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来到外界,本身就是一场豪赌。因此,雷鼓对自己死亡的可能性早有心理准备。

尽管如此,如今的付丧神更惧怕自己变得不再是自己。

自己倘若失去魔力而消失,那么消失的至少亦是“自己”。

可自己一旦被外界狂躁的声音给吞噬,自己是否还能维持“自己”呢?

她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对“来到外界”这件事的后果考虑不周。

“你在干什么?”突然的,有人说话了。

付丧神先是一惊,随后反应过来:说话的不是岁纳。

“照镜子而已。”这回开口的是岁纳,“是打扰到您了吗?”

“不要随便拿镜子对着别人照。”对方显然不太高兴,“看你这样子,也不是什么小孩,就不要做这种幼稚的事。”

“是的,很抱歉。”即使深藏在岁纳的衣兜里,雷鼓也能够想象出少年低头认错的恭敬模样。

对方之后似乎亦没有再说教岁纳的意思,只不过念叨了几句,便离开了。直到此时,汹涌的脚步声才再度传入雷鼓的心神之中。

看来岁纳常世带着自己来到了一处很不得了的地方呢,她这么想着。

比起不久前狂乱而无生气的声音,这里的声音虽然有着类似的浮躁,却好歹可以感受到那么一丝人的意味。

然而,空洞是不变的。

雷鼓明显的感知到,岁纳身上流露出的“负”愈加浓厚。

只是鉴于岁纳在旅馆里对自己说的话,少女选择了缄默。

“雷鼓小姐?”岁纳说。

与此同时,他拿出了揣在兜里的拨浪鼓。

“雷鼓小姐?您可以出声了。”

陡然的光亮令雷鼓一时没回过神。

“你……刚才的话是对我说的?”

“我不希望有第三次。”过负荷的后辈拨弄着手里的鼓,“而且,在旅馆的时候不就打过招呼了么?您难不成比我还健忘?”

“……因为你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妙,我没敢答应。”此时的雷鼓才有余裕去观察周围的景物。

持着拨浪鼓的岁纳正坐在靠窗的地方,窗外的风景随着电车的前行而不断地流逝。这班电车的空旷出乎雷鼓的意料,根据自己一路听下来的声音,她本以为车内会相当拥挤。结果等到她重见天日之时,雷鼓才察觉到这节车厢里的乘客唯有寥寥数人罢了。

“是你走得太快了?还是我对时间的感知变迟钝了?”

“您在说什么啊?”对于雷鼓的问话,岁纳大感不解。

“从你把我塞进衣兜里以来,我感觉才过了几分钟而已。但旅馆与车站之间的路程要花的时间肯定不止几分钟,所以我这么问你。”

“雷鼓小姐,您问我如此深奥的问题,我实在难以给您合理的说法。”

岁纳擦了擦再次发痛的眼:“因为唯心的东西,我总不能用唯物的方法来解释。”

“唯心?唯物?”

“嘛……其实我也不太懂。这种东西,真是麻烦。我都懒得去想。”

“如果您非要一个解释的话,那我只能说,这都只是您的感觉。”岁纳说,“外界人没几个会问我这种问题的,毕竟大家都能看钟表确认时间。”

“是错觉吗?”正如岁纳所言,雷鼓自觉这个说法很难让自己感到信服。

“我都怀疑缺乏睡眠的不是我,而是你了。”

岁纳的笑话依旧那么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