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钟，王逆早早地来到辛自新的门外，小心翼翼地按了一下门铃。不一会儿，辛自新便顶着一双黑眼圈过来开门。
“抱歉，我不是要故意打扰你睡觉的！”王逆急忙说道。
“我他妈的还没睡。”辛自新说道。
“啊……”王逆再次被辛自新的发言震惊到了。
“你来找我，无非是害怕我已经跟其他人一起接受疏散了吧？”辛自新有些生气地问道。
“确实是这样……”王逆不好意思地说道，“如果你走了，我就需要思考其他的策略。”
“如果我走了，你竟然还要去挑战虚空？真他妈绝了……我说话算话的！”辛自新说着指了指她挂在脖子上的BEAT2000，“毕竟这个爽歪了。”
“那真是太好了！”王逆又开始摩拳擦掌，“那现在……哦，你还要先睡一觉，对吧？”
“坐地铁去学校吧，车费你出。”辛自新打了个哈欠说道，“到那边再睡。”
“那我们……”
“你先等一下。”
辛自新又转身走回屋内，然后带着两个背包走了出来，扔给王逆一个。
王逆吃惊地看着背包上的“天工”两个字：“这是……”
“天工坊出的战斗防护服，”辛自新轻描淡写地说道，“贴身穿，关键时刻保命用。外面还是套上普通衣服吧，否则看起来太傻。”
“你怎么会有天工坊的东西？”王逆脑内又开始演小剧场，“难道一个看似颓废的学生，其实拥有十分强大的背景……”
“你他妈的说谁颓废呢？背景你妈呢？”辛自新骂道，“我也是外地来洛京上学的，老爸老妈在南海郡打渔。”
“这……”
“这两套防护服是超协的特工送我的，我跟他们出过很多次任务。”辛自新再次轻描淡写地说道，“存在使用次数限制的能力可不是仅你一例，我不是第一次当工具人了。”
王逆愣在原地。
“你惊讶什么？”辛自新像个看透世事沧桑的长辈那样拍了拍王逆的肩膀，“你他妈的该不会以为你是第一个把我当工具人用的？早就有人这么考虑并实践过了，可惜效果都很差。现在超协已经不再安排我去出任务了，估计就是想让我在东超熬到毕业，然后回家继承那艘渔船。我跟你说这些，就当是打个预防针，不要抱太大期望。”
“不是这样的！”王逆忽然说道。
“你他妈的不听也就算了。”辛自新顿时火大。
“我是说，”王逆认真地看着辛自新说道，“我不会把辛同学当成工具人！”
这次换辛自新愣在原地，她拧着眉头问道：“你他妈的真的不是在泡我？”
“这次我料到辛同学会这么说了！”王逆急忙亮出左手护腕上的“冷静”两个字，“如果我把梦想当成工具，以获得感情为目的取悦辛同学，无论对于梦想还是对于这份感情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女生问你是不是想泡她，你他妈的竟然这样回答？我DNMD。”辛自新又爆了几句粗口， “那就合作愉快咯，大英雄。”
“那事不宜迟！”王逆刚想动身，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因为疏散的事情，前往东超方向的公共交通应该都停了。”
“这里到东超也就他妈的二十公里吧……”辛自新扭头走回公寓，“我先睡了。”
“这附近应该有共享单车的！”王逆又亮出了右手护腕上的“努力”两个字，“我载你去！”
……
……
阳光逐渐变得温暖，蜷缩成一团的司空千语终于醒来。她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上多了一条毛毯，于是逆着阳光望去，立刻看到陈凉太正站在两米以外看着自己，还细心地替自己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我起床后才看到你的短信，就马上赶过来了。”陈凉太微微喘着气说道，“公交都停了，好在我住的地方距离学校很近。你不冷吧？这张毛毯是我从医务室找到的……”
听到陈凉太说出这些充满关心的话，司空千语却莫名地想哭，想冲过去抱住这个男生，结束这个疯狂的梦。
“我不想当魔王了。”司空千语说道。，“我想，你一定能理解我。”
陈凉太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惊喜的笑容：“所以，我一直坚信的都是正确的……你果然不是一个冷血的魔王，你是……”
“一个也会感到害怕和困惑的普通女孩儿罢了。”司空千语说道。
司空千语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的脑海中生根发芽的，或许它之前就存在，但它此刻已经在司空千语的脑海中扎下了茁壮的根须，变得枝繁叶茂，将司空千语脑海里那些疯狂的想法全部挤走了。
“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儿。”司空千语再次说道，她自己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重复着这句话。
“嗯嗯！”陈凉太用贴心的语气说道，“魔王当然也可以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一个善良有爱的女孩儿！”
司空千语不再抗拒这种说法，她隐隐感觉这种变化有些奇怪，也许是因为空悟带给她的压力太大了。
“但是……”陈凉太忽然又皱起眉头，“你那把剑快落下来了，现在大家都在逃离这里。你不想那么做的对不对？让那把剑消失吧！”
司空千语猛地一愣，她这才想起自己找陈凉太的目的：“必须马上找个人击败我，随便某个有战斗能力的学生就可以，我会主动输掉战斗，这样那把剑就会消失！”
“那样的话，你会受伤的！”陈凉太担心地说道，“何必如此麻烦，你直接让那把剑消失不就行了？”
“我……我办不到。”司空千语低下头去，那是空悟发动的能力，她无法解除。
陈凉太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必须快点！”司空千语又催促道，“如果拖到他修改了游戏规则，那我对那把剑就无能为力了！”
“他，又是谁？”
司空千语愣了一下，她不想再继续瞒下去了：“他就是……真正的虚空魔王。”
陈凉太一脸惊愕地后退了一步。
司空千语给陈凉太看了看手腕上的超能探测抑制器：“我的超能力只是让你们的超能探测器报警而已，戴上这个后，我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是这个可笑的能力碰巧与虚空魔王的能力‘互补’。他本人并不想面对这个世界，于是就让我就来扮演他，作为回报，他每天给我三次使用超能力的机会……”
“真的假的……”陈凉太无法相信。
司空千语叹了口气，她关掉抑制器，陈凉太的手机立刻发出了超能力警报，她又打开抑制器，于是超能力警报也跟着消失了。
“这就是我的能力的全部。”司空千语说道，“我……”
“等等等等！”陈凉太打断了司空千语，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他有些接受不了，“也就是说……你真的是个普通女孩儿，你是在扮演魔王，真的虚空魔王另有其人？”
“是的，这只是个扮演魔王的游戏罢了，疯狂的游戏……”司空千语站起来向陈凉太走去，“是你让我明白这一切的，凉太……”
“站住！不要过来！”陈凉太忽然喝到，他对待司空千语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看向司空千语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厌恶。
“你……”司空千语呆在原地。
“按理说，如果我的能力已经生效了，你是无法对我说谎的……如果你只是个普通女孩儿，我攻略你还有什么意义啊？我还错过了疏散……”陈凉太懊悔地拿出手机，“赶紧看看能不能申请校方派车辆过来……”
司空千语十分疑惑，这是她的心忽然被猛地揪紧了一下，这让她双腿一软跌倒在地。司空千语解开衣领，发现自己的胸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粉色的心形枷锁。
“这是……你的能力？”
“哦，你发现了？”陈凉太无奈地说道，“我的能力【温柔型男主】本来很强，但是超协鉴定部却选择将它的弱点公之于众，让我变成了一个笑话。但没关系，我摸索出了一种方法，可以让女孩子在知道能力弱点的前提下也中招。”
“你对我做了什么？”司空千语回想着昨天与陈凉太相处时心态慢慢变化的过程，“难道……”
“【温柔型男主】是S级的心灵控制能力，只不过太容易被破解了，只要女孩子们告诉自己‘这是超能力的作用’，她们对我产生的一切好感都会消失！”陈凉太忽然激动起来，像是在吐槽，也像是在抱怨，“但是只要她们靠近我就会对我产生好感，只要她们放松一次警惕，认为对我产生的好感并不是来源于【温柔型男主】的作用，我就能让这一丝好感无限扩大，最终让这个女孩儿死心塌地地爱上我……凭什么要把我分到丁亥班？我应该去加强班！”
听着陈凉太控诉的同时，司空千语脑海中的声音逐渐变成了陈凉太的声音：“你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儿。”
——这个念头一直都是陈凉太的暗示，这个念头否定了司空千语之前所有的抱负和理想，只为了把司空千语变成一个内心脆弱的女孩儿，好让陈凉太趁虚而入。
“骗子……”司空千语眼中闪烁着愤怒的泪光，“你的温柔只是用来欺骗女孩子的吗？”
“怎么能这么说？”陈凉太懊恼地反驳道，“如果对方是个能影响世界的女孩儿，我自然愿意真心对她温柔。男主角身边的女孩儿，怎么可以只是个普通人？”
司空千语眼中的泪光消失了，与此同时，她胸前的枷锁碎裂成了一团光雾——她对陈凉太的好感已经完全消失。
“差一点就形成无法破坏的心锁了……也罢，我的能力怎么能浪费在你这种普通女孩儿身上？”陈凉太快速地敲击着手机键盘，“一天三次能力？假魔王？先把这个发到网上，这是大功一件，应该会有其他女孩儿因此对我产生好感的……”
陈凉太逃走后，被欺骗的痛楚逐渐从司空千语心里消失了，但是另一种痛楚又占据了那里。
有关陈凉太的画面和声音都被司空千语的大脑用力地扫进了垃圾堆，而后涌入她脑海的全部是与空悟有关的记忆。昨晚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再次审视空悟对自己说的话，司空千语心如刀绞。
“那个回答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吧？”司空千语呆愕地盯着地面，“但是我抛下他逃走了……”
陈凉太一连发了好几个帖子，但是这些帖子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一发到网络上就消失不见。
“发不出去？怎么回事……”
“没用的，”司空千语忽然说道，“我差点忘了，除了我不会有人记住他的，因为与他有关的信息全部都会消失，你过一段时间也会忘记他的存在。”
空悟根本没有机会与这个世界交流，也无法向任何人申辩。他只要被发现，就会被这个世界定义为天灾。即便他依靠强大的力量一次次取胜，以强者的身份摆出和平的姿态，所有人都会很快忘掉他，然后重复这个诅咒一般的循环。
司空千语慢慢想清楚这个事实后，眼泪从她脸上大滴地滑落——她终于明白空悟眼中那丝残存的光芒是什么：
至少她会记住他。
只有她会记住他。
“只有我能给他答案……”司空千语攥紧了拳头。
“什么？那我……”陈凉太又试了几次，发现司空千语所说属实。他气急败坏地放下手机来回走了几圈，确认自己已经来不及逃到安全区域，于是又把视线投向司空千语。
“你刚刚说，你可以故意输掉决斗来解除那把剑？”陈凉太又重新换上了那副温柔的声线，“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司空同学。看上去你很不喜欢这个扮演魔王的游戏，那么如果你能选择输给我，我可以考虑帮你脱身，我在国监有个亲戚。”
看见司空千语仍旧低头沉默，陈凉太继续说道：“不要担心，就算我忘了，你继续提醒我不就好了？你……”
“我要赢，”司空千语忽然说道，“我要赢！”
陈凉太惊讶地后退了一步：“那柄巨剑在中午就会落下，洛京会被毁灭的！”
“所以他们要在中午之前查出凶手！”司空千语站起来，冷冷地看着陈凉太， “难道要让魔王投降吗？”
“你疯了？万一……”
“万一那把剑最后还是落下了，”司空千语的眼神动摇了一瞬，然后又变得无比坚定，“那我就和他一起承担。”
陈凉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冷笑着说道：“一起承担？你只是个普通人，洛京毁灭的责任你担得起？”
“我不是普通人……”这句话说出口后司空千语愣了一下，她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我才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
说完，司空千语关掉超能探测抑制器，消耗了这个24小时内的最后一次点数，将几块块巨石从地下挖出来，向高空送去。
教学楼剧烈的震颤起来，陈凉太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他看向魔王气场全开的司空千语，实在无法将她和昨天与他一起逛街的那个普通女生联系在一起。最终所有的疑惑都变成了恐惧，陈凉太爬起来逃向了天台出口。
现在这个舞台重新属于司空千语，她望向那几块巨石，喃喃自语道：“空悟，就让我为你赌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