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暗夜

“情况怎么样，医生?”在凯尔希医生从诊疗室出来之后，我慌忙迎上去，问道。

她的脸色很凝重。“很不好。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她体内的源石侵蚀指数很高，体细胞融合率也不低。应该是因为和源石适性很高的缘故，估计她也会一点源石技艺。”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关键在于她不知道自己有怎样的力量。根据资料来看，没有人教过她怎么控制自己的能力，她真的只是凭借着天赋学会的。”

“那么，也就是说，这也是她的身体被源石侵蚀加剧的原因吧。毕竟对矿石病没有了解的话，就不知道它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伤害啊。”我接过话头，这么说道。

“没错。我已经尽力把她的情况控制住了，进一步的治疗方案我会尽快整理出来。不过，这孩子的心理情况很不好，疏导安抚就交给博士你了。”说着，凯尔希医生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不知为何，在第一眼看到这个名为阿米娅的少女时，我就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想要保护她的冲动。我走进阿米娅的诊疗室，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素白的床单和被子凸显出她的柔弱。不管怎么说，她都仅仅是一个孩子而已。我在病床边坐下，沉静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我看见她细细的眉梢皱了起来。哪怕是在梦中，她感受到的也是恐惧和无助吗？

我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希望能给她带来一丝温暖，哪怕，仅仅是在虚无缥缈的梦境之中，我也希望她可以过得轻松一些。

握着她小小的手，我不禁思绪联翩。我不是感染者，也就无从得知他们的想法和内心。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们灵魂深处发出的呐喊却明明白白。在这个世界上，我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研究者，对现实中存在的东西尚且一知半解，我又如何去探寻人心的变化呢？天灾，矿石病，感染者，源石。一切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密密的大网，将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囊括在内。不管是什么种族，不管来自哪里要去何方，一切生存在泰拉世界的居民都将会找到自己在这张网上的位置，明白这张网的坚不可摧。

听说最近出现了名为整合运动的感染者团体。他们的口号似乎是平等同权，但实际上则鼓吹感染者应当为自己身份感到骄傲的种族主义。不过因为一直没有足够强势的领头人物，眼下它的实力还不足为惧。但是，倘若放任不管的话，迟早会养虎遗患。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我在朦朦胧胧之中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一切，这栋建筑之外正进行着的夜晚，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似乎都与我有关。在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将我们维系在一起。

我和凯尔希医生都是巴别塔的成员。从前，居住在大地上的人们想要接近神的居所，于是一同修筑了这样一座通天之塔。神明认为这是冒渎的行为，降下天灾将塔摧毁，让大地分裂以隔离人种，让语言异化以阻碍交流。似乎神明觉得这样已经足够，可是现实正在揭示这一做法的愚蠢。

不论何时，交流和沟通都是不会绝迹的，神明们低估了凡人们的毅力和坚韧。就像蛮力可以粉碎巨石，却无法将碎石再次击碎。巴别塔终究还会再次竖立，只是或许不会以神明们期待的方式而已。

而现在我们在做的，就是为这座巨塔砌起第一块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