这和“救人”这个词本身带给人的感觉已经是相去甚远。当然,相应的,这一次战斗兹兰漂亮地全程占了上风,甚至干脆利落地废了对方的右手——用的自然是那把匕首。
“毕竟这本来就不能称得上是‘出手相救’呢。”
这样说着的兹兰,眼神里更是表明着“从来没有过‘出手相救’之类的打算”。
“嘛,这样不是更好吗?”
安妮却是相当爽朗地笑着说道。
“如果换作完全不加考虑就贸然来救我的‘热血’的鲁莽家伙,虽然我确实仍然会相当感谢那个人,但是是绝对不可能把那个人当做朋友呢!”
“确实是这样呢……换做是我也许我会这么想吧——当然指的是陌生人的那种。”
这样说着的同时,海蒂稍稍向兹兰那边瞄了一眼,但就在刚刚瞥见兹兰的侧脸的同时又立即将脸转了回去,同时脸颊也变得有一点红。
不多时,三人便已经走到了安妮家中的客厅,兹兰和海蒂与安妮相对而坐。
“说起来,令兄不在家吗?”
“不在哦,兄长他早上的时候突然收到局里的联络,听说发生了案子就赶过去了。”
“联络?治安局内部有远程联络的方式吗?”
“嗯……好像是治安局内部使用的通讯用魔术道具吧——不过这年头并没有多少人还会那样的魔术了,应该是总局统一制作然后发放的吧,听兄长说这样的道具即使是魔术的门外汉只要有条件就可以做出来。”
“不需要说的那么详细吧,安妮?”
“因为我看兹兰对这个很在意的样子嘛——而且之前我就注意到他对魔术的知识很感兴趣呢。”
“谢谢你,阿玛尼。”
“真是的~之前我就很想说了啊——为什么只对海蒂直呼其名,对我却只称呼姓啊……”
“抱歉……”
“嘛,没事啦,以后改过来就行了呗——说起来,‘打算说的事’究竟是什么呢?”
“……”“……”
提到这个话题,从刚刚开始终于缓和下来了一些的两人一瞬间又严肃了起来。
“——呐,令兄离开的时候有和你说过发生的案子的内容吗?”
“没有哦,而且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回来,所以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案子呢——所以,那个案子怎么了吗?”
“……安妮……”
从开始说回这个话题开始就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海蒂,声音有些颤抖地回答道。
“是艾莉娜……”
“?”
“这个案子里面……死掉的人是艾莉娜……”
“——什、什么??!”
满溢着震惊的震撼的难以置信的不肯相信的根本不可能相信的感情,安妮几乎是在一瞬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可能连她自己也无法相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反应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本应该进一步做出肯定答复的海蒂,却只是低头不语。
“——是〈食骨鬼〉。”
这是一个几乎不会在霍姆恩被提到的名字,但确是一个长期游走于各地的过客不可能不知道的名字,尽管自己是作为彻头彻尾的外乡人初次听说这个名字,但是这个名字此时确确实实从兹兰的口中说了出来。
“竟、竟然是〈食骨鬼〉吗?”
这是海蒂有着些许战栗的声音。
以包括但不仅限于帝泽尔特为行动范围的“知名”杀人鬼,众多少女的生命的夺取者,同时还有着〈影子〉的身份,这也代表着在〈食骨鬼〉身后可能还有着“真正的〈食骨鬼〉”,并且以〈食骨鬼〉的犯行为中心,同时也引起着一系列的波动……
但是当下有一个人完全没有将这件事听进去——
“骗、骗人的吧……艾莉娜竟然…………不可能……不可能…………”
安妮努力的不让自己在亲近的二人面前失态,但是,突如其来地得知自己失去好友的痛苦情绪,并不是说压下去就能压下去的。
“……艾莉娜……艾莉娜…………这种事情……绝对是、骗人、的吧…………”
即使是不久之前已经将负面的情绪全数勉强压下去的二人,面对掩面喃呢啜泣的少女,也终究无法完全保持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