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衡抱着一堆卷宗急匆匆地赶到了位于中书省大楼的监国大厅，这里一般用来召集国监大小官员对一些重大决策进行表决，一旦发生影响全国的大事，这里一般人满为患。这次大厅里只有不到十个人，但是重要程度丝毫不输以往的集会。
因为这几个人分别是左丞、右丞、兵部尚书、礼部尚书、六扇门总捕头东神启以及现任东超校长百里赤炎。
“重案巡捕和司空密探遇害前上传到天网的资料都在这里了。”司空衡将卷宗放到大厅中央的台桌上，这里紧张的气氛压得他不敢随便说话。
“你先退下吧。”司空术说道，“这里要谈的事用不到你的意见。”
“下官明白！”司空衡急忙退了下去。
卷宗中的内容被台桌上的仙术法印投影到空气中，详细地介绍了这两天的事态进展，最后结束在重案巡捕和司空密探被集体团灭的那一刻。
“所以说，破案没希望了？”左丞安其者质问道。
“我的属下们很努力，他们留下了不少线索。”东神启眼中掠过一丝悲伤，“继续调查下去还有机会，但是绝对赶不上虚空魔王要求的期限，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努力白费。”
安其者又向东神正国投去质询的眼神：“那么如果那柄巨剑真的落了下来，我们有没有应对措施？”
“没有天门山的帮助，我们根本无法摧毁那柄巨剑，只能用空间系或者重力系的能力者阻止它下落，但是……”东神正国忽然攥紧了拳头，“现在东华国最强的空间系和重力系能力者就是虚空本人，如果他执意要降下那把巨剑，没人挡得住！我建议火速安排洛京的居民进行疏散！”
“洛京的人口高达数百万，别说还剩三天，花一周都不一定能疏散完。”司空术叹了口气说道，“除非我们有西超协的月影公爵和魔导研的第三魔导那样的超级空间能力者。”
“那要如何？”东神正国针锋相对，“我都安排六扇门配合你们了，结果你们礼部还是把事情办成这样，难道要等着那把巨剑落下来，伏尸百万吗？”
安其者严肃地咳嗽了一声，示意东神正国闭嘴，然后又看向右丞洛克来。
洛克来罕见地满脸愁容：“死了这么多人，这凶手真是心狠手辣。”
“我们还是认定虚空魔头不是凶手吗？”百里赤炎忽然说道，“我想事到如今，我们应该放弃这个幻想，全力抵抗虚空魔头，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伤亡。”
东神正国沉吟了许久也说道：“我同意，这就是赤裸裸的入侵，虚空本来就没打算放过居住在洛京的任何一个人，我们不可能奢望达到近乎零伤亡的效果。我甚至怀疑，虚空发现我们选择疏散市民后会直接发动攻击！因此我建议让东超学生们继续与虚空进行这个游戏，这样就能拖住虚空换取疏散的时间……”
“正国！”安其者厉声打断了东神正国。
司空术皱着眉头，暂时没说话。东神正国的想法十分极端，他的建议也已经触犯了罗杰来的大忌。洛克来没有说话，但他那一向和蔼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怒气。
这时百里赤炎忽然开口说道：“如果要与虚空开战，我能保证这些学生不会退缩！”
百里赤炎竟然盯着洛克来的怒气赞成东神正国的提议，其他人都吃了一惊。不过超协原本就是独立于政府的组织，左丞和右丞都没把握能压住百里赤炎这个原东超协会长。安其者本想替洛克来训斥一下百里赤炎，最后只是生气地走到一边去。
与百里赤炎对峙许久后，洛克来似乎有些累了，他坐到听众席上，无奈地说道：“百里会长，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推荐你去担任东超校长，希望能在你的激励下涌现出一批勇敢的学生，让这个世界看到我们对抗虚空的勇气。”
“感谢您的抬爱。”百里赤炎说道。
“但是，”洛克来话锋一转，“我始终希望这件事能局限在东超之内，就像虚空所规定的那样。如果这次的事件最终要影响到整个洛京，我还是不希望那些孩子被卷入进去。我最初其实是寄希望于司空和东神两家能联手破案来解决这次事件，这是最稳妥的方式。我并不期望学生们真的能派上大用场，我耍了大人的心机，把他们当成了宣传工具。”
百里赤炎沉默了。
“我就说过你当时的决定太过儿戏！”安其者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其者，如果最初就决定对虚空动武，我们面对的局势并不会比现在更好。”洛克来说道，“千算万算，没想到重案巡捕和司空密探会全部遇害。”
沉思了许久，洛克来忽然问道：“现在还有学生在尝试挑战虚空吗？”
“寥寥无几，”百里赤炎一脸失望地答道，“虚空魔头第一天降临时就粉碎了绝大部分学生的斗志。”
“那么，我希望把选择权交给学生们。”洛克来说道，“希望继续留下进行这个游戏的学生，不要阻拦他们。希望和其他居民一起被疏散的学生，尽快给他们安排好退路。”
“这又是要做什么？”安其者很不解，“要疏散就全部疏散，这帮孩子懂什么？留下一两个只会更碍事！”
“让我们暂时放下成年人的骄傲吧，”洛克来诚恳地说道，“这次我真的希望能从那些孩子身上看到奇迹。”
“恕下官直言！”东神正国忍不住说道，“奇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发生的！如果右丞您不同意用东超的学生做诱饵拖住虚空，就应该把他们全部强制疏散，这样一来，神机营就可以埋伏到东超，在需要时对虚空展开奇袭！”
“用兵的事东神尚书比我熟稔很多，我尊重你的意见。”洛克来说到这里忽然和蔼地笑起来，“但是给学生们留一个机会吧，我们向他们许诺了一个虚伪的梦想，面对虚空带来的灾难，这大概是我们唯一能守护的东西了。”
洛克来的声音温和但是有力，让其他人都陷入了沉默，最终安其者站出来说道：“按右丞说的办！”
……
……
司空千语回到空中别墅后已经是晚上八点钟，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客厅，生怕打扰到正在打游戏的空悟。
但是空悟并没有在打游戏，他坐在自己上午摆的那张小桌子跟前，看着一桌子的零食和饮料发呆。
“呃……今天遇到了一些麻烦，手机也没电了，所幸并没有遇到危险。”司空千语尴尬地说道，“没有让你担心吧？”
“你吃吗？”空悟问道。
“我已经吃过了……”司空千语推脱道，她想快点回卧室。
空悟抬起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司空千语：“你应该看一下今天的新闻。”
“啊？”司空千语这才想起来，她因为手机关机已经一整天都没刷社交软件了，“我去充下电……”
空悟随手一挥，司空千语的手机立刻充满了电并自动开机。司空千语不知道空悟想做什么，只好先照他说的打开了社交软件。
“目前洛京守军已经决定有组织地疏散本地居民……”
“部分国监官员批评兵部决策滞后，浪费了三天疏散用的时间……”
“有知情人士透露，六扇门已经确认无法在期限内破案，所以才要安排疏散……”
“是不是已经破案了，但是凶手就是虚空魔王啊？”
“有道理哦……”
“这下必须打了，现在谁能打过虚空魔王啊？”
“东城区堵车了！”
短时间内看到了这么多爆炸性的信息，司空千语难以接受：“疏散？无法在期限内破案？这是什么时候……”
“破案成功？和平解决？”空悟不屑地笑了笑，“这不是这个世界可能给我的选择。”
“那……延期一下！还有机会！”司空千语急忙说道。
“如果在他们看来我是那个注定要毁灭世界的人，七天和七十天又有什么区别？”空悟慢慢站起来，眼中没有一丝感情，“你大概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什么事情，国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我开战的打算，除非我被消灭掉。这十几个特工的死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哼……不劳烦他们继续为我编织罪名了，三天后那把剑就会落下，他们尽管找我开战。”
司空千语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空悟不再是那个腹黑的宅男，而是变成了一个内心涌动着破坏欲的混世魔王——也许这就是空悟本来的样子，司空千语只不过偶遇了那个腹黑的宅男，便被卷入了一场注定不应该由她参与的游戏。
“非要这样不可吗？”司空千语惊恐地质问道，“你必须要与这个世界为敌吗？”
“不是我要与这个世界为敌！”空悟突然嘶吼起来，“而是我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世界和解！”
司空千语被空悟的样子吓到了，她后退了几步跌倒在楼梯上。
空悟抱着头蹲下来，用近乎绝望的语气说道：“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和平与繁荣是怎样维系的吗？这个世界上存在某个组织，专门处理对世界有威胁的个体……虽然他们用某种方法夺走了我的记忆，但是那个梦还是告诉了我一切……十年前，为了清除我这个对世界存在重大威胁的个体，他们杀死了我的双亲还有……他们大概是把我当成了母亲腹中还未出世的弟弟……对于那样的惨剧，他们却有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司空千语屏住了呼吸，这是空悟第一次向她讲述自己的过去。
空悟抬起头，他的眼中涌动着仇恨和破坏欲交织而成的深渊：“为了这个世界！”
司空千语想说些什么，但她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我该怎么做才好呢？如果要毁灭我的是这个世界，我该怎么做呢？”空悟眼中的深渊还残存着一丝光芒，他死死抓住这丝光芒不肯松手，“能不能告诉我，答案不是毁灭这个世界？答案不是毁灭这个世界！”
空悟在心底向司空千语哀求着，他希望司空千语能反驳他，顶撞他，像之前那样提出各种奇妙的点子，为这样的生活能够继续下去而出谋划策。
但是不知为何，司空千语忽然不想再承受这一切，空悟的过去远比她想象的要痛苦和黑暗，而她则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罢了……在这样的时刻，她的耳边却回响着陈凉太说过的话。她是一个无法变得冷血果断的普通女孩儿，有普通的烦恼，但根本无法决断一个城市的存亡，她真的不想再继续承担这种责任了。
“我不知道……”司空千语轻声说道，“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空悟眼中残存的那一丝光芒也消失了：“你要离开吗？”
“毕竟……我对你来说连挂画都比不上，不是吗？”司空千语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句话，“放过我吧，我回答不了你的这个问题。”
说完，司空千语立刻使用瞬间移动逃离了空中别墅。
空悟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和客厅，慢慢跪倒。他很想告诉司空千语，她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至少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他希望她能留下来。他原本是想挽留司空千语，他害怕她也离开他的人生，但是他内心的深渊失控爆发，最终搞砸了一切。
“至少不要毁灭世界……”
这次空悟只默念了一次便停下了，他的脑海中有很多戛然而止的记忆碎片，最终司空千语也变成了这些碎片中的一个，他再次失去了默念这句话的理由。
与此同时在洛京上空的同步轨道上，用来监视那柄巨剑的同步卫星发现剑身上的倒计时骤减了48个小时——这柄巨剑将在明天正午落下，毁灭整个洛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