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
在已然成为一片火海的宅邸的厅堂中,兹兰与实为<食骨鬼>的诡异女性正无声的对峙中,然而就在情况的天平即将向一侧偏去的时候,意外状态发生了。
预料之外的脚步声正从外面传来,虽然因为火宅而随时有着建筑材料倒塌的环境根本称不上是安静,但是在两个人沉默对峙的室内,这个脚步声依旧算是清晰。
而兹兰现在所能想到的最有可能是这个急促的脚步声的来源的便是——海蒂。
(不行,不要过来!——海蒂,不能过来!!)
虽然在心里这样呼喊道,然而兹兰却没有喊出口。
如果这个时候贸然大声喊叫,或许会刺激到<食骨鬼>进而遭到其攻击,另一方面,如果食骨鬼事先已经做了准备的调查并知晓了海蒂的存在,在这里喊出她的名字就是在危险不过的行为了。
——但是不阻止她的话或许海蒂很快就会出现在自己这边了。
这是一个不可解的矛盾循环,就像是莫比乌斯环一样,任何试图理解它的人必然会在不断的回环中迷失掉时间;同样的,兹兰意识到自己把思考放在“出声阻止或不出声”这个问题上的时间太久了。
【咔嚓】
这是散落在地上的木块被踩碎的声音。
兹兰转过头去的同时,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站在那里的海蒂。
“兹兰——”
终于找到兹兰的海蒂发出了高兴的呼唤,但是很快,她的视线从自己面前的兹兰慢慢移到了远处倒在地上的安妮——准确点说,此时已经是安妮的尸体。
“安……安妮……?”
海蒂一脸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的震惊表情,不只是声音,连身体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和兹兰不一样,似乎是因为一开始就从兹兰那里听说过柯尔克队长那边关于<食骨鬼>性别的情报,海蒂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站在安妮那已经全然失去生命气息的身体旁的那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就是<食骨鬼>本人。
但是兹兰知道;而另一方面,兹兰也不敢轻举妄动。
(起码要盯住她……!)
开始只是窸窸窣窣的声响和并不容易听清的低吟声,但察觉到这一点的兹兰依然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放回到<食骨鬼>身上——但是这还是不够快。
在海蒂刚冲进来的时候,身为<食骨鬼>的那个女人并没有太多反应,相比之下更像是愣住了,但是片刻之后,<食骨鬼>就如同感受到鲜血的气息的野兽一般躁动了起来;还没有完全站直,便摇摇晃晃地迈出了第一步,紧接着发出了低沉着的吼叫声,一下子猛地向着十来步外的海蒂直冲而去。
(被发现了吗?!)
这是兹兰最担心的事情——毕竟兹兰早就知道,既然海蒂同样是<雏子>,不管有什么“好消息”都不能抵消海蒂成为其目标的可能性。而此时<食骨鬼>作出反应的原因——自不用说一定是注意到了海蒂的存在。
至于为什么兹兰心里还想着的是这个——从注意到<食骨鬼>有所反应一直到她已经冲过来,这极其短暂的时间差完全没有给兹兰进入下一步思考的机会。
十步、五步、身前、擦身而过、又一名少女倒在了血泊中。
这将会是接下来的发展。
但是——
怎么能让事情变成那样!!!
(绝不——允许!!)
一瞬间整个房间内回响起极其尖利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仿佛仅仅以撕裂人的耳膜为目的一般直冲入耳内,如果持续时间再长一点,或许会让人精神上都感受到极大的压力。
兹兰的手在颤抖。但是这不是因为害怕等情绪,而是更普通的,物理上的“颤抖”。兹兰的右手紧握,左手用尽全力地抓住自己的右手腕,而强大的力量仍旧不断的从手部传导向身体——所以对此愈发吃力的兹兰的手在颤抖
“诶?”
海蒂一时没能从过于突然的异变中反应过来,而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景象。
兹兰的手在颤抖;兹兰没有在害怕,但是自己完全无法抑制住,因为这是真正的“颤抖”。但是兹兰仍旧紧紧地握住自己手中的匕首——从那个时候起就没有再离开过自己身边的那柄匕首——同时为了能够与那巨大的力道对抗,兹兰甚至用上了自己的左手,几乎将全身的力量押在了那上面;咬紧牙关,压低重心,拼尽全力——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抵挡住自己面前的“利刃”。
但是就在不到一尺的距离外的敌人对此却是一脸轻松——不对,与其说是轻松,不如说是完全没有把自己的阻拦放在眼里,而这并不是因为对方的轻蔑或是自信,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没有理智……因为没有理智所以并没有意识到……吗?)
兹兰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兹兰想不通。
明明是想不通的敌人,要是放在平时兹兰根本不会愿意去接触。
但是这次是例外。
因为——
她——<食骨鬼>杀害了安妮
——而且还打算杀死海蒂。
不允许。
绝不允许。
一直耗下去只会是自己的惨败。意识到这一点的兹兰在保持着与<食骨鬼>的刀刃对峙的情况下慢慢地放低身体的中心。
兹兰的匕首相对在对方的刀刃的下侧,那么这对自己有利。
于是在放低身体的同时,兹兰小心翼翼地诱导着对方将自己匕首的刀身稍微压在了下面——而与此同时自然也绝不能让她突破自己这道防线。
(我这或许是在赌吧……赌她——<食骨鬼>不想杀我)
从刚刚的表现来看,兹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食骨鬼>虽然强大,但是却缺失理智,因此她的行为,或许都是出于本能——目标只有<雏子>,眼里只有<雏子>,对于阻碍的存在只需要毫不在意的碾压过去。
看来这一次<食骨鬼>是少有地遭到了真正意义上的阻碍,所以她一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应对的态度,似乎只是一心打算直接冲破兹兰的阻拦然后直冲向自己的目标。
(那我还真是……赚到了呢……!)
这样自嘲的想着的同时,兹兰的姿势已经在无形中调整到了对自己最有利的状态;紧接着,把握住几乎只有一瞬间的<食骨鬼>力量变弱的时机,兹兰紧咬牙关用尽全力将匕首连同对方与自己对峙着的刀刃猛地抬起,趁着一瞬间的空当,兹兰先于对方收回了手,直接放弃了重整架势,右手紧握匕首柄侧向朝<食骨鬼>挥去。
如果兹兰手里拿的不是匕首而是短剑的话,或许这一下已经对<食骨鬼>造成了不小的伤害;然而兹兰一直带在身边的这把匕首,刀刃长度充其量只有不到半尺。一方面是兹兰为了把握住这一瞬间的进攻机会而没有选择先向前迈一步再发起攻击,另一方面则是即便是出其不意的兹兰也没有信心接近<食骨鬼>到迈进对方“禁区”的程度;而这样做的结果则是,<食骨鬼>在兹兰的匕首的锋芒与自己近在咫尺的瞬间,凭借着极其敏锐的战斗本能后跃躲开了兹兰的攻击。
还真是可惜——并不是这样的,兹兰的判断是正确的,从<食骨鬼>表现出的极为优秀的反应速度来看,如果之前选择的是迈进自己或许已经死在对方的反击之下了;而自己的选择导致没能命中的结果也是必然的。兹兰意识到自己注定无法凭借这一击打败<食骨鬼>,不过幸运的是,险些被伤到的<食骨鬼>匆忙之中往后跳并稍微和兹兰拉开了距离,与此同时她也微微俯下了身子开始警惕地盯着兹兰。
然而这或许也并不算是什么幸运的事情,<食骨鬼>因为不把并非是其目标的兹兰放在眼里所以一开始没有主动攻击他,就连她袭向海蒂的时候都像没有看见兹兰一样;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在自身受到威胁的时候依然会秉持这个原则,说到底这本身就是不合逻辑的,更何况还是行为习性如同没有理性的野兽一样的<食骨鬼>。而现在已经彻底引起了<食骨鬼>的警惕甚至可以说是激怒了她的兹兰的处境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不管怎么说,这样就够了——)
“海蒂!”
如今已经管不了这样做会不会刺激到就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食骨鬼>了,兹兰以一定能让海蒂听见的声音背对着她喊道。
“……嗯……欸?!”
海蒂如梦初醒地回应道。
“海蒂,我姑且还可以拖住她——<食骨鬼>——一段时间,你赶紧离开这里,当然如果能找到帮手是最好的,但首先无论如何现在你唯一需要做的是马上从这里逃出去!”
“可、可是……!”
“抱歉,海蒂,本来这件事情应该以更严肃的方式告诉你的……很遗憾,安妮她……已经没有还存活的几率了…………所以,快逃走吧,海蒂,至少你一定要活下来。”
“怎么、怎么能这样…………但是兹兰你……?”
“你还没明白吗,海蒂,现在我的立场是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你,而这家伙的目标毫无疑问就只有你,自然我也毫无疑问会挡在她的面前——无论是接下来是何种发展,如果你最终还是遭到了<食骨鬼>的毒手,那么我一定是在你之前死掉的……你也不想的吧,我们俩全灭的结局什么的;所以,如果你担心我的话,你唯一应该做的,就是逃跑。”
兹兰是极端现实到甚至有些不现实的现实主义者,所以兹兰并不擅长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是兹兰很清楚此时此刻该如何说服海蒂——哪怕自己的言辞会让她难受。不过兹兰或许至始至终都不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海蒂都不会产生反感的情绪,而这自然是因为……
“……我明白了,兹兰……”
海蒂的话语很冷静,但是兹兰一下子就能听出来,她的语气在颤抖,看似冷静思考后决定顺从兹兰的安排的海蒂,内心早已被恐惧、伤感和担忧所充盈。
——没有必要指出来。
就算兹兰说出了那样的话来让海蒂一个人先行逃走,并且海蒂也确实从理性的角度认可了这一方案,但是实际上,此时此刻,只要兹兰哪怕是说出一句有着些许希望海蒂抛弃自己一个人活下去的意味的话,她内心中那堵自己努力以“利弊权衡”堆砌起来的堤坝便可能会彻底决堤,甚至会不顾一切的坚持留在兹兰的身边。
和海蒂对话的全程兹兰都没有看向她那边,因为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封住<食骨鬼>的行动,所幸一直到兹兰身后响起向外跑去的脚步声,对方都没有再做行动。
突然,脚步声在大约门口的位置停住了一下。
“兹兰……你一定要活下来啊!——你一定不要死啊!”
(!)
尽管兹兰即使是面对着“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的这个可能性都没有表现出丝毫恐慌,听到这句话后他的内心依旧震颤了一下。
【……等一下……请振作一下啊——不、不要死啊!】
那是如同天使一般的声音。
即便已经过去了好一段时间,这段话语依旧清晰地镌刻在在兹兰的脑海中。兹兰是一个想活着的人,并且一直以来都有着极其强烈的生存欲,但是另一方面,兹兰并不怕死,如果是面对已然必然的死亡结局,兹兰也不会有丝毫的焦虑和排斥;所以在那个时候,经历了数日的饥困交加的折磨的兹兰,在漫长的坚持终于到达极限与终点的时刻,他的精神陷入了深渊——兹兰几天来的挣扎和努力都是为了避免这个结局,而在自己的身体已经达到极限的时候,兹兰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再避免这个结局,所以兹兰那一刻选择的是——
接受。
如果能有活下来的机会便一定要活下来。
如果死亡已经注定便坦然接受。
兹兰的思考逻辑没有丝毫问题,一切都是无可诟病的。
既然这样,
既然这样……
既然这样——
那就死掉吧。因为自己已经努力求生到最后一刻了,那么至少不要以不满足的姿态死去。
但是最终兹兰并没有死掉。
奇迹发生了,一名完全只是偶然路过并且恰好是一定程度上会对陌生人伸出援手的少女出现了,这名少女拯救了兹兰。
这不仅仅是在生理上拯救了因饥渴和劳累而濒临死亡的兹兰的生命那么简单,因为此时的兹兰已经顺从自己死亡的结局,并主动地任由自己的意识沉入深渊,在这样的情况下,生命的流逝速度是惊人的。
但是最终兹兰并没有死掉。
在兹兰的意识即将彻底沦入无底的深渊之前,兹兰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语。
【不要死啊!】
这才是,紧紧的拽住,并将兹兰从深渊中拉出来的,拯救了兹兰的存在。
(啊啊……“不要死”……么……?)
(原来是这样吗……我,还不用死啊……)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得活下来啊……既然不是必定会死,那不活下来实在是浪费啊……)
兹兰选择了握住伸向逐渐沉入深渊的自己的那只手。
“啊——我明白了,我不会死的。”
兹兰带着有几分自嘲的神情这样自言自语道。
虽然在自己作出答复前海蒂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但是——
(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必须要正式地表态才行啊)
兹兰再一次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警戒对方上面来,而有一点——这也是从刚刚起就已经注意到了的——吸引了兹兰的注意力;刚刚两人刀锋相向的事实并不是虚幻,但是实际上,<食骨鬼>此时手里却没有任何武器,兹兰的目光缓缓移向了<食骨鬼>的双手——那便是她的武器,锋利凌冽的利刃,并非是任何金属制的刀剑而是本身属于她身体一部分的……类似于利爪一般的存在。
不能确定那是手指的延长还是从手掌的哪里伸出来的,但是毫无疑问那是<食骨鬼>身体上的一部分,长达近一尺的闪着金属光泽的利爪,这便是她用来取人性命的武器。
(肉身异形化之类的吗……果然毫无疑问,<食骨鬼>是一个<魔术师>呢,虽然那家伙和掌握着高深神秘的技术而以智慧和研究著称的<魔术师>的形象有着千差万别呢)
“说起来……谢谢你给了我们说完话的机会呢。”
兹兰有些心情复杂的笑了笑,并对就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食骨鬼>搭话到。
“啊,不对……应该说是你完全没有在意吗——不是不能理解,而是不愿意理解;毕竟你似乎一次只会认真做一件事情呢,比如说……”
一直半驼着背的<食骨鬼>稍微抬起来了一直半低垂着的头。
“你现在正在思考的事情,我没猜错的话……
<食骨鬼>那盖住脸部的蓬乱的长发下慢慢显露出了她双眼的轮廓。
“就是——”
随着头逐渐抬起,<食骨鬼>几乎是一直被盖住的双眼终于逐渐显露在外,而与此同时逐渐清晰的,还包括那副眼神……
“——杀了我。”
话音未落,刚刚还站在原地的<食骨鬼>瞬间变为一道残影,而下一个瞬间,她便已经移动到数步开外。
【砰!!!】
以着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向兹兰袭来的利刃——利爪,在昙花一现的清脆金属撞击声中被另一道利刃迅速弹开。
格挡,补击。
没有先去看清对方下一步行动的必要——也根本没有这个可能——仅仅是凭着预测和直感挥出的第二刀,在一眨眼间的时间内再度撞击到了同样高速移动的敌人的利爪,在又一次刺耳的撞击声尚且还回荡在室内的时候,兹兰和<食骨鬼>几乎是同时各自向后迈了半步,紧接着俯身,随后比之前两下高度略微放低了些的利爪挥砍又一次被兹兰的匕首挡下。
再一击,又一击,不间断连续响起的金属碰撞声与刺耳摩擦声几乎频繁到了能够令人产生焦虑情绪的地步。
大幅度的平面挥砍便以一定角度正面挡下,前刺便侧身并用匕首尽可能的打断,快速的连击也要以同样快速的连击阻挡下来。
或许是因为<食骨鬼>这个敌人的特殊性,敌人并非是有着步步为营的剑技的复杂对手,而是一心攻击取人性命,如果自身受到威胁便放弃攻击动作回防的好猜透的对象;但是这并不代表<食骨鬼>有可能是一个好对付的敌人,尽管她的行动并没有计划可言,但是她却有着似乎已经以身体记住的精良武技,以及可怕的反应速度和惊人的怪力。
实际上,即使是可以比较有信心地说有着超越一般人的体质的兹兰,面对<食骨鬼>这样的力量仍然相当吃力的——或者说,这根本是超出人类极限一般的存在。
(可恶……这也是<魔术>的效果吗?……身体强化么…………)
这很危险。
如果继续拖延下去,兹兰的体力流失绝对比对方快,本身现在就只能很勉强地应付下对方的攻击,如果再有哪怕是一点点的动作迟缓,就都有可能会成为被完全针对甚至克制的破绽并失去生命;但是另一方面想要找到机会一击翻盘也是不可能的,对方那经过强化的身体无论是力量还是敏捷度都在自己之上,贸然行动的话说不定一不小心反而是自己陷入被动。
说到底,因为一次都没有伤到对方,自己的攻击到底能不能对<食骨鬼>奏效都还只是个未知数。
“呼……呼…………”
兹兰开始稍稍喘起气来。
虽然单从体力上来说还尚有余裕,但是面对<食骨鬼>无疑让人有着巨大的心理上的压力,而这种心理压力其实也会给人以巨大的消耗。
(可恶……没戏了吗……?)
但是令兹兰有些意外的是,从一开始各方面都体现着压倒性的优势的<食骨鬼>也开始显得略有疲劳了。
(是因为同时消耗着魔力所以终于也快坚持不住了吗……还是说……?)
一般来说兹兰是不会产生这个“还是说”的想法的,毕竟将不现实无把握的因素作为取胜的希望是很愚蠢的行为,但是正因为对手是从各方面来说都称得上是“异常”的<食骨鬼>,这个可能性才大了起来。
(……还是说……还有别的什么在被消耗着么……?而抑制这种消耗的方法)
(——就是食取<雏子>们未成熟的<源之印>)
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刚刚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而丢弃掉安妮的脊骨的<食骨鬼>,才会破例的再对海蒂发起袭击;而另一方面,迄今为止尚未有任何收获的<食骨鬼>,说不定真的“会变弱”。
(喂喂……这种想法未免也太投机主义了吧,毕竟就算这是真的,也不能保证是对方先坚持不住啊……但是——)
但是。
兹兰的嘴角微微上扬。
(嘛,这样就好,至少我现在不是必定会死在这里了——那么无论是找到机会逃跑还是在这里就杀掉她,都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呢……)
这段时间海蒂肯定已经成功离开宅邸了,而火势似乎也随着建筑物的瓦解开始变小了,似乎是因为特殊设计,目前自己所在的堂屋并不那么容易坍塌;总而言之,从刚刚开始自己就已经可以逃走了,不过麻烦的则是<食骨鬼>很明显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敌意而将当前的目标转为了自己,想要再有和刚刚一样“被无视”的待遇是不可能的了。
(那么——)
兹兰直视着不远处的<食骨鬼>,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将手里紧握的匕首的刀尖朝向了她。
(起码先接下这一击——)
<食骨鬼>依然只是站着,同时看上去一直有些站立不稳的身体一直都有着微小的晃动,突然,<食骨鬼>的身体发生了细微的前倾。
看见了!
这便是,下一次进攻的前兆,兹兰迅速地压低自己的重心;而几乎与自己重新站稳同时,<食骨鬼>右脚一蹬地面便如同脱弦之箭一般猛冲了过来,这是无论是肉眼捕捉还是身体反应都难以追上的高速移动,如果被这一下击中就必死无疑。
但是——
(是这里,会从这里攻过来!)
不是先去确认对方的位置,更不是等到对方攻击再去格挡,那样的话就太迟了。只要确认了对方起手的姿势,<食骨鬼>的行动便不难推测,所以要想不让自己被击中,只有在对方朝自己挥来利刃的同时也挥出自己的匕首才有机会。
没有盯着对方的位置和动作,仅仅是朝着自己决定瞄准的方向,兹兰急速地放下抬起的手臂,紧接着以单手从自己的左下方猛地向右上方挥斩过去。
【砰!】
兹兰挥出的匕首准确地在自己头顶前方的位置与<食骨鬼>从右上方向下挥砍而来的利爪碰撞在一起。但是并没有这样就完了,这一次<食骨鬼>并没有在自己的攻击被挡下后立即后撤,而是不断地增加着施加在兹兰的匕首上的压力,刀刃与利刃之间的接触摩擦发生了令人难受的噪音。
兹兰努力无视着噪音给自己精神上带来着的压力,并且不断地将自己剩余的力量集中在自己的右手上。
(可恶……这家伙是打算强攻,虽然她用的是右手导致如果她想要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攻击我就会给我机会脱离禁锢是她的失策,但是这样下去的话我一定是撑不住的,而且我的左手也……)
<食骨鬼>自然没有注意到,兹兰此时紧握成拳的左手,以及在不久之前的正体不明的极微小的清脆碎裂声,还有——从兹兰左手那紧握着的指缝间不断渗透出来甚至滴落到地上的的,殷红的鲜血。
双方仍旧在僵持着;一边是不断施压试图以纯粹的力量破坏兹兰的防御的<食骨鬼>,另一边则是用尽全力抵挡着攻击并且不断寻找着<食骨鬼>的破绽的兹兰。
这个局面终将被打破,但是无论是哪一种走向,对于兹兰来说都称不上有利。
(……唔…………这样下去可不妙啊——嗯?这个声音是……?!!!)
【嘣!】
虽然声音并不算大,但是却格外清脆。
而这个声音的正体则是——兹兰的匕首被折断的声音。
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阻拦,<食骨鬼>的利爪以着破竹之势直接朝着原先的方向直直砍去——但是却什么都没有命中。
“唔!——好险。”
兹兰甚至不经意地把这句本应该在心里想着的话就这么说出了口。
不过这也难怪,如果不是在匕首被折断的前一刻兹兰通过刀身发出的异常声响意识到了事情不妙并在那一瞬间向后翻滚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击,或许兹兰此时至少已经身负重伤了。
(不管怎么说,僵局总算是打破了呢…………要真的是那样就好了呢)
两人相持的战局,终于出现了向一边倾斜的倾向。
此时的战场上,一人武装完全,一人赤手空拳。
——兹兰是赤手空拳的那一方。
【永远要保留至少一张从未打出过的手牌】
(没有底牌则是败北,这是“那个男人”——“那些人”一直试图让我记住的原则呢)
兹兰稍稍后退了半步。
“不过我现在连藏起来的匕首也失去了呢。”
“来猜猜吧,我究竟还有没有——”
——隐藏起来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