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狩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之前的事情如果要一一叙述的话未免过于昂杂,总归而言,我们回到家之后叫起山笑,一起吃了晚餐之后布置出了狭雾,山笑以及伊狩的房间,随后便各自洗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狭雾回到了自己房间去一如既往地打游戏,山笑早早的就继续休息了,伊狩在客厅看电视,而我则无所事事的坐在了伊狩旁边,和他一起看那些我早就看了许多遍的碟片。

 我本来就不是那种擅长使用网络的新时代高中生,使用的手机也是顶多能够利用邮箱的按键手机,平日里的爱好顶多就是读书和看电视,早些时候也利用画画和写东西来打发时间,但终于都因为三分钟热度而放弃了。

 现在并不是看普通电视台的时候,能够看的只有这些碟片而已。

 一但打开那些电视台,关于青木原的新闻一定又会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每四小时一次的杀人案件近乎轰动了整个日本,不单单只是本地警视厅的人,以至于政府也因为这件事情而开始行动了吧。

 和小说漫画里不一样,在现实中杀人案是很严重的事情,连环杀人案则更甚,有预告和轨迹性质的杀人案尤为是对国家安宁与稳定的挑衅。就算是臭名昭著的开膛手杰克也仅仅只是杀死五个妓女的凶手,显然,青木原这次的行动早就超出了这个数目。

 比起其他在阴影中行动的杀人犯而言,青木原的行动更像是猎杀。

 『如果不抓获【自杀案】的凶手的话,这个国家的法律便会形同虚设,而看见了政府无能的犯罪者就会仿佛春日树丛的毒虫一般脏污的涌出。』

 这种程度的道理,政府的人绝对比我更清楚,所以他们也绝对在想方设法设计能够捉拿那位“不可能被抓获的凶手”。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帮倒忙。

 关于那个物语的情报愈演愈烈,那么那个物语就会变得更加强大,以至于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利用电视台进行宣传毫无疑问是最糟糕的情况,就算只有一个人也好,不通过电视接收关于青木原的消息从而进行传播扩散,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当然,只是无用功。我当然清楚这只能算是安慰自己的手法,就算真的从电视上看到了关于青木原的事情,让身为当事人的我和伊狩去各自交流传递并扩大青木原的物语,就算是摁着我的脑袋撕烂我的嘴巴我也做不出来。

 但是,除开这一点外,身为普通人的我那根本没有办法尽到任何一分力,就算打开电视台也只是看到下一位死者的死亡倒计时而已。在我们休息不作为的时候,在我们沉入梦乡、看电视打发时间的时候,每四个小时都会有一条生命在它本不应该断绝的地方断绝。

 这仅仅只是因为我们的不作为。

 我靠在沙发柔软而舒适的靠背上,望着那台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电视荧幕好借此分散些许自己的注意力。客厅已经关了灯,在没有主光源的前提下进行阅读和电视的观看自然而然是非常伤眼的,但即使如此,我的眼睛也只因为酸痛而愈发的清醒,连哪怕一点渴睡的情绪都还没有产生——我需要睡意,所以才会来客厅和伊狩一起看电视,我原本以为那些早已被我背熟的剧情会让我倦怠疲惫,但我却仍然无法将思考从青木原的事情上挪开哪怕分毫。

 『再往后的剧情就是男主所在的村庄被反派的恶人用烈火焚烧,而拥有不死力量的男主和女主则在无边的落雪之中,被火焰反复吞咽啃噬随后又不断再生的情节。』我望着电视,平淡的想着,『然后,再生能力较弱的妹妹会被活生生烧死,而主角也因此踏上复仇之路,借此进行剧情的展开。』

 ——但是,那个情节却没有到来。

 身为普通人的我没有改变情节的能力:虽然不知道灵力具体的原理,但是要让本身专精领域是【恢复】的伊狩去强行改变电影碟上的剧情大约摸也是强人所难。

 换而言之,并非是因为【情节被改变】所以导致个情节没有到来。

 横置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三角形代表着暂停。

 “要看点别的东西吗?就当放松放松心情。”伊狩晃了晃手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的碟片,望着电视屏幕的方向开口道,“看上去你也不想看这种被自己看过很多遍的片子吧,男人要看多遍看不厌的片子仅仅只有一种,不用说你也知道吧。”

 虽然电视机散发出来的光芒并不是很明亮,但是要借着光看清他手中碟片的封面也是绰绰有余的事情,我的视力向来不错,这也是一直被我自己自豪的身体条件——虽然是这么说,但藉由个人隐私的缘故,我依旧无法说出他手里碟片的名字,否则我的性癖在这里就会得到大揭露。

 因为,他手里的是藏在我床底下的碟片。

 是男子高中生都能够明白的碟片。

 “…喂,你那个碟片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头疼的揉着太阳穴明知故问道,“我应该藏的是蛮好的了吧,按理来说应该不可能被发现才对啊。”

 “——这就是经验方面的问题了。”他笑着抬起指节将那张碟片压在了沙发上,而柔软的沙发轻轻将那张满是不健全截图的碟片轻轻凹下,“栗秋君知道吗?就算是叫做床下小薄本,床下神秘碟,但是基本上不会有人真的把这些东西就这么藏进床底下的哦?”

 “不藏进床底下?那样的话【床下】这个前缀不就变得毫无意义了吗?”

 “【床下】是概称,也是传统留下的名字,换而言之就是古旧版本,是最具有代表性的统称,自然而然也会是不符实际的赝作:蟹肉棒也不是蟹肉制成的,床下小薄本也是同理。”他轻轻打了个响指,随即接着说道,“那么,提问开始,高中男生将小薄本藏在床底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30秒回答时间。”

 蟹肉棒最开始就是为了模仿蟹肉做出来的东西,这个喻体完全不对吧。我不禁想道。

 我并没有将所想的事情直接说出口,而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伊狩的问题:

 “为了躲避被家人发现的尴尬境况,所以必须要将这些东西加以隐藏,储存到不会被他人发现的地方。”

 “很好,那么再次提问,【床下小薄本】这个名词的流传性和知名度到底是什么样的级别呢?”

 “至少应该覆盖了全日本…等一下。”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一般,之前一直被忽略的事实仿若一击重锤,狠狠的震撼了我的脑髓——事实原来一直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吗?…我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忘记了这种程度的事情,这种小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这种只要稍稍思考就能通透的道理……

 “——既然知名度这么广的话,也就是说父母说不定也知道吧,那么自然而然也就会出现偶尔的床底视察,万一这个时候被发现就和死人无异。况且本身在进行扫除的时候也可能被一下子曝光,所以床底下早就已经成为了最危险的位置,无论是谁都不会选择的位置,会称呼床底小薄本也只是因为床底是初代潜藏的地点罢了,如果真的要选择床底只可能是自取灭亡,会对其进行执行的栗秋君还真是太甜了,如果栗秋君的父母在家的话,栗秋君恐怕早就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吧。”他嗤笑着高速开口道,但是很快却又停了下来,望着我的方向认真道,“不过,为什么明明栗秋君的父母不在家却仍然还要藏在床底呢?应付来家里玩的同学的话,直接藏在衣柜里就…不,如果是同龄人的话,不但没有必要藏,而且还应该分享交流才对,为什么栗秋君会藏在床底下呢?”

 “可能是为了…仪式感吧。”

 “humm…仪式感吗?这倒是的确,实际上阅读小薄本本身也有背德的快感掺杂其中,如果仅仅只是放在床头的话,那么这种背德的快感便会变得淡泊许多,换而言之就是会降低小薄本的效用,如果是这么想的话,的确藏在床底也有理——在绝对不会被发现的前提下产生的限定藏法吗?不愧是栗秋君,这么想来的确非常厉害,即使称呼为小薄本藏匿专家也不为过。”

 不能让这家伙在小薄本的话题上继续越进。

 虽然嘴上说着我是小薄本藏匿专家,但显然是一直滔滔不绝的在说着的他更加熟络这方面的事情,以至于我几乎无法跟上他的节奏开口。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话题就会朝着小薄本的方向彻底偏移,然后朝着糟糕的地方发展吧。

 说不定真的会在客厅的电视机放那个。

 如果中途山笑或者狭雾下楼喝水的话我的人生就完蛋了。

 我拼命的思考着可以被用来岔开话题的词眼,但是却总也想不起来能被用到的东西——我和他才刚刚认识没多久,如果说这种程度都能够有能聊的起来的话题的话,那反而才是比较奇怪的事情。

 …不,我们还有事情可以共同沟通。

 虽然我和伊狩才刚刚认识,但是实际上我们却也有着互相认识的理由与原因,具体的说则是【狭雾】,正是因为我们同时对于【狭雾】的人际关系,我们两人才会被恰好从两条陌路拉向正中,最终“碰”的一声撞在一起。

 在路上我就曾经想过,如果他真的在许久之前就认识狭雾,那么他认识的狭雾到底是如何,他是否知道狭雾为何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的能力真的是狭雾所授予的吗?如果为什么,狭雾又为什么会自小酒拥有这种能力?

 疑惑的种子在我的心中不断扩大,最终生根发芽,抽枝撇叶,先前关于小薄本的事情在我的脑内一扫而空——我只想知道为什么狭雾会变成这样子,仅此而已,以至于我不再担忧我与他之间的沟通。

 “跟我说说狭雾的过去吧,你们认识的时候。”

 不知不觉间,那句话已然抛开所有的理智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