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喽——宝贝!”

与galgame开篇般的甜美声音截然不同的,是一盆冒着寒气的冷水从天而降,然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原本应该尚在梦乡的少年,居然在冷水落下来的同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完美无缺地躲过了“要害”。

少年摇晃着身体和手握冰镇洗脸盆的女性错身而过,挂着自动挡开始漱口,明明眼睛都还闭着却准确无误地给牙刷挤上了牙膏,拿到了自己的杯子接好了水……一系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然而女性却瞟了一眼保温壶,提前志得意满地笑了。

打着轻微响鼻的少年,一如既往地顺利完成了漱口工作,抓起保温壶开始往脸盆里倒水,然后把洗脸毛巾丢进去……一切动作自然而然,直到少年的双手触碰到洗脸水的那一瞬间!

“啊——冷冷冷死了!”少年在仰天长啸之后,恶狠狠地转过头来瞪了女性一眼,“死老妈——你居然把保温瓶里的水换成冰水!”

“诶,你说什么?谁告诉你保温瓶一定保温的,这两天天气比较冷哟——宝贝。”

女性咬着切片面包,顺手把少年当天的生活费扔桌上,踌躇满志地踩着高跟鞋上班去了。

“早餐在餐桌上,自己吃完别忘了洗碗哦——Myson!”

“现在是夏天好不好!而且把切片面包放在盘子里,外加白开水一杯也能叫早餐?要做也有诚意一点、去买箱牛奶啊!还有冲一下那个盘子,真的能叫做‘洗碗’?”

浴室的方向传来了少年的吐槽,但只可惜被门关在了房间里。

用冰水洗完脸的少年唉声叹气着走出浴室,要不是母亲诡计多端,他甚至可以一直睡到挂自动挡的身体把他“带”到教室的为止。

“嘛——也不错,拥有学习能力的AI,才有战斗的意义!”

少年对着今天的日历,热血地扬起拳头,日历上的“六月十七号”仿佛被他吓到了,微微地颤抖了一下。纵身跳到餐桌上,少年单脚轻点餐盘边缘,企图达到切片面包飞到自己手上的效果,然而飞过来的却是映着自己傻样的白色瓷盘。

乒呤乓啷——

“诶,我说乡,你一大清早就犯二了吧,这么多创可贴。还是最近很流行这个?”

损友一号夜来,在乡周围绕来绕去。而乡在心里默默追悼,他阳光普照、空气清新的早晨——应付完脱线老妈还要来配合这帮损友的波长。

似乎意识到气氛不够热烈,损友二号觉晓掺和进来,搂着夜来和乡的脖子,把全身重量都倾泻上去,咂着嘴。

“啧啧,别一脸苦闷的样子嘛,你要想到新闻上天天报导的那些国家,还有很多孩子吃不上早餐啊——就像可怜的我一样,所以你应该感谢切片面包和白开水。”

损友三号啼鸟扶了扶眼镜,咳嗽两声表明存在感,顺带告诉眼前这帮基佬。

“请注意现在正有几亿人民在看着我们,你们的言行将会成为未来领袖的绯闻,请不要给我抹……”

觉晓忽地从乡和夜来的背上直起身子来,四处张望,说哪里哪里。然后空无一人的坡道上,有一只呱呱叫的鸟飞过,带着液体的稠状物正好落在啼鸟程亮的皮鞋上。

“啊——我一秒钟几十万上下的皮鞋!完了,你要怎么赔?!”

“他在和鸟说话吗?是要让鸟赔吗?”

“不相比之下,他皮鞋好厉害啊——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请不要侮辱皮鞋。”

“这种时候你应该吐槽,请不要侮辱生意人好不好——乡,你被啼鸟的二传染了!不你本来就很二。”

“二,你值得拥有。让你快乐、幸福……”

“我们能消停一下吗?”

夜来单手撑着额头,遗憾自己的脸皮是如此之薄,以至于和身边这群人格格不入。

一路上吵吵闹闹,乡和他的小伙伴们的气场,让他们的方圆百米内都无人问津,就算有和他们同路的学生,都会远远地绕开。

其实乡还是明白的,别人看他们的眼光多少有点特别,有种“啊,又是那群二货”的感觉——这种程度的自觉,乡还是具备的,然而奇怪的是,乡却很享受这种感觉,甚至说是为此而感到满足也不为过。

蠢兮兮的样子傻乎乎地笑,就算失败也会立刻被原谅,因为周围的笑声就是他们最大的成功。

乡还记得有一次学校突击考试,然后改卷的速度也是突击的级别,早上考完下午就出分数、发试卷,整个班上气氛沉重得像开追悼会。

只有乡拿着他那……用夜来的话说是“血肉模糊”的卷子去找觉晓要平衡感,然后气得只低一分的觉晓要看啼鸟始终遮住的卷子,啼鸟一如既往地扶了扶眼镜、翻开卷子大笑说我比你们都高。

最后夜来冒头,企图镇住场面,高声宣布“你们嘚瑟什么?再高还不是没及格,哥我及格了”,鲜红的六十分立刻亮在众人面前。

之后班上鸦雀无声,接着所有人都在“这群二货,难道一直都不知道,这次满分是一百三吗”的声音里笑了,压抑的气氛仿佛也被沸腾的笑声蒸发了。

乡和他的小伙伴们就以这样的心态,充当着伟大之神笔下的小丑,以娱乐大众为己任、以被大众娱乐为目标——以至于他在一篇批判类文章上看到“小市民”这个词的时候,还会自豪地想这不就在歌颂我吗?

乡真心觉得小市民没什么不好的,为复杂关系网上的劳苦大众减轻心理压力、促进社会和谐发展有什么不好的呢?

反倒是那些一天到晚愤世嫉俗的神经病才是闲着没事,要是人人都那么有想法、那么有主见,那人类的势力划分还不得动荡多少次——既然有提出意见和建议的人,自然也得有服从的人。

而大多数人都是服从的人、都是在服从之下自寻开心的小市民,而被圈在政治之外、艺术夹层里的神经病们虽然自认为精神上不是小市民,但依旧不得不作个物质上的小市民,服从大流。

既然无论想与不想,结果都得从大流,那么何必伤神费力去考虑那些自己力所不及的东西。相比之下,让周围人开心一下不是更实在的东西吗?

所以乡既承认生活是无聊的,又能享受无聊的生活——但凡他一无聊就娱乐大众,于是大众就不无聊了,那么他也就不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