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众人再次齐聚客厅,讨论日后的行动。
据贝茵和艾瑟走访周围村里所查出的结果,魔物遗留的行迹显示牠们正向着东方移动。米卢镇东方的村落多数座落于山脚,蓊郁的山林成了魔物们最佳的掩蔽之所,倚山势之险,即使故技重施也不容易发现牠们的来处与动向。东方显然成了最值得注意之处。
“话说回来,缘吾和阿芙妮也在那边对吧,他们在那里也待了一段时间了,正好过去跟他们会合。”
虽然先前有听露西娅提起过,但顾翊宗仍对家系中尚未露面的两名成员颇感兴趣。
“家系中有成员在那儿吗?”
“嗯,我们当初是循着魔物出没的踪迹追来的,牠们在中途分道而行,我们便以足迹最多的两个方向为目标开始搜索,一处是南方,也就是你们的村落,一处是东方。”
“其他地方也有吗?”
“只怕不少,但是还有其他家系共同关注这件事,因此我们的人力才得以集中。”
“咦?除了西娅小姐你们之外,还有别的家系吗?”
跟着千奈从厨房端着红茶出来的顾芸如,一边将杯子摆放在桌上,一边抬头问道。
露西娅颔首表示肯定。
“当初米卢的保安官到梵德恩城求助,出示公告希望有能之士可以到此平息动乱,知道这桩消息的家系不在少数,我们便是其中之一。虽然各家系关注的地方稍有不同,但彼此之间能查证的方向有限,米卢镇便是最佳的中继点,现下在此落脚的家系应该不少。我们的人力之所以能只兵分两路也是拜此所赐。”
听闻还有别的家系协助平乱,顾翊宗安心不少,若能集合众人之力,想必魔物之乱也能早些平息。
然而有人却将心思放在别的地方。
“咦咦咦咦?西、西娅小姐你们是从梵德恩城来的?”
顾芸如言语中尽是欣喜,一双大眼几乎亮了起来。
“咦?啊,没错,毕竟我们的大本营是在梵德恩城。”
“怎么了?芸如,梵德恩城怎么了吗?”
“唔……哥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耶。梵德恩城可是艾尔蒙第一大城喔,政经商贾的重镇,贵族名流的集居之所,人文荟萃的异域名胜多不胜数。一位从梵德恩城归来的客商将他的记事刊登在村里的小报上,连续整整三个月,梵德恩城在当时可是蔚为风潮呢。”
“哦,我想起来了,有阵子妳常追着我要小报,为的就是这个吧。”
当时原以为妹妹只是迷上哪篇连载的文章而不曾多有留心,没想到广博的阅历竟在此时派上用场。见顾芸如说的头头是道,对此一无所知的顾翊宗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
“西娅小姐,你们要回去的时候会带上哥哥和我一起回去吗?”
“那当然,你们已经是我的’家人’了,当然是要跟着我一起走的。”
“那、那回去之后,我……可不可以去逛逛?一天……不,半天就好,我想看一看梵德恩城。”
顾芸如张大双眼满心期待的请求,然而……
“没办法呢。”
“啊……”
一家之主简短地否决掉她的请求。
或许是自己求的太过唐突,顾芸如为了掩饰遗憾的心情,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笑了一笑。
不忍心妹妹难得的请求被泼冷水,顾翊宗正打算开口央求之际,贝茵来到了顾芸如身后,纤细的手指抱住她的肩膀。
“确实没办法呢,毕竟只用半天肯定是不够的嘛。”
听到贝茵如此说道,顾芸如再度抬起头。
“那……”
“回去之后再让千奈和小霜带妳去玩几天吧,顺便把生活上所需要的用品一次补齐,毕竟你们也换新家了。”
“哈啊!谢谢妳,西娅小姐。”
得偿所愿的顾芸如以近乎哭腔的声音说道。
“Lucky~居然有逛街任务,芸如最棒了!”
“啊~真好,我也想去。”
“噗噗,这是girl's time,男生禁止。”
“嘿嘿,放假放假~”
女孩子们对于这早早订下的行程高兴的乐不可支,只有家主和管理者两人在相视而笑后恢复正色。
†
隔日,灵引及体术的训练依旧如火如荼地展开,换句话说就是被当成玩具挨打的意思。顾翊宗在心底偷偷为此事定调,并依照露西娅的指示在闪避时维持灵引的生成与流向。
如今的他可以隐约感觉到,除了操控着身体的灵引之外,露西娅在他体内投入的灵引量明显减少许多。
当灵引的维持与导向稍加熟稔之后,格档时的防御基本上已经完全靠自己了。
作为陪练对象的小霜也在攻击时放松力道,以防作为新手的顾翊宗遗漏掉她的攻击而致使重伤。
“我不行了……”
几个小时不间断的斯巴达式训练一结束,顾翊宗便发出不争气的声音,身体像烂泥一样瘫软倒下。
“呜呀,小翊融化了,而且还’不行’了,记下来,回去跟芸如说。”
“不要刻意解读我的话啦!”
露西娅走到他的身旁,压平裙摆蹲了下来。
“这样就不行了啊?不是还夸下海口说要连芸如的份一起努力的吗?才两天就变成这副德性,芸如知道了可是会哭的喔。”
“唔……请别告诉她,我想成为她心目中的无敌哥哥。”
“But她的哥哥很笨耶,芸如真辛苦。”
“呜呜……”
“哇啊!居然哭出来了。”
总觉得加入以来就一直受到欺凌呢。先是妹妹的能干与聪慧压倒性的胜过自己,然后是有藉训练之名行调教之实之嫌的修行,最后是有意无意间的言语霸凌。
种种不如意已经到了流下男儿泪也不在乎的程度了。不过看在顾芸如能摆脱以往病恹恹的模样,自在快乐的欢笑着,一切也都值得了。
“想什么呢?怎么突然露出这种得偿所愿后就可以安然而逝的豁然微笑,明明只是个菜鸟而已,居然表现的像个悲剧英雄一样。”
露西娅用手指戳向顾翊宗的嘴角,意图瓦解掉他的笑靥。
“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前几天我还在田里平凡的耕种,人生的唯一目标就只有照顾芸如,但是现在芸如已经不需要我再担心了,甚至过得比以前更开心。过去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听出了颇带轻贱自身的弦外之意,露西娅吐了口气,转过身朝着顾翊宗的肚子坐下去。
“噗哇。”
“没礼貌,好像我很重一样。”
“嘻嘻,Miss西娅一点都不重呢,因为没有负担嘛~”
对小霜意有所指的解释完全不理会,露西娅环抱住双腿,下巴靠在膝盖上,妖异的赤瞳目光投向远方。
顾翊宗睁开因负重压迫而闭起的双眼,由下方望着露西娅的侧脸。微风将她的银发撩起,缓缓飘起后又如珠帘般降下,白净的脸颊靠在膝盖上而微微鼓起,典雅美感中流露出一丝可爱。
严格来说,除了一开始坐下时的冲击,腹部上感受到的重量其实并不算重。从晚礼服贴身的曲线便能知道,少女的身材有多么纤细,细致的腰身彷佛一碰就会令其受损,裙下的双腿也隐约能见修长的曲线。
“嗯嗯,小翊的视线已经把Miss西娅的身体完完全全舔过一遍了呢。”
“呃……”
露西娅低下头,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顾翊宗的双眼,将他的尴尬尽收眼底。接着伸出手,朝着他的额头弹了一下。
“不要看轻自己,芸如有她该做的事,你也有。”
露西娅站起身,走向前方。
“做好自己就行了,你是我邀请进来的,要相信自己,否则就等于辜负了我的眼光,明白吗?”
“……明白。”顾翊宗愣愣地说道。
“明白的话就快起来吧,训练还没完呢。”
顾翊宗握住了小霜伸出的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再来是灵引的主动使用技巧,你试着用各种方法去攻击小霜。”
“什……”
“别在意,尽管放手去做吧,你如果可以打到小霜一下,今天的训练就可以结束了。”
“咦~~那今天不就不能回家了吗?”
言下之意是完全不可能打得到吗?
刚才一下子听到要对小霜出手的顾翊宗心里确实在一瞬间感到抗拒,再怎么说对方都是女孩子,就这么拳脚相向实在有违绅士风度。
但是回想起小霜对他所做的近乎虐待的举动,还有眼前两人绊嘴对他毫无提及的样子,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唔……既然这样我就──”
“妳如果放水,就不让妳陪芸如去逛梵德恩城了。反正还要有个人提行李,就让艾瑟去吧。”
“啧……Shit,Miss贫乳。”
仅仅只有一瞬间,但顾翊宗并没有看漏,露西娅的眉梢轻轻挑起。
“翊宗,揍她!”
“啊,是。”
果真被拿来当成报仇的工具了。顾翊宗握紧拳头朝小霜直冲过去,如他所料,猛然挥出的拳头被她轻松闪过。
小霜踩着轻灵的步伐,游走在顾翊宗周身,速度之快让他开始晕头转向。
“拉开距离,再来一次。”
顾翊宗赶紧向后退了几步,打算离开小霜的纠缠,不料却被她紧紧缠住,无论退了多远小霜总都在他身边徘徊。
“小翊,你的灵引呢?没有人在战斗时不用灵引的喔。”
小霜的声音从周围的残影中传来。
闻言,顾翊宗立刻站稳脚步,开始从身体里汇聚灵引。
就在这时,小霜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并对着他伸出手指。
“Get。”
“呜呀。”
额头被重重弹了一下。
“敌人不会等你做好准备后才攻击你,在交手过程中停下来是大忌。想想之前的训练,该怎么在行动中生成灵引,该怎么维持,该用在哪里。”
顾翊宗扶着头站起身,脑袋还因冲击而头昏脑胀,刚才那一下是在完全没有灵引保护的状况下被打中,虽然只是轻轻一下,却足以让一个人失去行动能力。
总算是明白灵引加身的差别在哪了。
顾翊宗甩甩头摆脱晕眩感,深呼吸后全身出力,一股暖流从胸口蔓延至全身,灵引如同河道的支流,分散到身体各处。
额头、后脑、脸颊、脖子、前胸、后背、双腿、手臂,灵引充斥在全身筋络里,潜伏在皮肤表面之下,完成了最初的防护。
“接下来是……”
顾翊宗在心里回想起露西娅的说明。
‘将流于身体各处的灵引加以运用的最基础便是提升肉体的韧度与强度。’
若韧度指的是防御,那强度指的就是攻击了吧。
顾翊宗再从体内深处催生另一股灵引,将之推进到双手上。灵引沿着手臂、手腕一路向下,直到指关节,甚至是手指末梢都感受到其流动为止。
溢出体外的灵引化作刺人的敌意,流于空气中感染周围。
感受到不同于先前的氛围,小霜敛下了扬起的嘴角,笑意与游戏心态从她的脸上消失。
她伏下身段,双手贴向地板,双腿大幅度劈开,在地上呈现八字形。微微抬起的双眸被浏海半掩,在发丝间流露出模糊却满怀杀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