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域第八象限的穿梭机驾驶员听着，即刻掉头离开本区域，否则我方将使用无限制对空火力。空域第八象限的穿梭机……”

艾德敏接入公开信道，故意说：“哇哦，这是什么地方？私人领地？”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同时打开对空导弹阵列。现在给我滚。”

“我是从侦垦队基地来和石淙鸣一级军士谈判的。如果你决定打开对空导弹阵列，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艾德敏扳动开关，将穿梭机切换回手动驾驶模式，并打开着陆指示灯。

“你就在天上等着，我去告诉班长。”前哨站里的士兵对此毫不吃惊，说完就断开了链接。艾德敏面前的动态感应器显示板亮起了十多个红点，他凑到玻璃前面，用肉眼都能看到地上的发射架和导弹。

“你可以降落了，班长同意和你谈。”

地面上的快速发射架收回，停机坪亮起一圈氙气指示灯。艾德敏谨慎地停靠在远离唯一一座建筑物的机位上。两名士兵快速靠近穿梭机，艾德敏注意到他们没有把武器拿在手里，心下稍安。

三人走进那栋古旧的钢筋混凝土建筑。里面到处都是灰尘，墙上用五颜六色的彩钢板简单加固，天花板的吊顶不复存在，有不少管道呈现即将坠落的姿态，士兵却对此熟视无睹。

艾德敏走进一间办公室。空旷的房间里，八个人或坐或站，房间中央的中年人有一副大理石雕般崎岖深邃的脸庞，身穿黑色作战服，右手臂上戴着士官章。他立正行礼：“一等军士，石淙鸣。”

艾德敏也把右手举到眉侧：“中士艾德敏，长官。”

“你是一个人来的。我还以为会是一整队突击手，带着电磁干扰机从一千米高空跳下来。”石淙鸣喃喃，“渡边上校难得有这么好的脾气。”

“他们也可能现在还坐在飞机上，在前哨站上空盘旋，班长。”一名女兵提醒道。

“没关系，你可以把我当作一个人。”艾德敏摊开手，“我也确实是一个人来的，穿梭机真的很难开，空气湿度又大，着陆的时候差点翻掉。”

其他人眼神中的敌视丝毫没有消减，石淙鸣却笑起来，只是脸庞皱缩，看不出半点开心的神色，像僵尸一样。他顺着艾德敏的话题往下说：“我也觉得它很难开，坏天气尤其如此，不过至少有自动模式。我确定我从没有见过你，所以你应该是在我离开之后加入护政军的。介意透露原因么？”

艾德敏把他给渡边上校讲的场面话重复了一遍。石淙鸣笑得更难看了，士兵们交头接耳，低声咒骂。

“那你可错得有点厉害。这么说吧，欢迎来到火星联邦护政军——欢迎来到敌托邦。”

“我加入护政军的时候，想法和你现在几乎一样。我当了十几年兵，杀了许多人，多到我不愿意想——但我一直相信我在杀坏人。我是为了拯救他人、保护他人才杀人，为了恢复秩序，让弱者过得更好。但最近不是这样。我被派去灭口无辜的人……我甚至得命令我的手下这么做。”

“你觉得有人是无辜的吗？在这个世界上？”

石淙鸣对艾德敏的反诘颇感意外，他迟疑着开口：“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觉得射击不反抗的人、屠杀妇女儿童，可能有恰当的理由吗？”

“有，只要有报酬。”

艾德敏认真地点点头。

“你是干什么的？我是指，在你加入护政军之前。”

艾德敏正待答话，一个男人站了起来：“军士，我想跟他说点什么。”

石淙鸣收起投向艾德敏的嫌恶眼神，冲自己的属下点点头。

“这是个简单的故事。你是住在贫民窟的十六岁男孩，你的父亲抽奖得到了一辆自行车，有人嫉妒他，于是向基地举报你家是恐怖分子，或者地球复辟军的线人……你父亲的眉毛中间挨了一颗十毫米子弹，你妈被破片手雷炸飞了半边。你想替你的妹妹挡枪，你们俩都死了。害死一家人就因为一辆自行车，告密的人抢了你家里所有东西，而杀人的家伙……杀人的家伙得到了嘉奖——‘干得好，大兵！’‘只是个情报错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死的也不是重要人物’……你怎么想？这合理吗？”

这个士兵的身高冠绝房间，他一步一步踏上前来，居高临下瞪着艾德敏。

“我十八岁入伍，这之前在贫民窟住了十八年。以前的护政军都是好人，他们会消灭强盗和劫匪、开辟道路、夜间巡逻；现在，为了一丁点子虚乌有的罪名，那些军官就要求我们开枪杀人。他们只是想杀人罢了，强盗、劫匪只想要活下去，他们要钱财和粮食，那些军官是想要剥夺别人活下去的权力，把这种事当作乐子！一次两次就罢了，还能说是意外，但你想象得出这种事情发生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