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特蕾莎。昨天明明能够开枪杀掉我,你却没有动手的原因是什么。”

“那是因为规则不允许我......”

“那定下这份规则的又是谁?”

“我不知道,意志让我要遵守这份规则。”

“抬起右手,放在左胸前。”

我照她说的将手放在胸前,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的体温。

“理解到什么了吗?”

“体温。”

“其他的呢?”

“没有。”

“是心,是你作为人类的心。”

“规则是我自己定下的?”

“正是,与你麻木杀戮冲突的反抗之心所产生的规则,制约着你的行为。你无法成为人类,自一开始你便是人类,并且与那份空虚的欲望抗争至今。”

“我曾经憎恨过你,但与你接触过后那空虚的眼神仿佛向我求助着渴求着从着深渊里拉出来。”

“只是稍稍推了你一把而已,特蕾莎。你已经可以凭自己的意志活着了,绝不会再次被引进黑暗,你已经踏上了独一无二的属于自己的道路。”

“特蕾莎,有个词叫做两肋插刀。”

“是想让我在肋间插上刀赔罪的意思吗?”

“是为了朋友即使两肋插上刀都无所谓的意思,别再让我用不擅长的方式回答你了,以你的理解能力不难明白我的意思。”

“了解了,我会在地沟等你完全康复,期间已经找好了住处。今天我不会待太久,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我与南丁格尔都不像是喜欢说笑的性格,没人当做话题起动机的话很容易就会没话可谈。

我重新坐在了公园的长椅上。

大概是习惯了独处,比起在别人面前,反而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将感情释放出来,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能静下心来思考感受,慢慢回味发生的种种。

黑色信纸所传达的是预言,也就是说结果不一定是必然发生的,所代表的只是某种可能性。在原本的常量里加上变量,在这三个月我必须加上足够多的变量才能将这个可能性稀释到最低。但如果预言本身根据的不是我当时的状态,而是包括了所有变量所做出的,那做什么都是无能为力。做出预言的这个人要是和我的能力类型对等,那么做出的预言绝不可能是后者,唯一能搏一把的便是这点。

作为ZWEI在战斗里与我平起平坐的屈指可数,多数情况下我都会占据上风,毕竟比起他们这种个体,能灵活协作的我们二人更占优势。黑已经不在我的身边,虽然确实有一部分力量回归到了身上,但我失去了最重要的牵制力,个体并不强的我最重要的底牌被无情的揭掉了。面对平时可以压制的强敌,大概要使上全力才能做到同原先一样的结果。

爱德文·鲍威尔·哈勃。

我记忆中唯一一个黑还在的时候都让我都无法胜过的人。

与他并无瓜葛,人选绝对不可能是他。

是那个偷猎者吗?

至今因为事情太多都没来得及注意这件事。

越思考越混乱了,想得太远也不是好事,还是把眼光集中在当下。

为了舒缓混乱的思绪,我绕了远路,以大医院为中心是一条环形道,离开环形道从东南方顺着一侧长满芒草的小道便能回到借住的家中,而朝反方向进入商业街绕一个弧形长道也可以回到家里,我走的便是这条路。

时间已经很晚,商业街仍如白天一样喧嚣,本身地沟终日在白昼当中,有作息颠倒的人也不算得上意外。

左肩突然像是被羽毛轻抚了一下。

从我身旁走过的男人像没注意到我一样,继续朝我肩上弹烟灰。

“喂,做什么呢。”

“抱歉,没注意到。”

他的年龄大概在中年,身上穿着一身整齐的西服。

不,有哪里不对。

我停下了脚步转身正对着他,他仰着头像看虫子般看着我。

“有什么事吗?小姐。”

“没什么。”

我所看到的是火焰。从男人眼中所燃烧的,不包含任何杂质,澄澈透明的火焰。

从火焰中蔓延出的复仇欲几乎要替换掉身体的血液,驱使着他变成纯粹的复仇机器,也许再往前继续走上几步,他就会被这火焰焚烧殆尽,迎来复仇者应有的结局。

“外来人啊。”

男人看向我的脖子,带着厌恶的咂舌。

“下次别走这条路了。”

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男人抽着烟迈着稳健的步子离开。

咚咚。

咚咚。

“奶奶——”

我自认为我的喊声足够大了,至少要比平时说话要大。

没锁门吗?老年人似乎都喜欢这样。

老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块做了大半的斗篷,原本的修女服则被整齐地熨烫挂在衣架上。

我从老人手里慢慢地将斗篷抽出来,拿过针线自己慢慢慢修改起来。

布料在手上摸着很舒服,说不上是多昂贵的种类,但至少质量很好。

老人似乎在我出去的时候偷偷自己给我做了件斗篷,我本以为她是想要顺着我的意思将修女服稍作改造一下的。

是因为我曾说过这件衣服很重要吗?

老人总喜欢把孩子不经意间说过的话记得很清楚。

我还真是住到了一个温柔到不得了的人的家里。

正如我所说过的一样,我对自己的手工并不抱有自信,但顺着老人的痕迹再继续走下来总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完工。

我迫不及待地对着镜子试了试斗篷,

斗篷帽子的右侧方被缝了一朵布制黑色曼陀罗花上去,正后方绣着一个形似太阳的圆状花纹,从帽檐直至斗篷的末端垂直而下两条烫金色的线,左右两侧也有这种颜色的装饰物,虽然仍保留着修女服的部分设计,但基本上与正常的修女服没有太多的瓜葛。

大概是因为老人用卷尺仔细地量过修女服的尺寸,斗篷穿起来意外地合身,处在方便活动且不松垮的微妙平衡当中。

我回到重新将斗篷挂在衣架上,独自一个人感受着阁楼空房的寂静与床的柔软。

窗帘的遮光性好到过头了,合上后周围伸手不见五指,闭上眼睛,听得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扑通。

扑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