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袭!敌袭!”一名士兵对着通讯器大吼。
营地里一片混乱,各处响起枪声,爆破升起的火焰照亮整个夜空,虽然是突袭,对方也是经过正规训练的军队,在一小段时间的懵圈状态后士兵们开始组织反击。
“去死吧,该死的佣兵!”
“下地狱吧,你们这些出卖灵魂的畜生!”
高墙上亮起几盏孱弱的聚光灯,部分士兵由上而下射击,又有战车从后方开出,眼看袭击行动就要失败。
忽然,原本寂寥的高墙外震动着响亮的引擎轰鸣,从峡谷内升起的庞然大物骤然出现在士兵们眼前-----一架“雪鹰”战机。全长近二十米,机身两侧的机翼灯放射数万勒克斯的光线,宛若两个明晃晃的太阳,而这光明下的佣军们则像神兵天降,令士兵们一时失去判断能力,还没反应过来的下一个瞬间,六千转速的机炮倾泻出不计其数子弹,雨点般降临在目标阵地,接触到那致命雨点的人无一例外连碎片都不剩几块,战车刚从库中开出,炮口不及校准就遭到狂轰滥炸而变得支离破碎,徒留一个冒起熊熊大火的基座。
战场上只有死亡的死寂,佣兵们甚至不需要确认击杀,毕竟只剩下十分之二三的话是不可能活着更别提反抗了。
血、火药、尸体的燃烧、各种气味混杂在空气中,喉咙里渗出铁腥味,胃在不停翻滚。他垂下枪,直面这地狱,桔红色的光照亮前方的路,用鲜血与骨肉做成的不归路,脸在发烫,呼吸急促而困难,偏过头,一名士兵只留有半截身体,内脏流涂一地,用外翻的右臂举起手枪面准他,明明右脸早已消失不见,左眼中却烧着炽热的烈火。
“去死吧。”
士兵说着,扣下扳机。
睁开双眼,面前只有陈旧破败的,已经无所辨形的家具与大量的灰尘,另外还有一个像是床的大钢板横放在右手边,他没有睡在那钢板上,并不是因为嫌弃那床不舒服或是太脏,只不过这么久的逃亡生涯早已让他放弃了床这种道具,敌人夜袭第一目标通常是卧室,而坐在角落里更方便应对敌袭,睡得不那么深让他能及时感知到威胁的存在,然而唯一有一个缺点,这样睡容易做梦,且一般都没什么好梦。
就像刚才这般的....噩梦。
周边有几个人吵吵嚷嚷地叫着些什么,四个,不,五个人,听起来像是本地的黑帮之类的听闻了自己出没的消息匆匆赶来,正驱赶着难民,分头搜索这片区域。
一个被悬赏的雇佣兵,他的人头价值不菲并还在不断升高,要是能搞到他的脑袋去领赏就一辈子衣食无忧了,真是的,怎么每个人都把事情想的这么简单,这么理所当然。
他起身拂去灰尘,悠闲地检查一番后动身离开这个昏暗的小房间,直直向楼梯口走去,几个黑帮成员刚搜完下面一层,与在下楼的他撞个满怀,准确来说是后面三个人回过神来时前面的两个倒霉蛋已然躺倒在地,余下的一个甩出折叠刀,另一个抽出砍刀,一前一后发动进攻,而他甚至未曾挪动一下脚步,三招解决两人,最后一个慌忙掏枪,不料同伴的折叠刀旋转着划破空气飞来,正中持枪的右手,黑帮的人痛苦地握住右手手腕,再抬头时只能看见一个旋风般的残影,那是他昏迷前看到的最后的景象。
佣兵拍了拍手,从容离开这栋复式住民楼。
松山城吗....他轻声呢喃,会是这里吗.....
没有意义,全都没有意义。
从她从他手中滑落的那一刻开始,隼人的目标便失去了意义。
“对不起。”
那是他从她口型中读出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道歉,明明最该道歉的人是自己,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让任何一个人为自己而死,结果仍事与愿违,为什么?
因为自己还太幼稚了吗?以为靠着一腔热血与执着就可以搞定一切?
因为自己太弱了吗?如同折木所言,把握绝对武力的人才能成为赢家?
到底是什么地方做错了,最终导致了如此这般?
恍然之间,他又回到那个场景,那个倾斜的楼房残骸,自己仍紧握她的手,用尽全力想要将她提上来,哪怕右臂发出骇人的撕裂声,哪怕从线路与关节中迸出火花,哪怕付出一切代价都想要拯救那个人。
然而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她都被光束击穿,一点一点于指尖滑落,每一次,每一次都没能救下她。
“对不起。”
她如是说道。
睁开眼,发现是梦,不,不对,那确确实实发生在眼前并不可磨灭地刻印在灵魂上,于是不断重复,不断搅动,不断品尝着那份沉重到窒息的绝望以作为惩罚。
心好痛,来路不明的手将其紧握,几乎快被碾碎,呼吸愈发急促,即使胸腔上下起伏地像被塞了一个打气筒也无济于如同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头好昏,眼前的事物扭曲变形旋转,四肢不听使唤,大脑停止思考,接着义眼、义肢的连接处开始剧痛,那是一瞬便足以令人崩溃发疯,深入骨髓,直捣神经末端,扎入内心的痛楚。
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直接命中的隼人在床上来回翻滚,抽搐不止,大张着的嘴无法发出任何声响。
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隼人不知道,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所有的痛感都消失不见,没留下任何可以证明它存在过的东西,只是嘴唇的颤抖停不下来,想必现在的自己很难看吧,隼人右眼空洞地转动,环视整个房间。
倏然,锁住的冰冷铁门发出光亮,隼人的目光机械地追随着那团亮光,从那团辉光中不可思议地出现一只樱色的蝴蝶,翩翩起舞。一个正常人碰到这种状况必定被吓得不轻,但他只是盯着她,任凭她落于自己的手背,随后这只闪亮的奇迹拍拍翅膀,升到半空中,做出最后的舞动。
仿佛燃烧着自我,樱色蝴蝶从羽动的薄翼末端开始破碎,散成点点亮光,然而她毫无畏惧之情,似乎是早已知晓自身即将香消玉殒的命运,舞动愈演愈烈,并不源于对生的渴望,而是要充分利用余下的光辉,尽情燃烧,尽情绽放。
隼人目睹那奇迹般的演出,看着她一点点化为碎片,不复存在。而那些碎片尽数落入他紧握的左手,渐渐失去光泽,舒开拳头,掌心中是真实存在的项链碎片,只消一眼隼人便认出它们是小时候他赠与她的项链,已然面目全非的它在手心中仍旧充满她的体温和与她的回忆。
一股极度的疲惫涌上大脑,眼皮已经睁不开了,意识随之淡去,隼人渐渐睡去。
“隼人,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喂~~”
“啊?嗯,当然在听,怎么了?”隼人转头看向响子,似乎刚从发呆中回过神来。
“既然你在听,那倒是讲讲我刚才说了些什么呀?”
“呃,好吧,抱歉,我刚在发呆。”
“什么嘛,果然没在听,”响子微微鼓起脸颊,语气变得带刺,“我说你作为一个领袖,别人在热火朝天地干活时却在这里偷懒发呆真的好吗?”
现在组织里的大家正兴高采烈地清理南部旧城区下水道中的各个角落并规划着将来如何使用。不久之前响子与隼人发现这片不毛之地可以当做基地使用,只是需要大量的清扫整备工作,在与众人商议过后决定动员组织中的所有人来为这个未来的新家来个“大扫除”,大家一起让这儿重新发挥它的作用,继续发光发热,成为【落樱】的基地。
响子则在指挥的时候瞥到隼人呆呆地坐在一旁。
于是有了刚才的一幕。
“我才没在偷懒呢,检查清理进度再合理分配任务也是工程中的重要一环哦。”
“你可少来这一套吧,这个接好,”响子递出一把铁锹,“二号线路往前被大量碎石和垃圾堵住了,正缺人手呢,赶快去帮忙吧。”
好吧,既然要干那就全力上吧!
“都给我卯足了劲开挖吧!”
“哦哦!”几个组织里的男性成员一同举起铁铲,兴致高涨。
“唉,真不知道该怎么讲他,”响子摇摇头表示无奈,又听见身后有人正唤着自己,“来了来了。”
工作总是没完没了,重要的是保持一个积极向上的心并乐在其中。
“呼啊,总算告一段落了。”隼人将铁锹靠在墙角,自己则一屁股坐到已经打扫干净,将要作为大厅使用的水泥地上。
“是啊,把二号线打通之后直接连上了一大片区域,委实不枉你们几天来的辛苦。”
来,这个给你,响子说着把瓶装水与罐头塞进隼人怀里,罐头上印着鲜亮的效果图,内容物却惨不忍睹。
“唉,要是有专门的挖掘外骨骼什么的装备,这些工作不出一天就能完成,”隼人悄悄叹气,“再说这罐头再有一点味道至少也能提前个一天完工。”
说完隼人狼吞虎咽地吃完罐头,又大口喝光瓶装水,饱足地舒了口气。
“罐头好不好吃跟你们的工作效率有这么大关系?”
“那是当然,有一顿好吃的总能让人精神焕发,获得最高的满足感,真的是这样,吃得好真的太重要了。”隼人闭着眼,吐出这些不经大脑的字眼。
“是吗....”响子默默记下了这句无心之言。
瘫坐在地上休息的状态没有持续太久,隼人跳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规划空间的使用和后续开发计划,响子将准备好的电子图纸打开,蓝白光线交织,眼前的模型逐渐完整,最终呈现详细的地下水道模型,不看不知道,原来开发完成,能够使用的区域已有如此之多,之后的开拓成果也令人期待,得到好消息的众人都难掩雀跃的心情,发出小小的欢呼,尽管后续工作不减反增,但能亲眼确认努力的成果还是让人振奋不已。
“从这里下来就是大厅,再往后有上升的迴路,转到这里又是一个较大的空间,从这里可以下去,来到下面....”响子纤细的手指顺着通路划过,同时标下现有的信息,“后续计划中的开发从三号线路开始,往下往上皆有不小的空间。”
“从大厅往后的三个大房间,我想让这个成为生产间,它空间最大,前后都有进出通道方便运送原料和货物,然后这间作为医务室,它离两个出入口都不远,还有复数独立的小房间,可以当做特殊的医疗设施场所或是药房使用,再往后....”
隼人滔滔不绝地描绘着心中所想,同时在模型上标明文字,响子不禁看呆了,他的双眸中闪烁着别致的色彩,那自信而乐观坚定地身影总能给人带来憧憬与希望,真是的,这种尽力充沛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刚干完一天重体力活的人,不过也许这就是他能屹立于此的原因吧。
自己也不能认输。
“在这里开辟一个通道如何?再把这里棱角分明的地方改造一下,把那边的墙体敲掉....”不愧是从小通读各类书籍的响子,在建筑这块也有更深入的见解,经她这么一指明电子模型中的基地更加通畅,整体感强烈,不得不称之为点睛一笔。
“哦哦!”众人不由发出感叹,其中尤为突出的隼人则大加赞赏,赞不绝口,弄得响子颇有些不好意思,脸蛋变得有些红。
“我们马上就能拥有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基地了。”对于现在的【落樱】来说这项壮举无疑是个质的飞跃,用新基地象征安定的基石一步步脚踏实地地扩张自己,总有一天,能够实现在场所有人的夙愿。
“呵呵,怎么感觉像是父母在讨论即将出世的孩子的未来似的。”话一出口,响子就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不迭用袖子遮住更红的脸颊,却忍不住悄悄用余光瞟向隼人观察他的反应。
“哈哈哈,确实挺像的。”结果这个人一点都没想到那一点,欢快地笑了出来,让响子不禁觉得对此感到害羞的自己真是个傻瓜。
又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规划会终于在隼人的一句:“明天也加油吧”落下帷幕,抵抗军们经过一天的劳累,在大厅内铺下床铺立刻呼呼大睡,这已成为开发工程启动以来的日常,隼人原也身处其中但不明由来地迟迟无法入睡,在这里辗转反侧可能会影响到他人休息,于是蹑手蹑脚跑出待完工的新基地,到上面来透透风。
南部旧城区一如它往日的风景,黯淡无光,灰色的风略微夹杂工厂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气味,目光所及之处是外围的贫民区与内圈主城区,现实的两个极端就在左右,而造成这两个极端的最大原因之一便是西利亚斯,其发起侵略战争导致无数人民流离失所,为逃避战乱而背井离乡,不得已留在陌生的土地,遭受莫大的苦难,每思及此,隼人的胸口便被压抑着,怀抱着巨大意愿的目标,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使命感吧,这是【落樱】的使命,自己的使命------要去改变一切。
从刚开始了解这个世界开始便怀抱着这种心情,要赌上一切去实现自己的目标与使命,最初只有一人,后来遇到响子,得到不少帮助,又渐渐获得现在大家的支持,在前进的路上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有了如今这一切,来之不易的成果,这是他一个人绝无法达成的,真的得好好感谢他们。
“一个人在这干嘛呢?啊,莫非是嫌弃罐头,在偷吃好吃的?”
意料之外的声音把隼人吓了一跳,声音的主人则是背着双手踱步靠近的响子。
“怎么会,难道我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贪吃鬼吗?”
“当然不是,”响子笑呵呵地来到他身边,“稍微开个玩笑而已啦。”
她与他肩靠着肩一同眺望,呼吸着相同的空气,看着相同的景色,分享着相同的月色,内心的触动却不尽相同。
“一直以来....谢谢你了。”
“怎、怎么了?突然说这个。”响子听罢有些混乱。
“就是一直以来都各种受你照顾,所以想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啦。”
是啊,一直以来自己都依靠着她。
“吼喔?如果真的像要感激我的话可要拿出点行动哦。”
“那响子想让我怎么做呢?”
“嗯...这个嘛....”大概是没意识到隼人会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响子一时有点不知所措,“那....那就...抱...”
“什么?”隼人把脸凑过来想要听清响子越来越小声的呢喃。
“没没没什么,这件事暂时保留!嗯,保留。”她特地背过去不让他看到那羞红的脸蛋。
“什么啦,刚才不是还说要付诸行动的吗?”
“都讲了保留啦,笨蛋!”
一直以来都依存于她的温柔,毫无顾忌的一味索取,没有考虑到她在想些什么,没有想着能为她排忧解难。
“那等你想好了我再帮你实现吧。”
“嗯,就这样。”
夜晚的冷风拂去脸上的燥热,让她归于平静,表情放松不少,目光转而柔和。
再过不久就能有属于自己的地盘,尽管各方面都没有预期那么完善,但已经足够了,能有一个像“家”一样的避风港已经令人安心,更别提在外周转许多时日,大家肯定都累了,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十分正确的决定,这样一想,隼人的心沉了下来。
“今后还会有更多试炼在等着我们吧,”隼人凝视远方,“到时候还请多指教喽。”
“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胡闹。”响子露出灿烂的笑容回应。
一直把她在身边当作理所当然,认为这样的关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一直.....“利用”着她。
记忆中的场景如镜面般破碎,四分五裂,那璀璨夺目的笑容随之崩坏,变为那项链一般,再也无法一睹其原型。意识回到当下,她已经不在身旁,现实沉重地击溃所谓的日常和理所当然,从那个时候无暇顾及,不,是忽视到现在的事,已经无法挽回无以补救。
太晚了,自己什么都没能做到。
隼人将手中的碎片牢牢攥紧,埋入胸口,全不顾那些带有尖锐棱角的碎块将手掌扎破渗出血丝,再望向身边,那张泛黄的照片勾起儿时的约定。
“以后也要在一起,就算分开了也不要忘记对方哦。”
“怎么可能会忘记....”
他颤抖着拿起照片,默默端详着绝不会忘却的重要之人。
悲伤与悔恨溢满心头,所有的机会都从指缝中流失,他的愿望永远无法实现,他选择的道路决不允许他回头。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再和我做一个约定吧。”
不久前的记忆开始放映,那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约定。
啊啊,这不是还有吗?这不是还存在么?与她的联系还没有完全断绝,还有必须要完成的约定,还有未曾到达的终点,即使是绝无法抵达的彼岸,隼人也找到了那值得实现的意义。
仿佛落水者揪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隼人原本干涸的眼眶变得湿润,随即潸然泪下。
这是最后的机会。
这是最后的约定。
这是最后的救赎。
“我....向你保证....”
鲜红的血珠滴落于地面,绽放艳丽的花朵。
“不管用多久的时间,不管在实现它的道路上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不管用上什么手段....”
光华散去,留下一块空洞的缺失。
“我一定会实现我们的约定。”
隼人起身,小心谨慎地收起碎片与照片,僵硬地踏出步伐向前迈进,推开了那扇封闭自己多时的冰冷而沉重的门。
“唉....”
不知不觉中已经连叹好几口气,对于刚目送两人离开的夕雾来说担忧的心情实在难以平复,不论作为医者还是作为同伴,更遑论夕雾早已将他们都当做家人看待,说实话,希望他们都能留下来,呆在这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但她知道他们还有未完成的目标与理想,无论如何都想前进的决意,那是他们存在的意义与证明,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祈祷他们平安归来。
“很担心吗?”
“说不在意肯定是在说谎,可是再担忧也无济于事,只能在这里乖乖等消息,”夕雾双手搭在腿上,露出苦笑,“虽心有不甘,却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毕竟....”
诚如隼人所言,这样的团队合作贯穿整个【落樱】的发展历程,那是运作一个庞大组织不可或缺的一环,这其中没有任何问题,无法反驳,然而内心深处却发出抗议,不对,不是这样的,还有什么没能看见,还有什么遗漏了.....
“毕竟每个人的分工都不一样?”
夕雾无言地点点头表示认同。
“那你又在苦恼什么呢?”莉洁坐到她身旁,轻轻握住她颤抖的手。
自己不是战士,自然不会去战斗,又限制于这双腿所以没办法陪同前往,哪怕只是随行提供医疗援助也做不到,再者,她也没有信心能在激烈的战斗中不拖后腿,不成为累赘。
真的是,除了目送他们离开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但夕雾并不为此伤脑筋,因为没有什么人可以包办一切,在安全的地方守候也是她的职责所在。
“我只是....有些不好的预感....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夕雾摆出令人安心的微笑,可仍旧微微发抖的肩膀出卖了她。
肯定是被响子一番肺腑之言所打动,夕雾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呐,你还记得我们刚见面那会的事吗?”莉洁轻轻发问。
“诶?嗯,”夕雾微微偏头回忆,“那可属实印象深刻到难以忘怀,哪有人会在集体讲习的时候倒头大睡,还不时说着梦话,我在旁边尴尬得不行,怎么推都推不醒,害得我也被大家一直盯着。”
“可我是真的困嘛,谁让讲师布置下来那么多课题,害得我做实验到深夜。”
“那是你自作自受,这是赶到临近死线才赶忙去完成课题的后果,还有某人居然在人体解剖实验上大嚼汉堡,本身福尔马林的气味就不好闻,再混上汉堡的气味简直让人想吐。”
“诶~~,不会啦,这两件事根本就不冲突好嘛?”
“只有你会这么想啦。”
不约而同地,两人噗的一下笑出了声,是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还记得当时你的‘拯救所有人’的远大理想,为此我俩还大吵一架,然后好长一段时间生闷气谁也不理谁,把周围的同学都吓坏了。”
“是啊,真不明白当时怎么会为这样的东西较真,想来挺傻的,我们俩。”
这次是淡淡地微笑,被温柔包裹着的双手不再颤栗。
“那现在呢?”
“现在?嗯.....我想还是努力完成力所能及的部分吧,认真对待每个病人,每一场手术,每一次成功,每一次失败,甚至是直面力不从心的死亡,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呜哇,这样直接讲出来确实有点恶。”
“讨厌,不是你问的吗。”
再次绽放笑靥的姐妹依偎在一起。
“谢谢你,莉洁。”
“现在才记起我的好吗?”
夕雾眯起眼睛摇摇头,侧躺入莉洁怀中。
“我想我有些累了。”
“好好休息吧,要我给你哼一曲摇篮曲吗?”她在她的耳边吐出微热的气息。
“嗯,拜托了。”
“好吧,既然是小夕雾的请求,”莉洁轻抚怀中人,缓缓哼出阔别多年的曲调,倦意缠绵如墨滴在水中翻滚扩散,留下温软的触感,全身逐渐放松,意识即将远去。
希望醒来的时候.....能再见到熟悉的笑容.....听见熟悉的声音.....只要这样...就满足了....
无边的黑暗笼罩,仿佛永无光明会再次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