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忆起较早之前,亚兰对自己所提及的「计划」。
当时的他拿出一条华丽的红宝石项链──先不提那颗位于正中央灼红艳艳、有着鸡蛋般大小的珍贵血色宝石吊坠,香香就仔细数一数旁边那些串连在一起的流水珍珠串,足足有......十、十二层?!
这、这到底值多少贝利啊?!她的经济脑要停止运作了。
「亚兰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随手就可以翻出这样的一件宝贝?」
另外麻烦请尽快找个人来告诉香香她,这只是件假货──
「向熟人借来的~」美丽的魔王以他勾人心魄的笑容,一举粉碎了香香的内心祈愿。「稍后我会安排船上心思最单纯的一个人发现这条颈链。在二时四十分之前,他会回来到这艘海盗船上。到时候就麻烦你站在瞭望台上,负责追踪他的位置咯?」
「什么『心思最单纯』,你其实是想要说『蠢钝如猪』吧?」香香她想。「太可怜了,又不知道会是谁要被他算计过去。」
这个男人,绝对是披上羊皮的狼。
「但为什么要是瞭望台啊?直接在后面跟踪不是更好吗?」
「这样会被其他人发现的吧?」黑发的亚兰双手叉腰,带点没好气地说,「而且目前,我还未发现到宝物库的具体位置呢。」
海盗也有自己的宝物库吗......?
香香知道奥普兰的王宫里头也有一座这样的仓库,虽然现在那处只放了一堆卖不出去的家具、书卷和肖像油画──啊,那宝物库不是应该设置在海盗船之外的地方吗?
或许是这位少女的表情泄露出她的想法,亚兰耐心地向香香解说道:「虽然不知道最初是谁定立的规矩,但每艘海盗船上都会设有一个贮藏室,用来存放劫掠回来的贵重宝物。」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
亚兰竖起食指,对香香她俏皮一笑:「因为海盗之间呢,有一个约定俗成的协议:所有财物都要公平分配给船上所有的人。投靠海贼团前,自己拥有的私人财产并不计算在内。但上船后,任何人所得的一切财宝都必须要上交出来,让船长他重新按比例进行分配。」
「......真出乎意料啊?这跟要塞上盘踞的山贼完全不一样。」
虽然是包含讽刺意味的挖苦,但这个规定似乎听起来还不赖?
──假如现实当真有如此理想的话。毕竟他们是可恶的盗贼啊?会老老实实遵守这条君子协定吗?
「可是亚兰你就不怕那个人,会私吞了这条项链吗?」
「不可能的,」漆黑长发的青年充满自信地笑道:「因为『私藏财物』是海盗最不齿的重罪,被告发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可怕......所以汉斯先生早就连「对方没有听从指挥」的这一个可能性也已经考虑在内了?
果然是披着漂亮人皮的可怕恶魔。
──总之,以上就是公主之所以会在此刻出现在瞭望台上的理由。
虽然目前没有空来抽出手查看怀表,但香香估量着,那位中计的男海盗大概快出现了。
只是此时,佔去她全部脑细胞的,却似乎是另一件事?
「以前从未见过那种款式的项链......」
香香她曾经拥有一条简朴得多的金红石颈链,是那种单层的银制扭丝链身。听说它是前朝某位公主的遗物。父王曾经想要委托金工匠,为她打造一条款式相仿、并且嵌上香香诞生石的链子当作礼物送给她。但公主一听见这条银颈链的昂贵造价,当下就立即拒绝了国王的提议。
因此香香知道亚兰手上的那一条,造工费恐怕只会比她的银扭丝链只高不低。而且它的华丽和精致,似乎不应该出现在男人的手上,而是更适合挂在某位贵族千金的粉颈间。
因为,它是一条女用的项链。
「商借给他的人,难道就是亚兰的委托人吗?」
要是这样的话,想必他们的交情相当不错。
只是......她会是女生吗?
因为啊,那个亚兰人不单止长得要命的帅气,嘴巴又坏得过分,而且还会对人毛手毛脚,说不定已经有不少女性上了他的当呢!然而,现在他却过分地把人家借给他的珠宝──
啊?!等等!怎么她唐香香忽然会想到这些事了?!亚兰‧汉斯受不受欢迎又与她何干啊?!呸呸呸呸呸──请停止继续发散妄想!她可不想被那个男人反过来取笑自己工作时候不专心!
而且,
「......好险,差一点儿就要跌落去了。」
假如刚才自我激动的时候,不小心再跨前一步的话......后果太不堪设想。于是香香随即膝行后退,离平台这个的危险边缘远远的。
当她再度举起望远镜搜索,终于在甲板外的地方发现目标:腰间一圈肥腻的赘肉,双眼眯成两条睁不开的短线,看起来果然似是那种友善可欺而且智商明显不在线的类型。(先旨声明,香香并不是歧视胖子,只是这位海盗的外表实在长得太降智了......)
他紧抱著一个包袱,笨拙地翻身跳入船上。布包里头放的大概就是那条红宝石项链吧?香香倒是好奇,亚兰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令这位海盗上当的。
公主于是用自己的双目,透过镜片持续追踪这个小胖子。眼见到了最后,他只身进入楼高二层的艉楼之內。
「视线被挡住了。」
没关係,这完全构不成问题。因为这支黄铜望远镜具有一个有趣的功能:香香按照亚兰之前所教授的方法,启动了望远镜内置的小机关。
气压推动镜内的齿轮运转,无数小镜片像蜘蛛的幼腿般向外伸出。透过光线的大范围折射,香香可以从不同角度看清楚,隐藏在通风窗之后那位海盗的闪烁身影。
「是二楼......?」
只见眯眯眼闪身,进入内中黑漆漆的一处地方,在逗留了几分钟以后,才慢悠悠地走出来。当这位小胖子海盗重新出现在走廊的时候,香香注意到他的手上,早不见了那个军蓝色的小包袱。
「看来宝物库就在那个地方。」
既然知道了大约的位置,那事情就变得容易办了。香香藏起了望远镜,同时间又为免引起领班他的怀疑,急急忙忙地把握分秒,用抹布仔细洗刷瞭望台上每一条堆满陈年积垢的隙缝。
「噁!难闻死了。」
大光虫身上的光辉逐渐变弱,直至黑暗再度降临于这个世界。而香香终于完成了她的份内工作。
当下是七时十五分,「鹰鹊海盗团」的厨工正在把热腾腾的五个汤锅,放到并排而列的数张长桌上。留在船上的穷海盗正抢着要挤上前分一杯羹呢!虽然配额的份量是固定的,但毕竟船员的人数太多了,排的次序愈靠后,可以分到的食物就愈少,往往不幸排在最末后的一位,只有一口淡汤和面包屑可吃。
这也实在过于可悲。
说起来,香香从未见过亚兰他在队伍中乖乖排队,倒是自己为了这口免费的饭食,总是在铃声响起后,第一时间前来餐室此处报到。
──因为要在填饱肚子之后,才有力气继续体力劳动啊!
但今夜,香香却没有在男人群中扎堆。因为现在,船上有一半以上的海盗都去了用餐室吃饭,其他地方变得静悄悄的,香香正好趁著眼前的这一个大好机会,独自溜入船艉楼的二层位置。
「到底是在哪一间房呢?」
放眼望过去,走道的右侧区分成一间又一间的细小内室,当中有门关上的,亦有敞开的,更有舱门早丢失了仍未有空补上的,香香甚至碰见几位或在睡觉、或在赌牌的海盗,唬得她立即转移视线、放轻手脚前进。
「要小心不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假如自己现在看上去太过紧张的话,可是会露出马脚呢!因此香香格外小心,时刻留意身后有没有人正在跟踪自己。所幸那几个海盗似乎对她的出现毫无兴趣,香香才可以稍稍放心下来。
「啊,是死胡同。」
走廊的尽头处是一扇舷窗。船外虽然有灯,却照不亮窗外黑色的海水。旁边虽然是一扇门,但是香香试探地推了一下,发现内里只有悬吊在天花板下、几张臭气冲天的吊床,地面上还零零碎碎地充斥了一堆鸡骨头、苹果核和臭鞋子等的脏物。
于是公主随即掩住鼻子,顺带关上了门。室外的气味,终于变得清新一点儿了。
想在海盗船上吐槽臭味薰天的自己绝对是白痴。
「不在这里的话,又会在哪儿呢?」难道白天的时候,是自己看错眼了?
香香再次看一眼怀表,发现自己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很快这批海盗就会回来船舱这一处,那时候要寻求脱身的话,可会变得相当不容易。
「要不......先回去跟亚兰他汇报吧?」
于是少女举起提灯,准备折返甲板。但或许是福至心灵吧?香香忽然注意到一处奇怪的地方。
「这个是?」
公主于是跪下来,把明亮的灯火,移向自己皮鞋前方的位置。
这艘船的地板是用切割整齐的防腐木片铺成的,虽然表面上到处都是鞋印和污渍,但有一个木色斑点,拦腰处被一条横线从中切断。
这一条接缝比其他的更要粗和宽。骤眼看并不容易察觉,但仔细观望的话,就会发现非常的违和。
假如换成是其他人,可能并不会把这处小小的怪异当成是一回事;但我们的公主可是敏锐的逃跑专家呢!她知道王宫里某些秘道,正是以此作为入口的标识。
因此香香当机立断,用自己的剑尖撬开那寸木板。
「打开了?」相当容易地就撬出一个口子。「果然是秘密通道吗?」
原来这是一扇开在地面之上的活板门。但香香手中的提灯亮光,只足够照见那条吊挂于门下的绳梯顶端,却无法映照清楚在其之下的那一片幽暗。
「好,下去看看吧!」
咽一咽口水,算是发给自己的定心丸。香香咬紧提灯的手提圆环,然后仔細爬下绳梯。
这个空间似乎并不深邃,因为香香的双腿很快就能够碰到地面了。
「是石室......?」
香香调高蒸汽提灯的光亮度,一切于是变得清晰可见。正如字面上所言,房间的面积比用餐室要小一号,四面墙壁都铺上了一层可拆卸、疑似是坚硬花岗岩的装饰石板。
环顾四周,少女一下子就发现那个閒放在置物架上的伶仃蓝色包袱。
香香于是走上前,打开了布包的活结。华美的红宝石项链在烛火下闪闪生辉:「果然在这儿。所以这里就是『宝物库』啰?」
「但是......好像有点怪怪的?」
她放下宝石链子,再度四处张望。
「碰!」
忽然间,背后传来重物坠落的声音。香香正要回头,却听见靴子踏在地面上所发出的脚步响声。
「是谁!?」少女压抑著内在的惊慌心情,转身大声面向绳梯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