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已经逐渐卸去，夜幕开始铺展开来。夕阳西斜，皎月东升，普通人平凡而劳碌的一天即将落下帷幕。
然而，夕澈兄妹二人却是例外。
“啧。”夕澈将附近都跑了一个遍，却在山中找不到任何一户可以投宿一宿的人家，正在苦恼着如何解决今晚的住宿问题。
自己倒是无所谓睡在什么地方，但是总不能让小瑶也跟着我一起露宿在外吧？
“……澈……没必要的……我不介意……在哪里度过一晚。”星海瑶看着焦躁不安的夕澈轻声道，“……而且……身为背负罪孽之人……我无需休眠。”
“……小瑶，别开玩笑了。你觉得我在你没有睡着之前我能安心入睡吗？”
“嗯。”星海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澈……若不介意……可以在山洞中度过一晚……我会给……澈……放哨的。”
这无论怎么听起来角色的身份都反了吧？
夕澈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集中精力想着如何解决这一难题。
“……澈……还在犹豫什么？”看到自己的提议没有被采用，星海瑶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那个，小瑶，虽说我们是兄妹，可终归男女有别，我不可能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就睡在你旁边吧？”夕澈苦恼地说着。
“……澈……害怕身为罪人的我……玷污了……你？”片刻思考后，星海瑶轻声说出自己得到的结论。
“……噗，咳咳咳咳，说反了吧。”反应过来的夕澈被星海瑶呛得哭笑不得。明明她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为什么会在有些地方得出这么惊人的结论呢？
“咳咳，总之，”夕澈清了清嗓子，好让自己不被星海瑶刚才的话所影响，继续说了下去，“现在天色快黑了，想办法找点火源，在小瑶说的山洞先度过一宿吧，我一晚上没睡也撑得住的。”
“嗯。”星海瑶没有再次提出什么惊人的建议，从青石上跳下，开始和夕澈一起收集干树枝。
夕阳已经逐渐沉入谷底，星辰如同洒落的碎银般点缀起星空，天幕像是被泼开的墨水渲染开来，渐变为深沉的黑色。
得快点啊，趁现在还看得到赶紧收集完，天黑了如果山里的野兽开始活动就麻烦了。夕澈加快起了速度，迅速地将收集的树枝绑在一起后，向着不远处收集树枝的星海瑶喊道。
“小瑶，可以了。”
“好。”星海瑶仔细地挑起一些石头后回到夕澈身边。
“呜——”夕澈的身边若有若无地响起鸣泣声。
“小瑶，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由于山间月色昏暗，夕澈有些警觉地问道。
“……嗯……像是婴孩……啼哭的声音。”星海瑶赞同地点了点头。
“呜——呜呜呜——”鸣泣声似乎逐渐变得清晰，声音的主人好像是在接近着他们。
这种鸣泣声，好像在哪里有听到过？夕澈一边警戒着，一边翻找着脑海中的记忆。
“……澈……冷……”周围的气温似乎突然下降，让星海瑶的发出的声音有点颤抖。
“呜呜呜呜——”鸣泣声逐渐向二人的方向靠近。
该死，现在根本很难看到到底是什么在过来啊。夕澈拔出行云，警戒地看向周围，却仍是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发现。
“……澈……在那里……”
夕澈顺着星海瑶所指的方向看去。
来者拥有苍白的面庞、无神的双目以及接近透明的身躯，周身散发着浓重的阴气，无意识地慢慢游荡着，吞噬着一路所见的所有生灵。
“……怨灵。”看到它们的真实面目后，夕澈下意识地说出人族给它们的称谓。
怨灵，是不会转生的鬼魂，死者濒临死亡之前心中仍然存有极大的怨气，死后灵魂不会经过轮回转世，而是化身为没有意识的存在，不断的吞噬着见到的所有生物，仿佛是在通过大量的进食来消除生前的不甘。
“小瑶，能给行云随意附上些幻术吗？”夕澈低声道。
“……澈……需要什么幻术呢？”
“都可以。”
星海瑶思考片刻后，用手指轻轻地在剑身上一点，绿色的流光瞬间在行云上蔓延开来，把行云轻轻裹住。
“谢了，小瑶，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夕澈向星海瑶道谢后，迅速奔向怨灵。
“呜呜呜呜——”察觉到夕澈的接近，怨灵们无意识地发出鸣泣声，准备用双手将他的灵力引出，把他一点不剩地榨成干尸后再大快朵颐。
“破！”夕澈轻松避开鬼手，全力一击砍向一个老人怨灵的头部。
“噗嗤——”附在行云上的流光与老人怨灵的头颅激烈地相碰，老人怨灵来不及发出痛苦的哀嚎，头部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失去头颅的身体不久后也跟着一同溃散。
果然。怨灵的如此憎恨着生者，却又不敢直接吞噬生者，那么生者身上代表着生命的灵力便是他们的弱点。
虽然是夕澈第一次对付怨灵，但凭借着之前少有的几次记忆，他看到过幻师们利用灵符施放出强大的幻术净化怨灵。行云虽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但附在上面的灵力对怨灵而言就是致命的。
“呜呜呜——”其他怨灵并没有流露出恐惧，在老人怨灵被净化后继续遵从本能，前赴后继地扑向夕澈。
破绽百出！夕澈轻轻一扫，将数个怨灵拦腰斩断。
如果夕澈的行云没有附上灵力，夕澈也奈何不了他们，只能被动地躲闪着他们的攻击，而现在附上灵力之后，他所面对的不过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就算再来百个也不足为惧。
“哇——”被行云刺中的怨灵发出渗人的怪叫声，之后就像燃烧的火把般身躯逐渐化成烟雾溃散。
夕澈没有心软，秉着速战速决的原则，将最后的几个怨灵们一一劈开。
“吱哇——”伴着最后一个青年怨灵的怪叫，它的身躯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最后慢慢变得透明，彻底地溃散。
“……一路走好。”虽然夕澈知道怨灵们被净化后不可能再有转世了，但他还是轻声对着怨灵曾经存在之处低语，跟他们做了最后的告别。
“……澈……”一旁的星海瑶没有因为怨灵得到净化而放松，反而冷汗直流，面色变得如同白纸一样苍白。“……为什么……我会有极度不安的预感？”
“小瑶是觉得还有什么问题吗？”夕澈不解地问道。
“……不……我也不清楚……”星海瑶的眼中充斥着畏惧，“只是……觉得……非常的不安。”星海瑶止不住地颤抖着。
“……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小瑶……”夕澈心疼地抱着星海瑶。
“……呜……呜呜哇……”一直以来很少有感情波动的星海瑶突然蹲下身来放声大哭，晶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毫无保留地向夕澈展示了自己的内心。她到底经历过了什么？她此刻又在因为什么而感到恐惧？夕澈不清楚。
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和透过树叶间缝隙的月光一起静静地陪伴着星海瑶，轻轻地安抚着她，直到她的恐惧随着泪水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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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夕澈二人早早地从暂住的山洞醒来继续赶路，不过说是醒来，其实二人基本一夜无眠，尤其是夕澈，因为担心星海瑶的情绪低落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整个晚上基本没合过眼。不过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星海瑶整个晚上异常地安稳，仿佛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起来后简单地吃了几口干粮便和往常一样安静地跟在夕澈身后。
总感觉哪里不对啊。夕澈有些担忧地想着，赶路的步伐不由得有些放缓。
“……澈……没有必要……通宵的……”跟在夕澈身后的星海瑶责怪着夕澈，“……身为罪人……我必须……时刻保持着清醒……澈……不必担心我。”
“……啊，哦，好的。”有些走神的夕澈瞬间清醒起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既然现在小瑶没事就不要分心，明明自己才是兄长，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义妹面前出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夕澈摇了摇脑袋，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精神一些。
“……澈……到亘芜之漠了……再半个时辰……就能到……砂林语的家了。”星海瑶提醒着夕澈。
夕澈这才发现，现在的位置，已从苍青色的小山，过渡到半荒漠，而眼前，则是单调而又荒凉的黄色，除了沙子还是沙子，没有其他一点颜色点缀，沉闷无趣而又望不见尽头，让人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到了尚未开化的蛮荒之地。
亘古以来荒芜的死地、毫无生气的沙海——亘芜之名由此得来。
由于现在天色尚早，荒漠并没有夕澈想象中的那么炎热，这让夕澈安心了不少。他估计根本不用到辰时便能找到砂林语。
然而，不等夕澈开始上路，下一秒出现的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夕澈二人的耳内。
“呜呜呜——”婴孩般的低声啜泣若有若无地从夕澈的身边响起。
怨灵？它们是怎么毫无声息地接近我们的？夕澈心中警铃大作，“小瑶，小心！是怨灵。”
“……澈……感受不到它们……身上散发的阴气……而且……看不见它们……”星海瑶提醒着夕澈。
没有散发着阴气的无形怨灵？这与夕澈之前的记忆和昨夜见到的怨灵根本不符，然而现实就是如此，他不得不集中精力聆听啜泣声来判断它们的方位，提防着它们的进攻。
无需多言，星海瑶在提醒夕澈后立刻把灵力注向行云。
“呜呜呜呜——”鸣泣声不断地在接近。
一步、两步。
“在这里！”凭借着敏锐的听觉，夕澈迅速向身后挥出一剑。
“哇——”怨灵似乎被行云利落地斩成两段，发出了最后的悲鸣。
星海瑶没有在一旁坐享其成，紧闭着双目，心中思索着什么。
“呜呜呜——”无形的怨灵将双手伸向星海瑶的脖颈，想要将她活活掐死。
“！”星海瑶灵敏地往旁边一跳，躲过了怨灵的偷袭。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卷！”星海瑶对着身前的空地释放出幻术，不一会儿，灵力构成的小型旋风迅速形成。
“哇哇哇——”空地上传出了复数个怨灵的哀嚎，看来是被旋风无情地绞杀了。
“……澈……它们……应该是东边过来的……请小心。”星海瑶高声向夕澈说出自己刚刚得到证实的推断。
“东边吗？”夕澈低语着，之后大声喝道。
“逐电！”
行云瞬间化作死亡的寒芒，刺向东面潜伏着的怨灵。
“吱哇——”果然如同星海瑶所预料，大量的怨灵痛苦无比，在灵力接触后纷纷溃散。
“……沙……漠……”夕澈的不远处传来了口齿不清的低语。
是怨灵吗？可是它们怎么可能会说话？夕澈更加认为这群怨灵反常无比，绝对藏着什么原因，但现在先净化它们要紧，之后再想也来得及。
夕澈精准无比地将剑锋送入说话声音的方向。
“吱哇——”怨灵痛苦地哀嚎着，但是没有放弃似的仍在低语，“……沙……漠……沙漠……”
最后声音彻底地消失，整个沙漠重新归于沉寂。
“……澈……这些怨灵……不同于昨天的怨灵……是什么原因……澈……知道吗？”星海瑶小声地向夕澈提问。
“不知道，不过其中一个怨灵似乎一直在‘沙漠沙漠’地喊着，可能是对亘古之漠有着极深怨念的死者化成的怨灵，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恐怕他们的真实身份就是从邻国而来在途中遭遇不测而葬身于此的商队了。”夕澈不是很确定地推理着。
“……澈……我不安的预感……更强了。”星海瑶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安地徘徊着。“……希望……这只是我的……胡思乱想。”
“……小瑶……”看到星海瑶如此焦虑，夕澈心中似乎逐渐生出一个残酷的推想。
但是他不敢向星海瑶证实，害怕再次将星海瑶心中的恐惧放大。
该不会真的是那样吧？夕澈在内心苦笑着。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的旅途，似乎就此中断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