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所有队员都已就位,”六分钟后,代号为九号的人正面向折木报告,“现在只等目标出现就能实行计划了。”

中村这个家伙是西利亚斯占领大和全境后被提拔上来的副区长,获得权力的他一手遮天,虚伪,浮夸,善于用煽动性的语言迷惑人民,让他们稀里糊涂地相信了这个新主的正当性,也不知道他为了上位都用上了什么手段。不仅是中村,他背后的一整个宣传团队干活十分卖力,从文案到推广,他的知名度的稳步提高这些人功不可没,在这一切的基础下,中村服务于西利亚斯高层而非原本应当负责的对象。

这次中村的行程是由机场直接前往自由广场进行演说,他才开完“A7”区的管理会议,立马赶过来发表这个演说,恐怕这次的会议内容是对整个大和的巨大调整,该死的西利亚斯,终于开始尝试从制度上瓦解这个国家了吗?但现在还不算晚,还有机会。

从机场到自由广场,一路上都由警察护送,警车,装甲车,警用摩托。他本人乘坐的贵宾车也十分坚固,司机是经过各种专门训练,应对得了能够想到的各类突发情况的专业人员,到了市区内,车队的行驶路径两侧早已架起透明玻璃隔离墙,武装警察全程监视,这是已知的情报,不清楚会不会有其他的保护措施,或者是用他来吊出我们,如果出现计划外的势力,这次的行动将会异常困难。

“这保护力度都快赶上总统或是总书记什么的了吧?真亏他能混到这种程度。”

“如果一个人为了自己想要的一直不择手段去争取,最后总能得到的。”

“也许吧,”九号耸耸肩,“但他做的实在是太耻辱了,低声下气地去祈求侵略者的怜悯,并不惜以必须守护的东西为代价....”

折木没有说话,静静俯视着高楼下车队的必经之路。

这是一栋三棱柱形的写字楼,其中一面正好朝向被封锁的街道,如果从这里进攻的话可以无视隔离墙与地面守备力量,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路线规划时的守备人员也应当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在大楼入口处增设了关卡。检查武器携带,每几层楼还有巡逻人员,可谓把所有情况都考虑了进来,然而这层的巡逻人员现在正躺在一旁不省人事。

写字楼正面马路的反光玻璃墙上被悄然开了个大圆洞,风从缺口吹过,将办公桌上的文书掀起,呼啦啦地在房间里四处飞扬。

“目击到目标车队,时速六十,与情报中的一样,八骑摩托,四辆警车,两辆满载武装警察的装甲车和一辆贵宾车。”

“二十一号。”折木按下耳机确认部署。

“我已就位。”在地表隔离墙外,一个头戴鸭舌帽,身着朴素连帽衫的男子混迹于围观群众,小声回应,嚼口香糖的声音也顺着耳机传来,不知是悠哉过头了还是想要消除紧张。手放在连帽衫的口袋里,左顾右盼,慢慢向隔离墙附近摸近。

“十六号。”他问向另一组队员。

“我这里也准备完成,”两个队员西装革履地出现在某个设施的入口,“只等猎物入洞了。”

“收到,所有行动按计划进行。”

“明白。”

九号用望远镜向两个街区外的车队望去,一会儿,他停止观测,将道具折叠放入背包,然后看向相反的方向,松山城最繁华的地带,巨大的玻璃幕墙上落映着几个舞女的形象,她们在光影间跃动,不得不承认其华丽而富有创意和动感,较暗的天色映衬出她们的光彩炫目,然而这终究是幻影,转瞬即逝的虚像。

“队长,”九号回头看向折木,“我们做的真的能够净化这个国家吗?”

折木听罢紧缩眉头。

“什么意思?”

“呃.....我是指我们现在的行动,呃......就是....那个....”他一时语塞。

“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折木目光转回目标。

“好吧...”九号咽了口唾沫,“队长觉得每个人都是不可替代的吗?每个人的位置都是不可取代的吗?”

“怎么可能,无论对于社会,国家还是世界,从没有什么是不可取代的,从没有什么是不可磨灭的,整个世界的容量只有那么大,要想有新的进来就必须舍弃旧的,也许是一样的也没关系,但绝不可能是固定好的。”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当草木枯萎,会有新的植被将其取代,当旧的建筑倒塌,会有新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当一个人消失,总会有下一个人来接下他的位子,是的,没有什么是不可代替的,无论人种,职业,地位。”

强劲的风呼啸而过卷起更多纸张文件,而折木却完全不为所动。

“所以,也许我们能够顺利干掉中村,但然后呢?我们没法根除他们,接着会不会有另一个人坐上他的位子,继续他的所作所为,到最后得出同样的结果,而我们的努力都变为徒劳....”

“可能吧。”

“诶?”

“可能是这样吧,之后会有某个人爬上他曾经的宝座,做出同样的行动,”折木舒开紧缩的眉头,“但是啊,纵使每个人都可以被取代,他们的价值也是独一无二的,即使身处同一个高度,两人之间的存在价值的差异也会导致截然不同的结果,就算是同一个人,只要能改变或利用他的价值方向,最后就能往你所渴望的方向发展。”

“价值方向....”九号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无论是你,我,中村都有各自存在的价值,要做的不过是将有用的利用到极致。我们的目的地从未改变,只不过根据做法,到达那里的时间和所需花费的努力也不尽相同,但只要拼尽全力,把每个碎片,每个拼图连在一起,前方的路自然会变得清晰。”

“也就是说......”

楼层的紧急楼梯传来复数脚步声。

“一切都还才刚刚开始。”

“所有单位,回报状况。”

“一区无异常。”

“二区无异常。”

“三区无异常。”

“四区无异常。”

“紧急回报,五区三号楼第十二层至第十五层的巡逻人员失联,正在调查中。”

“收到,无人机侦查结果如何?”、

“已派遣,预计十五秒后可以看到影像....确认到身份不明的武装人员入侵。”

“猎头者就位,目视确认两名恐怖分子位于三号楼十四层处,楼层外的玻璃墙已被切开,推测为袭击路径,请求指示。”

“收到,猎头者继续监视,清道夫已派出,预计八分钟后到达指定楼层,恐怖分子若有行动可直接击毙。”

“猎头者收到。”

狙击手的枪口已然瞄准了两人的头颅。

“有什么特殊情况吗?”指挥部的总负责人在进行定期通讯。

“没有...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我们这里确实有个可疑人物。”

“请具体说明。”

“三段第五隔点,一个头戴鸭舌帽,身穿红白连帽衫的家伙,”小型无人机升空,视频画面传到指挥部的屏幕上,“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在观察我们的位置并慢慢向隔离墙靠近,他的口袋中也许有爆炸物。”

“盯紧他,如果有危险动作可立即拘捕。”

“明白。”

两个便衣绕到他身后,随时准备抓捕行动,周围的几个配备轻型外骨骼的武装警察也紧张起来,密切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清道夫已就位,请求内部情况。”

“这里是猎头者,敌两人仍位于危险面,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可以突击。”

“明白。”

领头的特殊警察向身后的干员们打出行动的手势,八名干员互相掩护,从楼梯口向内部推进,打头阵的干员撑起一面折叠面板,面板中心放出浅蓝色的能量波,逐渐充盈,形成盾牌护住全身,这是新型防爆盾,可折叠易携带,充能快,使用周期长,其效果与【极光】部队的单兵护盾基本相同,可谓平面推进利器,对于打击恐怖分子来说再合适不过。

“这里是秃鹰,目标区域外安全,陷阱已全部排除。”

“蝎子收到,情况相同,正在靠拢。”

“收到。”

时间流逝不过十秒。

“秃鹰就位。”

“蝎子就位。”

“突击!”指挥部发出命令。

两个出口都被堵死,外面还有狙击手时刻准备射击,他们插翅难逃。

车队已经来到了这个区域,四骑摩托从男子面前驰过,之后是警车,再后面才是贵宾车,他压低鸭舌帽,左手作欲出式,向着隔离墙前进。

“该男子极有可能是自杀式袭击者!”总负责人心生恐惧,“快阻止他!”

便衣收到命令立即上前。

“嘿!站住!”

周围群众发出惊叫。

两人一左一右按住男子开始搜身。

“警察!老实点!”

搜查下来,一部手机,一副耳机,一包劣质香烟,一个廉价打火机,手机开着摄像模式,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吗,警官?”男子面带微笑。

“怎么会...”便衣向指挥部报告,“不是炸弹客。”

“不是....”总负责人的汗水从额角滑下,“糟糕!这是障眼法.....”

轰!!

距离他们不到五十米的隔离墙被烈性炸药爆破,支离破碎的强化玻璃散落各处,火光之中是个三米多长的豁口,转身在看刚才的男子,结果发现他早已趁着混乱不见踪影。

这才是他们的进攻路线吗?

“全力守住这个缺口!把四区和六区的备用警力也调过来!在安排VIP从备用线路离开,保证他的安全!”

“收到!”

一大波警察立刻向此处靠拢。

“呼哇,这威力,穿透者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不枉我们费那么大力气搞到手啊。”

九号欣赏过方才的爆炸发出如此感慨。

砰!

带头的干员用盾牌清出道路,两队特殊警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入那间不大的办公室,十多个黑漆漆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两人,整栋大楼都被封锁,他们不可能有援军,内部已然全部检索完成,拆除了所有陷阱,未检测到炸药的引信装置。外部安排有狙击手,滑索也不可能奏效,更何况在被包围的情况下,那样做无异于自杀。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很有可能拔枪自尽,不过这点也在考虑之内,其中两名干员持有的是电击枪,能够迅速是目标失去任何行动能力。

准备万无一失,捕获的成功已是必然。

“放下武器立即投降,警告只有这一次。”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们傻了眼。

“你们比我想的来得慢了些。”

那恐怖分子竟坦然地回过来嘲讽他们。

“既然你们已经到了这里,那我们的计划也就顺利来到下一阶段。”

贵宾车与警车呼啸而过,朝着安全屋急速驶去,但是车队从另一条路线行驶,并没有经过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响动....

恐怖分子向前踏出一步,干员立刻发射电击枪,防止他们作出任何动作。

但电弧却从他们身体中穿过,击中了大楼的玻璃幕墙,与电弧接触的部分变得不稳定,闪烁,扭曲,变形,两人就这么穿过障碍物与紧密的包围圈,消失了。

是全息投影。

“可恶!他们早跑了!留下两个投影器来分散我们的部队!”

“报告指挥部,这里是清道夫,三号楼的敌人是诱饵,并没有人在这里。”

“指挥部收到,清道夫立即归队待命。”

“清道夫收到。”

此时指挥部里所有人都紧绷着,不停汇报一出又一出事件,恐怖分子们仿佛对贵宾车的行驶路线了如指掌,在后方步步紧逼。

“愣着干什么!赶快启用紧急方案!”总负责人咆哮着下达指令。

透明隔离墙内部投影开启,使外部无法确认内部情况,同时上方开启反射板,由此形成一条不可见的“隧道”,这样的线路复数存在,恐怖分子不可能知道贵宾车的动向,只要这样一路安全到达安全屋,他们就没有机会了。

吱呀!

“安全屋”前传来轮胎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尖锐刺耳的刹车声,武装警察迅速组成人墙阻挡视野,两边在警戒线外是成群的记者,各处响起快门声与闪光灯,争先记录这一场景,好让自己的稿子多点料,运气好也许能得到总编的赏识,涨些工资。

都是为了生活,不然何苦这样拼命呢?

中村被两个保镖生拉硬拽穿过人墙,抵达室内,前来接应的两个安保人员将他们引导至一部老式电梯,刷过验证卡,电梯开始运作。这种老式电梯结构简单,不易被黑入,其结构足够稳固且自带独立电源,不受停电影响,在这下方就是真正的安全屋,抵御入侵的双锁闸门,三台大型发电机,充足的粮食水源储备,四条空气循环通路,可供二十人生活两个月之久,外壁是混合材料墙壁,就连【天狼星】也无法将其一炮轰开。

安全感十足。

在下面等着,等到警察把上面的家伙都处理了,自己就会再次回到那些杀千刀的计划书与命令当中,中村心想,全都毁灭算了,大和也好,西利亚斯也罢,都消失吧。

沉闷的机械音停止,电梯来到最底层,铁门向左右收纳,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他们的人。

“什么人....”

两个保镖还不及掏枪就被身后的“安保人员”开枪击毙,中村先是一惊,扭头确认现状,放弃般地叹了口气。

“初次见面,中村副区长。”领头的恐怖分子开口。

“看来我已经没得选了,不是吗?”他的声音充满疲惫与无奈。

旁边的人捡起保镖的耳机传递假情报,随后向首领点了点头,中村正打量着他,忽然被身后的家伙往前推。

“我自己会走。”他甩开抓住臂膀的手。

穿过走道来到安全屋的大厅,虽然是个临时避难所,但内部的装潢绝不简单,古典风格的沙发与矮茶几,两边有壁灯与橱柜,脚下的地毯也是高级品,温度被调节得很舒服,不过令他不爽的是着空调的风有些大。

“请坐。”首领示意他坐下,与他面对面。

中村仔细端详着那首领,大概二十多岁,不会超过二十八,一个年轻人,这样的年纪就能成为一个组织的头头确实不容易,再看他的眼睛,那凶恶的眼神巴不得立刻将他生吞活剥,也许是愤世嫉俗的那种类型,年轻人就是有精力有理想啊,不像自己七十出头,早就适应了随波逐流,忘记了梦想二字的写法。

“好吧,让我猜猜,你们就是传说中的影子部队吧?”

从各个地方都有所耳闻。

对方没有回答。

中村用鼻子哼了一声,将手伸进上衣口袋。

“你在拿什么?”一把手枪立马顶上了他的太阳穴,另一个人拽出他的手,手上是一包香烟与一个普通的打火机。

“那么紧张做什么?那不成你们还怕我突然掏出把枪不成?”中村不紧不慢地点燃香烟,猛吸一口,再慢慢吐出些许烟雾,“呼,舒服多了,他们根本不允许我抽烟,真是憋死我了。”仅仅抽了两口,他开始剧烈咳嗽,不得不掐灭了香烟,咳嗽的同时瞟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好吧好吧,我们说正事,既然你们不是来杀我的,又想要我做些什么呢?”

“你为什么认为我们不是来取你性命的?”

“如果你们的首要目标是我的命,那我早就死了,从进城开始。”

“副区长先生也是个明白人,那话就好说了。”

“不、不,”中村挥挥手,“别用那个称谓叫我,太蠢了。”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年轻人似乎根本没听见他的抗议,“西利亚斯想让你做什么,下一步有什么打算,近期他们还有什么行动.....”

“呵,让我想想,从哪说起呢?从西利亚斯建国开始?还是从我仕途开始说起?”年轻人并不吃这个玩笑,“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怕是要白忙活一场了。”

“我不介意用审讯那一套。”他还没明白中村话语中的意思。

“所以说,不是我不肯讲,是根本没的说,”中村无奈地摊开手,另一方面偷偷观察他的变化,不出所料年轻的首领没有相信方才的解释,“我也不过是个傀儡,你们若认为我掌握着什么大权大利,每天吃香喝辣那就大错特错啦。”

“你还真敢在这鬼扯!从难民收容计划开始你贪了多少你自己最有谱吧!”首领身旁的一人,看起来像个副手,此人听罢立刻怒发冲冠,几乎要扣下瞄向中村的手枪扳机,又被首领拦下。

“哈,你们会这样想也正常,毕竟我也有个副区长的帽子,”中村在半空中转着食指,“但是啊但是,那些余下来的钱可是一分都没有到我的钱包里来,它们都去了更高的官手里,然后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他们需要一个这样的角色,一个替罪羊,一条后路,这几乎都成了一个体系,无论多大的官,只要他是西利亚斯的,都可以以我的名义胡闹一番然后拍拍屁股走人,我要做的只是服从上面的指令,用中村这个大和人的政治形象来稳住形势,然后我就成了最大的恶人,最后不管是谁都可以打着正义的名号要了我的命,再让中村这个名字遗臭万年!唉,真是的,在西利亚斯那里受完气还要给你们气一顿。”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从默默无闻的小地方被一路提拔上来,最后告诉我是被逼无奈?放屁也不看看气氛,我们可是充分调查了你,要是你再在这里装无辜我就让你脑袋搬家!”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说的是事实,既然你们对我调查的详细,这点东西还不清楚?那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回家呆着,用虚拟程序在网上交交朋友,搞个小聊天室吐吐苦水,然后默默当个社畜吧,小鬼。”

“你!”

“那你还有什么理由干着这桩苦差事?”首领问道。

“唉,都是为了生活,不然谁愿意呢?”中村整个人萎了下去,陷在沙发里,“他们保证我的家人的安全,又承诺结束后会给她们西利亚斯公民的身份,让一个人背完黑锅,剩下的大家都分得不同程度的好处,我的家人也好,西利亚斯那帮人也罢。怎么样,是个不错的交易吧?”

“看来你还是不肯说些有用的东西,”一直默默听着的年轻人再次开口,“既然你这么重视你的妻女,那我敢肯定你不想在难民区的妓院里看到她们吧?”

中村楞了一下,随即大笑出来。

“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

“你们要拿她们来威胁我吗?也是,你们能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么肯定也能抓走我的妻女,西利亚斯那帮人也不可能对一个傀儡的承诺多上心,也就是说如果我什么都不讲,你们就会把她们丢进难民区,”他把脸凑向年轻人,“那你觉得我要是说了些什么,西利亚斯那些混蛋会怎么做?让我告诉你,他们会先把我剁碎了喂狗,再做同样的事,又有什么区别呢?从你们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我的末路就已注定!”

“我可以动手了吗?”副手咬牙切齿的想要把他撕成碎片。

“你当然还有另一条路。”

“嗯哼?”

“视你提供的信息,我们会考虑帮助你及你的家人逃到中立国家的方案。”

“哈,是啊是啊,安全,从大和开始,到西利亚斯,然后是你们,全都承诺我安全,可又有哪个是真正做到的呢?还不是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害怕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牺牲掉来满足他们的利益,就算我真的逃到了别的中立国家,西利亚斯的间谍和特工能轻易放过我?让我猜猜,最后邻居闻到我尸体腐臭的味道后报警,警察也会因为种种原因不得插手,成个悬案,”一口气讲了一大堆,中村靠回椅背,环视一圈影子的成员,“我跟你讲,真的,没用的,西利亚斯那帮人厉害得很,说不定你的人里面就有他们的卧底,要不趁这个机会先把你的队伍清理清理我再跟你说说西利亚斯的历史?”

我看他就挺别扭的,说不定是个奸细,中村指着一名影子补了一句。

“够了,不要想转移话题,回答我的问题,”年轻人的手抽动一下,身子仍旧前倾,黑色的头发在吊灯下反射亮闪闪的黄光,“军方在近期会有一批特别的货物经过松山城,你对此有什么了解?”

“还有这种事?我完全没头绪,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时间再拖会让地上起疑心,即使他已经让人封死了电梯门,但不排除这些人一旦判定中村失去价值后会有什么手段。

必须让计划推进下去。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折木唤来一个彪形大汉,此人从背包里抖出一堆器材,毋论,一眼就能辨识出,这些都是刑具,而且相当有年代感,上面附着的些许锈迹和血斑彰显它的荣耀,中村知道,它已经让不少人开口了,而他就是下一个。

带刑具的审问,如果再配上药物,几乎没有人能缄口不言,那年轻首领的眼神坚定不移,绝不空手而归的气势显露无遗,看来他们是咬定要从自己这里问出些什么。

思量前后,中村再度长叹一口气。

“有什么要说的吗?”

“记得给我留两根手指,好让我夹烟,不,三根吧,还要抖烟灰,”中村笑里竟带着些许嘲讽和怜悯,“还是说你想听些胡诌出来的假话,要说这个我还是挺在行的。”

中村以为旁边的副官无疑会第一个跳出来那枪顶住他的脑袋,这样他可能可以有机会再刺激他,让他扣动扳机。

旁边的人开始把他手脚绑住,准备上刑,这些他早就预想过了,接下来他们会一个一个拔下他的指甲盖,剁下手指,给他灌药,接下来.....

“我还以为你会更激动一点,没想到啊。”中村还有心情嘲讽副官,因为他一反先前的态度,面无表情地伫立在一旁。

只要挺过这关,他的家人应该就会被送往西利亚斯本土,这些小鬼也会在军队的围剿下尽数丧命,两败俱伤,好吧,那就这样吧,中村心想,要是能再抽支烟就好了。

“我现在对你只剩下怜悯,一只为西利亚斯卖命的走狗,到头来就是这种下场。”副官说道。

“我惨不惨可不是你能决定的。”

中村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接受接下来的一切,要杀要剐随你们变吧。

然而事情并没有向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两个预想之外的人物被带入室内,她们的进入不由得使中村脑袋一片空白,随后心脏狂跳,身体里的血液加速循环,并直冲大脑,让中村本就被暖风吹红的脸更加赤红。

“这些刑具不是为你准备的,而是她们。”副官嘴角微微翘起,足以窥见他暴虐的本性。

中村的妻子和女儿被吓得大气不敢喘,只有小声抽泣来表示她们的恐惧和不解,甚至是怨恨,怨恨中村的无能,让他们一家都身陷险境。

“你这混球算什么东西?有都冲我来啊!抓人质有什么骨气!”中村在束缚椅子上不停挣扎嘶吼,但这都是无用功,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撼动铁链。

真是看到了这个人不寻常的一面,本以为他没一句实话,然而一个虚伪,浮夸,满嘴谎言的人竟也可以这样真实,毫无遮掩地怒吼。

“我说了,那是你最后一次机会。”首领掏出一把手枪,把枪口指向两人。

“等等!我......”没等中村说完,他扣下扳机。

枪膛里只传出撞针撞空那寂寞的脆响,可这声响动却直击中村的心,扣下扳机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震颤一下,让人不禁觉得滑稽可笑。

他换下空的弹匣,把另一个装满的填入手枪,并当着中村的面将第一颗子弹顶上枪膛,这次这位年轻的首领没有将枪指向两个女人,反倒是拿出一个电子信息板,开启通讯模块,把它放在哑口无言的中村面前,不一会画面接通,对面是个小孩。

“外公?是你吗外公?”小孩无邪稚嫩的声音钻入中村被震撼到僵硬的脑袋里,“今天妈妈没有来接我,但是有个保姆来了,我们一起玩游戏,还有.......”

首领倏然关闭了电子信息板,将它交给副官。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他不疾不徐吐出这句话。

中村垂下头,随即僵硬的身体微微颤抖,嘴角开始抽动,发出一阵阵冷笑。

“看来我没得选择,不是吗?”

从一开始就没有。

“五天之后会有一队军方的运输车途径松山城并在东部军事基地停留补给,具体运输内容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批货物非同一般。”

经过三秒的停顿,首领起身命令他的队伍准备撤离,作为人质的两人也被他们带走。

“感谢你的配合,副区长先生。”

“配合,哼,”中村有气无力地回嘴,他仍旧被绑在座椅上,像是一具徒有外形的空壳,“也许你会嫌我这个老东西多嘴,但我还是想说一句,或许你认为自己是在往好的方向努力,是以自己的意志在前进,没人管得了,但再过个几年你会发现的,原来我们不过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是供着更有权力与计谋的玩家博弈的小卒,无论你怎么挣扎,终究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而已。”

是啊,自己早就摸清了这里的一切,用尽所有能够实现的手段最后走到的也只是个副区长,一个傀儡,竭尽全力的结果不过如此,那还有什么继续挣扎的必要呢?他们愿意争就让他们争去吧,与其争个头破血流落魄败北,还不如安安心心做个角落里的无名之辈,如果下一步对方就要拿另一个卒子拱掉自己,那也只能怪命不好了,如果最后能当个强力的棋子,如果这就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竭力明争暗斗的末路,那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是玩家还是棋子,”年轻人的语气似乎在自言自语,“不是由别人,而是由自己决定的。”

“好吧,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还有,遵守你的诺言。”

话音刚落,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拿着那些工具来到他面前。

“抱歉,副区长先生,我们得给您挂点彩,否则一群恐怖分子挟持一个重要人物却什么都没做也太不正常了。”

中村顿时傻了眼,转头寻找首领却无功而返。

“好吧好吧,”他失望地垂下头,“记得给我留三根手指。”

“我会的。”

约莫五六分钟后,老式电梯门冒出火星,两道深红的光束切开一块矩形豁口,沉重的钢板落地发出巨大声响,数十名警察鱼贯而入,检查安全屋的每个角落。

“副区长先生,你没事吧?”

“你怎么看出我没事的?而且你们来得也太快了吧!再晚来半分钟我的小命就不保了!我要是死了,你们能好过吗?”

“非、非常抱歉!”

被解开捆绑的中村颤抖着用还健在的三根手指缓缓捏出烟盒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找人给我看看!那帮混蛋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嘶....疼死....”

“是、是!”

与他对话的保镖立马跑开呼叫医护人员,借此机会,中村点上一支烟。

是玩家还是棋子,是由自己决定的吗?哼,随便啦,反正我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什么都改变不了,到头来还是得看年轻人的啊。

他如此想着,被烟呛了一口,开始猛烈咳嗽,中村将香烟扔到一旁,咒骂起这该死的破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