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狭雾的脚程不是一个级别的。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认知到这件事情了,但是每次的再度认知都会让我不断的对这一现实感到讶异——明明只是那样娇小稚嫩的女孩子的身体,但爆发而出的力量却让我这样正常体质的男子高中生都望尘莫及,即使是事先知道了灵力相关的事情,但那种鲜明的对比还是足以让人感到本能的屈辱。
我们很快就追上了那个半灵体的少女。
或者说,狭雾很快就追上了那个半灵体的少女。
她离开封锁线的时间并不是很长,速度也不是很快,要追上她对于我们并无难事,我和狭雾之间的区别也仅仅是狭雾稍稍比我先到一阵子而已。
那是一个年龄仅仅只有十来岁的少女。
或许比起少女而言,应该用女童来进行介绍会要更加合适吧,那是一位身着轻盈的白色连衣裙的女童,没有穿鞋子,白生生的脚丫因为沥青马路的缘故而满是通红的印子,黑色的长发也仅仅是披散着,看上去大约是在午睡之后便立即朝着这个地方急匆匆的过来了罢。
这种年龄的女童也会有想要自杀的烦恼吗?…不,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是这种年龄的女童,所以才会有想要自杀的烦恼吧,如果仔细去想的话,这种年纪的孩子正是因为无法反抗和倾诉,所以积累的压力说不定要比我这个年龄的近熟成者要多得多也说不定。
她似乎也发现了我们,但并没有立即发起攻势,只是以左脚作为起点,仿佛圆规一般地曲转过了身体——她的另一条腿并没有落地,仅仅是高高的抬着,而脑袋却向着右侧的方向歪曲,看不见光点的深褐色瞳孔静静的注视着我的方向。
“嗯,如果站在旁边的话可以看到内裤哦。”
我冷静的提醒道。
女童并没有回应我的变态发言,只是依旧死死的盯着我和狭雾的方向,好像一只狙击抢的镜头一般冰冷而平淡的盯着,看不出哪怕一丝敌意亦或是什么别的感情。
仅仅是盯着。
那么,毫无疑问,现在身体的掌控权大约并不在女童本身身上吧,毕竟我认为大部分的女孩子在听到关于自己内裤的话题时多少还是会表露出一点害羞的姿态的——就算是狭雾那种扑克脸也会用拳头狠狠痛殴我的腹部,更何况是这种看上去就年龄尚小的孩子。
狭雾没有行动,而那个女童也同样没有行动,她们只是那样平静的对望着,好像一潭死水一样平静的相互对望着。
“【那个狭雾】…对吧?”
幼女平静的开了口,好似被丝线强行牵扯拉动的口唇所发出的声音就像是砂纸摩擦铁锈一般干涩而令人不快,大约是对方还不习惯幼年女孩的发生方式吧——这么想起来的话,如果青木原的目的仅仅是操控人自杀,那么也的确不需要让人开口,就算说这是它的第一次开口说话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不,等一下。
我的瞳孔猛的缩小,骤然清醒过来的意识好像冷水一般浇在刚刚经过高强度短跑而变得疲乏的身体上…有什么地方不对,眼前的这家伙毫无疑问有什么地方不对,她根本就不是我和狭雾寻找的目标。
青木原并没有能够操控人的身体程度的能力。这一点山笑也证实过,祂多拥有的明明就只有暗示被附身者诱导其自杀程度的力量而已,如果说祂拥有直接操作身体的力量,那么山笑根本就不可能存活这么长时间,只要操纵山笑自杀一切就结束了。
但那个幼女现如今的状况却是一眼就能被认定为已经被操纵的姿态,甚至于她能够直接开口说出“那个狭雾”这样的代称,恐怕也不仅仅只是肉体的操作,而是那个物语已经完全的确鸠占鹊巢了吧。
“狭雾!”
我开口喊住了正打算把手伸向裙摆下侧的她,但她却只是稍稍顿了一顿,手指迅速的探入了那只枪套之中。
“先治退,打的时候有的是时间去问……”
但是下一秒,她的表情便骤然凝固了起来。
她裙摆下的那个枪套内什么都没有装,而那朝着枪套伸去的手指只是在手枪原先存在的位置熟练的抓了一把空气。
察觉到狭雾进入攻击状态的同一时间,那个幼女便同时朝着狭雾的方向猛地拖拽了过去。
并非移动,而是拖拽,好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臂强行拽着那位幼女的一条手臂,将其当做人偶一般的拖拽撕扯,野蛮的挥舞着女童的双腿仿佛棍子一般朝着狭雾的面庞猛的横扫而来。
狭雾似乎仍然在武器不见的一瞬迷茫中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强行拖拽在沥青路面上而满布着开裂血痕迹的白足便狠狠地踢上了她的脸颊——那绝非是普通的踢击,仅仅只是正面击中脸颊,狭雾的身躯便仿佛炮弹一般朝着力的方向横飞出去,即使是狭雾也很快脸色微变,在空中调整着自己的姿态姿态勉强抓地落下。
“你不是青木原吧。”狭雾保持着压低身子抓扒地面的姿态,死死的盯着那个物语的方向,萤火一般的灵力将他脸颊上沾上的血迹伴随着伤口一同灼烧消散,“据我所知,青木原既不会掌控他人的身体,也应该不是战斗类型的物语才对,要不然的话,伊狩替山笑抽出物语的同时你就应该趁着伊狩毫无防备的时候展开攻击的。”
她一面警惕着那个幼女的动作,一面却不动声色的将一只手插入了腰包当中,一字一句的沉声开口道:
“青木原不是杀人的物语,而是自杀的物语,要说杀人的物语的话,会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一位……虽然我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正牌的青木原没有来反倒是来了个冒牌货,但你真正的名字应该是【四号杀手】,我没有说错吧,那个会把杀人现场伪装成是自杀的连环杀人鬼。”
“……”
“虽然不知道你所说的那个青木原到底是什么…不过大概就是先前制造出了这次都市怪谈的元凶,没有错吧,这种事情只需要稍稍动动脑子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猜到,所以不用表扬也没有关系。
”她好似木偶一般机械式的将仍然保持着单手被提起的牵线姿态放了下来,随着那干涩而令人作呕的嗓音,幼女的躯体仿佛被抛弃的废弃品一般堆积在了马路上,已经逐渐转化为深红色的浑浊眼珠仍然见不到光点,好像无机质的摄像头一般,平淡的凝望着狭雾的方向,并没有开口,但声音却仍然在诡异的播映着,如果不是那因为强行撕扯躯体攻击而遗留下来的血痕和骨骼的断折,恐怕我真的会认为眼前所见的仅仅是人偶而已罢。
“我的名字是四号杀手没有错,至少现在是,不过先前确实并非是叫别的名字的。”她说,但我实际上并不想把她的行为归类入【说】之中,那种连嘴唇都没有扯动的说话方式根本不能算是说,仅仅只是像朝着光盘中录入数据一般,把杂音输入我的耳中罢了,“我和这次物语的开端者是相近的物语,于是为了自己的存在延续所以才会成为祂的附属品,曾经的名字已经不重要了。”
没有征兆,没有警告。
“那么,画上句号吧。”
当我注意到的时候,幼女的身躯已经再度被拽着头颅拉拽到了狭雾的胸前——幼女的手指被诡异的扭曲成了尖锐的姿态向后畸形的扯去,骨刺好似锥子一般拧结,从皮层的下方撕裂突刺而出。
她的目的显然是要用这强硬的用肉体制造而出的刺枪将狭雾的心脏彻底粉碎。
在下一秒还没有到来之前,她的上半身便已经与下半身彻底分离了。
狭雾先前探入腰包之中的手仿佛魔术一般的从仅仅只有几十厘米宽的腰包之中拽出了一柄纯白色的刀,而那锋锐的刀锋则在片刻之间便已经将那狂袭而来的物语沿着胸腔的位置一分为二,分断开来的两块碎肉很快便燃起了腐烂恶臭的烟雾,滚进一旁的垃圾堆中的上半身部分近乎在数十秒内便已经化作了溶解的飞灰在空气之中消散殆尽。
是盐,是狭雾利用盐的晶体制作而出的刀刃——对于日本本土产生的怪谈和灵异现象而言,最为有力的就是由纯粹盐分接触所带来的伤害,包括先前狭雾所使用的手枪,也同样是由内部装满了盐分的子弹作为伤害手段的武器。
这种盐分制成的武器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但是却不是因为这种武器过于强大而不用。火器的威力远高于冷兵器,这种道理即使在除灵上也是可以等价代换的不变真理。
会使用这种武器不过是保险之一罢了。
——但是我也不会觉得仅仅只要那么一斩就可以彻底结束战斗就是了。
在斩出第一斩后,狭雾便连着两个后跃离开了那摇摇欲坠的半个身躯的区域,带着戒备的将长刀横在了身前,随手拋来的袋子朝着我的方向丢掷而来。
“去把这个东西撒出去。”
“这是什么?”
我捧着那一小袋东西抬头问道,抬手拉开了袋子,那里面却是满满当当一袋朱红色的粉末。
“驱人用的,我不想让外人掺和除灵的事情——也不想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所以,快,有多大范围就撒多大范围。”
糜烂的味道。
幼女的身躯在狭雾话音未落时便已然蠕动了起来,仿佛正在进行剧烈的化学反应一般,大量好似液态煤炭一般黏腻而脏污的半固态浆液从她的身体内侧剧烈的喷涌而出,聚集蠕动,但却又不落地,只是好像某种寄生动物一般拉扯着幼女的身体缓缓漂浮而起,犹如蚕食养料似的的探出无数假足令人作呕的将其包裹腐蚀,随后又畸变性的膨胀开一圈,肿胀腐烂的肉块一下子便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向周遭漫无目的的探出了柔软而坚韧,丑陋而潮湿的怪异腕足。
狭雾抬刀斩断了其中几根朝着我的方向撕掠而来的黏肢,而在那些黏肢在坠地的一刹那却便又蠕动挣扎了起来,嘶哑暗鸣出一种人类的耳膜所无法接受的可怖尖叫声。
我并没有去考虑那个物语的种类,也没有去继续自信的观察评价,因为我知道,我的大脑需要做的事情应该是更加现实的,如果把精力浪费在这些东西上面,我显而易见会丧命于此。
如果继续待在这个地方的话,一定会被那家伙的战斗波及到的吧。
我毫不犹豫的带着袋子转身跑向了封锁线的外侧,同时从口袋中抽出了那只旧式的按键手机:我没有办法协助狭雾进行作战,即使是待在原地也会帮倒忙,那么现如今能够做什么事情就必须尽全力完成自己的部分。
我的工作就是驱人,这是我能做到最好的事情。
除此之外…
“现在已经不是想不想来的问题了啊…”
我想都没想便按下了通讯录中那人的名字,随即以拇指压上了浅绿色的电话图标,一面加快了脚步,一面嘴里止不住的喃喃道。
“拜托了,一定要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