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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们所见，这片区域的智械数量正在源源不断地增加，很显然，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指挥台的屏幕上，以寒月三人所处的指挥室为中心，无数代表智械的红色光点正合围而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形成完全包围的态势。
根据智械的分布状况来看，这显然不像是漫无目的的搜寻，而是有明确目标的围歼。
“啧，这个数量很不妙啊……如果硬闯的话……”
寒月的眉头微微皱起，指尖在屏幕上轻触，却又在接触到的瞬间拿开，喉咙不自觉地发出了唾液吞咽的声音。
“不可以，很危险。”
弥生看起来有些紧张，紧紧地拉着寒月的衣角。
“弥生说得没错，这种数量的智械仅靠我们三个是没办法取胜的，别冲动。”
“我明白，所以我准备听听你接下来的计划。”
“很好，我喜欢直来直往的性格。计划很简单，你们应该知道，我掌握着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控制电磁的能力，这一能力可以允许我暂时侵入智械网络。”
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季夏的指尖闪烁起紫色的电弧。她将手探向发信器的后方，大约三秒钟后，发信器的红灯转变为绿色。
“成功率有多少？”
寒月突然问道。
季夏大概没想到寒月会问到这个问题，手上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一丝苦笑：
“仅仅入侵到网络中并不困难，但我们要做的是干扰量产型智械的信号接收，截断精英型智械的指令，这容不得出现任何一丝失误，尤其是……这片网络的精英智械已经发现我们的存在了。保守估计的话。成功率不足四成。”
“嗯？那不是还挺高的嘛。弥生，你觉得呢？”
“可选择的方案还有很多，但成功率更高的……目前没有。”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季夏的准备工作仍在进行，似乎是发信器的内部有些问题。不巧的是，寒月对这些电子设备的构造一窍不通，一时间无事可做，只好双手撑在指挥台上，希望根据敌方的分布找出一个新的突围方法。
倒是弥生似乎对季夏的工作很感兴趣，蹲在一边目不转睛地观察，偶尔还会露出思索的神色。
“不对，这里错了。”
“哎？”季夏看向突然出声的弥生，“你看得懂我的能力？”
听到她们的对话，寒月也凑了过来。她也是见过季夏的能力的，不仅如此，她甚至还亲身感受过。
但不得不说，寒月完全没有摸清季夏的能力是怎么回事。
“不是，但是我看得懂这台设备。绿色灯光只代表电源稳定，并不代表有讯号接入，你需要让它变成蓝色才行。”
“该怎么做？”
“把网线插上。”
咦，又是一个没听过的词汇。
寒月在内心嘀咕了一下，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不过，和弥生已经相处了一年多，她经常能从弥生那里听到许多没见识过的东西，多多少少已经熟悉了这种“坐井观天”一样的感觉。
寒月是习惯了，但其他人可没有。季夏听到“网线”这个词汇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看吧，你这么说话绝对没人能听懂的。寒月在心里悄悄吐槽。
“嗯？不懂吗？”
注意到季夏的异常，弥生歪了歪头。
“……不，虽然还没有全懂，但也已经足够了，接下来只要听你的指示就行了吧？要说网线的话……”
我就说没人听得……诶！？
感觉好像没睡好，刚刚似乎是出现幻觉了……嗯嗯，果然还是应该注意睡眠啊。
季夏完全没有意识到寒月的心中已经上演了一场精彩的自我催眠，她把头探向发信器的背面，利用能力把死角的灰尘清理干净，试图寻找弥生口中的网线。
“应该是老式的STP线，另一端多半和交换机相连。”
弥生作出补充。
“交换机……有了！”
季夏难得地表现出一丝激动，从设备的缝隙中拉出一条小指粗细的线缆，然后把线缆接入发信器的接口，激活了交换机。大约10秒钟后，在寒月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发信器的指示灯果然变成了蓝色。
“原来这么简单啊，亏我还以为这台设备坏掉了，特意出去‘借’了一点电子元件回来。”
“所以你之前提到过的‘准备工作’不会是去猎杀智械了吧……”
终于找到插话机会的寒月幽幽开口。
“啊？没错哦。”
季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从装甲里取出几块看起来十分精密的元件，向寒月展示。
“我大概明白我们为什么会被发现了……”
“那是另有原因的，不过我没办法详细说明。”
“和你的任务相关？”
“没错。”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寒月不再继续追问。Ir小队究竟是来执行什么任务的，司慕并没有告诉她和弥生，但不难想到那是一个非常重要且危险的任务，否则堪称精锐的Ir小队也不会落得只剩一人的下场。
然而现在，这份危险可能随时会降临在寒月和弥生身上。
幸好，最危险的任务已经结束，她们现在要做的只是逃走而已，这并不是一项很难的任务。只要季夏的计划能够成功，别说全身而退，她们甚至还有时间在附近兜兜风。
而季夏计划的成功率高达40%，在寒月以往执行的任务当中，极少有哪一个任务的成功率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稍微退开一点，我要准备开始了。”
“退开是指……这个能力会对我们也造成影响？”
“不确定，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在身边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尝试接触智械网络。不过小心点总是没问题的，对吧。”
“那好，祝你好运。”
说着，寒月后退几步，一直退到房间的另一面的墙壁。再看弥生，早在寒月还在向季夏确认情况的时候就已经缩到房间的角落里去了。
季夏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她双手放在发信器上，身上开始发出淡紫色的荧光，由两臂逐渐漫延至全身。房间里堆积的灰尘似乎也被她吸引，绕在她的身边不断盘旋。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里一种基于物理学原理的异能，寒月一定会把它当做魔法吧。
但紧接着，更加魔幻、或者说灵异的现象，出现在寒月的面前。
“这、这是哪里？”
视野中弥漫着淡蓝色的光芒，仿佛置身空中，上下左右全部都是一望无际的蓝色，由数字“0”和“1”组成的字串在整个空间里交错飞舞，有一种道不出的神秘。
“这到底是……？”
寒月再次认为自己由于睡眠缺失而出现了幻觉，她想要揉揉眼睛，却发现没办法抬起手。当她想要低下头去，看看自己的手究竟怎么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居然连低头都做不到。
“等等，如果我处于完全不能动的状态，那刚刚是怎么观察四周的？”
寒月感觉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仔细感受的话，寒月发现自己不仅不能动，似乎连触觉都已经一并失去，就连耳朵也捕捉不到任何声音，鼻子也闻不到任何气味，五感似乎就只剩下视觉了。
也对，在这个到处都是数字的世界里，没有声音和气味似乎也说得过去，但是触觉……如果不是脑子坏掉了的话，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这并不是现实中存在的世界，而是类似于梦境的虚拟世界。而寒月用来观察这个世界的也绝非视觉，而是五感之外的一种更加纯粹的感觉。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寒月的视野范围猛然拔高，视角一下子扩大了无数倍，仿佛从天上俯瞰凡间一般审视着这片空间——
以及她自己。
“怪不得我刚刚完全动不了啊……”
在寒月的视野中哪里有她自己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硕大的光团，在半空中缓缓旋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整个空间都是由她来照亮的。
是梦吗？
寒月无法确定。虽然这个空间看起来那么虚幻，但却又让她感到非常真实，要说是梦的话，她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么有实感的梦。
更别说，寒月不认为自己会无缘无故突然睡着。
“难道说，我被季夏的能力波及到了？”
这样想着，寒月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这个世界，果然发现了一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居然还有其他的光点在啊……”
没错，这个世界中不仅仅只有代表寒月的那个大光团，还有着不计其数的小光点，之前没有发现它们，只是因为它们和光团比起来太不起眼了。
“如果说那个光团是我，那这些光点又是什么呢？”
寒月尝试着接触那些光点，她本以为会非常困难，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紧接着，她从那个光点得到了信息的反馈，画面、声音、触感、气味，一下子全部涌进她的脑海。
其中还包含着像是“畏惧”的情绪。
“这、这是……我们所在的荒漠？”
在这个光点的视野中，四周的景物在快速倒退，伴随着呼啸的狂风，但破败的建筑和遍地黄沙依然能够被轻易分辨出来。而传递过来的触感和视角无疑向寒月显露出一个事实——
这个光点的本体是一只四肢着地的兽形智械。
“难道我连接进智械网络了吗？”
为了印证这个荒诞的猜想，寒月向另一个光点靠近，得到的反馈显示这是不同于刚刚的另一只智械。她就这样反复验证了多次，结果全都如此，一般无二。
“咦？那边有一个大一点的光点。”
寒月很快发现了一个新的目标，虽然被她称呼为“光点”，但这只是拿它和代表寒月的光团相比。如果和普通光点做对比，这个大光点至少有上百个普通光点那么大。
“这是……智械的指挥室？”
和之前几次完全不同，这一次的目标居然是一只人形智械，穿着像是拘束装的黑色皮衣，超长的黑色长发几乎要垂到地上。她所处的地方是一间堆满了各式电子设施的房间，房间内还有近十只各式智械，外表全都是人类的形态。
更加不同的是，这次的反馈中并不带有畏惧的成分，反而有着清晰的思维，正在对不计其数的量产型智械发号施令。
不好！她在安排作战方案，我们的动向已经完全暴露了。这是寒月的第一反应。
这……是一只精英智械！这是寒月的第二反应。
意识到这一事实，寒月马上判断出这是一次了解对方作战方案的绝好机会，可以大幅提升己方全身而退的可能。但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天昏地暗。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那间废弃的指挥室，半跪在地面上。身旁，弥生正吃力地搀着她，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
“哪里不舒服吗？”
“……只是有点累了，不要紧的。”
寒月摇摇头，挤出一丝微笑。
“回去之后好好睡一觉吧。你最近太拼了，身体会受不了。”
“好。”
“……果然。出什么事了？”
“什么什么事？”
“如果是平常的话，你一定会说让、让我陪你睡什么的……”
说着说着，弥生的声音越来越小，要不是寒月听力过人，后面半句大概就听不到了。
“有道理。回去之后如果你肯和我一起睡，我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很划算？”
“……！我、我不想知道了！”
寒月宠溺地摸了摸弥生的头，却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想的全是虚拟空间的事情。假设那真的是智械网络的话……
对了，为什么不问问季夏呢？
季夏现在的状态并没有比寒月好多少，跌坐在地上，左手搭着膝盖，利落的短发被汗水打湿，粘成一缕。但和糟糕的状态相反，她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难道说……成功了？”
寒月一边说着一边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脑袋仍然有些昏昏的。虽然她表示自己并不需要帮助，但弥生依然坚持搀着她。
“幸不辱命，没想到这次的侵入居然这么简单，虽然耗费了大量的能量，但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仿佛为了配合季夏的发言，指挥台的屏幕中代表着智械的红色光点在一瞬间全部停下，紧接着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见到这个场景，即便是寒月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也悄悄松了口气。
“话说……你怎么了？为什么看上去比我还虚弱。”
季夏的眉头微皱，让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微妙，其中包含着放松、疲惫、疑惑等截然不同的情绪。
“……我也不清楚，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趁着智械暂时失去网络的支持，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本来确实应该是这样，但智械只是失去了网络带来的精妙配合，个体战力是不变的。我很清楚侵入网络会消耗掉自己绝大部分力量，所以原本的计划是由你带我们突围，可是……”
“放心，开枪的力气还是有的。”
寒月笑了笑，在弥生的搀扶下走到季夏面前，向她伸出右手。季夏认真地看向寒月，几秒种后，她抬起手臂，拉住寒月的右手，从地上站起来。
在两手相握的一瞬间，寒月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直冲大脑。
“啧，好凉。之前我就想问了，你这身全覆盖式的装甲是怎么回事？连手指都在装甲的保护下，用牺牲触觉的代价提升防护能力真的划算吗？”
“因为我是异能者啊，并不需要武器这种东西。更何况，这身装甲可以为我的能力提供增幅。”
季夏从容地答道，很识趣地主送松开手掌。
“司慕的作品？”
“是啊。除了她，联邦应该不会有第二位专精单兵装甲的研究员了。”
季夏说得没错，司慕在单兵装甲领域确实是联邦首屈一指的大师，而寒月目前使用的数套不同类型的装甲和外骨骼也全部都是由司慕量身定制的。这个家伙虽然有时候性格很糟糕，但在技术方面绝对是个靠得住的人。
“既然有这种东西，我就不帮你准备武器了。”
寒月想到那把被她砍成两段的步枪，言语中带着一点不好意思。
“当然，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很好。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顺便问一句……智械网络是什么样子的啊？”
似乎对寒月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季夏略微沉吟，理所当然地答道：
“还能是什么样子……就只是由无数数字组成的数据流啊。”
寒月微微皱眉，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为了不影响行动，三人只携带了最低限度的武器，所有非必需的物品和在之前的战斗中毁坏的武器都被抛弃在指挥室中。除去寒月的步枪和离子刀，就只有弥生还抱着那把来自寒月的制式手枪。
但即便如此，她们的行动效率也算不上快。
寒月的状态倒是还好，她只是消耗了较多的精神，使得大脑有些疲惫，但身体并无大碍。随着几次小规模的交火，她的状态正在不断回升，很快又变得活蹦乱跳了。
问题主要出在季夏那边。
季夏的装甲虽然使用了非常轻便的材质，但毕竟是全覆盖的样式，加在一起还是颇有些重量，加上她现在虚弱的身体，速度几乎比弥生还要慢。好在智械已经失去网络的支持，即便被分散各处的侦察型智械发现也不会引来后续支援，一路的逃离还算有惊无险。
天已经蒙蒙亮，寒月三人也总算逃到了边缘地带，如果顺利的话，应该能在日出之前逃出智械的领地吧。要是没能在日上三竿之前回到学校，以季夏现在的状态应该很难撑过狂沙的威胁。
“还能坚持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看着季夏几乎失去血色的脸，寒月不由得停下脚步。
“虽然我也很想休息，但智械恐怕并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不过不用担心，在进入智械领地之前，我和我的队员们在荒漠的某处留下了少量补给，足够我们撑过一整天。”
“前提是我们能坚持到那里。”
气氛突然变得沉重，季夏的脸似乎也变得更加苍白。寒月自知失言，恐怕是让季夏想到了不好的回忆，连忙不敢继续说话，生怕刺激到她。
在寒月陷入要不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的纠结状况时，季夏却先开了口：
“我说，你们就没想过抛下我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可能发生的吧。”
“是嘛……那如果我主动放弃，让你们先走呢？”
“我会把你暴打一顿，然后把你拖回去。”
寒月想了想，很认真地做出回答。
“……为了完成任务？”
季夏皱眉。
“这只是一方面，假如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却带了个死人回去，那一定会很不爽吧。另一方面……我喜欢追求完美，只要有一丝全身而退的可能，我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伴。”
“……就因为这个？”
“怎么，对我的回答不满意？”
寒月气势汹汹地瞪过来，摆出一副以“德”服人的样子。
“不……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简单，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喂喂，你看起来也不是很大吧。”
“至少我成年了。”
“成年很了不起吗！”
“噗哧。”
突如其来的笑声打破了局面，寒月回过头，发现弥生微微扬起头，眼睛看向天空，一副“此地无银”的表情。她的嘴角用力地抿着，看上去憋笑憋得非常辛苦。
“弥~生~”
“噗、嗯……咳！怎么了？”
“决定了！明晚你跟我睡！”
当然，寒月并不是不分场合的人，她之所以突然调戏弥生，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让季夏不要沉溺在痛苦的回忆中。可惜的是，她的做法似乎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季夏的心情反而看起来更差了。
于是，场面陷入沉默，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唉。”
毫无征兆地，季夏叹了口气。
“我啊，之前抛弃了所有同伴才从智械的包围中逃出性命。像你这种人，应该会看不起我的吧？”
原来如此，这个人背负着比想象中重得多的压力呢。寒月这样想着，倒是没由来地松了口气。她走过去，扛起季夏的右臂，搭在自己肩上。
“哎？”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状况，自然会做出不同的选择，更何况是她们主动选择留下，只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撑到我们前来救援的人。另外啊……我呢，最看不起的其实是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就看不起其他人的人。”
“……”
“而且，你现在背负的可不止自己的性命，你的同伴们可是把他们的一切都托付给你了。”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所以啊，你得好好活下去，我以后还想多嘲笑你一下呢。”
季夏的额头上开始浮出黑线。
“话说你也太沉了吧，这样架着你感觉好累啊。”
“那是装甲的问题！我可是标准身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