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大法则的漏洞（三）
八方市东城区靠海的地方有一处废弃停车场，没钱住旅馆的人就聚集在这里扎营。空悟花了一些时间，终于在一辆废弃的房车里找到了那个摊主。
“你是魔王的男……魔王的朋友，你好。”再次见到空悟的摊主有些不知所措。
空悟沉默了一段时间，他努力回忆了一下“交朋友”该是怎样的流程。
“我叫空悟，你叫什么？”空悟说道。
面对这样的直球，摊主的宅男本质让他显得十分拘谨：“呃……那个……我叫东方游。”
“好名字啊。”空悟十分惊讶，对面这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跟他的名字一点都不搭。
突然受到夸奖，东方游显得手足无措：“那么，魔王的朋友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
空悟取出他之前从东方游手里买走的卡带：“我猜你这里应该正好还有一台绝版的赛迦一代主机，对吧？”
“那个？那个我不准备卖的……”东方游惶恐地说道。
“我知道，”空悟晃了晃手中的卡带，“我是来找你打游戏的。”
“啊？”
没等东方游回话，空悟已经自顾自地走进了房车，找到那台赛迦主机把卡带插了进去：“我早就听说过这部游戏了，一直没机会玩，这次正好借你的主机通关一下。”
东方游犹豫了很久终于问道：“那个……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呢？你是魔王的朋友，另找一台主机应该很方便吧？我这里又脏又乱……”
“喂，”空悟忽然打断东方游，“找朋友打游戏有这么奇怪吗？”
东方游愣了很久，最终他的疑惑和恐惧全都被空悟认真的眼神转变成某种久违的亢奋感。
“不奇怪，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东方游说着主动帮空悟开机，“我跟你讲，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部游戏，当初第一篇通关攻略就是我写的，那时候还没有网络论坛呢，是发表在正规游戏杂志上的……”
空悟看到东方游递来的复古游戏手柄楞了一下。
“来，我们一起玩吧。”东方游说道。
主动尝试交友的空悟最终还是被反客为主了，不过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两人席地而坐，在复古的八位电子音乐声中开始了游戏之旅。
而就在十几公里远的中心城区，大批游客涌上街道，开始疯狂攻击自己能见到的每一个人，就像是恐怖电影中的僵尸一般。
……
……
司空千语急匆匆地赶到了虚空大厦顶层的机房——她不久前和空悟约定好将幻立方的主机存放在这里。平时这里有幻立方主机自身产生的力场保护着，现在则门户大开，如果有个胆大的贼跑进来，就能直接把主机偷走。
司空千语按下了重启按钮，紧张地看着幻立方主机的电源指示灯再次亮起。
“系统初始化中……”
司空千语暂时松了口气。
“错误……错误逻辑1023……错误逻辑1035……错误……”
幻立方主机的电源指示灯闪烁了几下，再次熄灭。
“喂喂！你别搞我啊！”司空千语气得踹了主机一脚，“范特西！”
“请问您有什么需求？”范特西的声音从司空千语的发卡里传出来。
“你还在啊？”
“我的主体已经休眠。您的发卡中有内置芯片，我是主体残留在这块芯片上的智能。”
司空千语取下发卡，看到发卡上的最后一格指示灯正微弱地闪烁着。
“你这一连串死机是怎么回事？”
“由您制定的三大法则出现了致命的逻辑悖论，由此产生的巨额运算量导致中央处理器超负荷工作，不得不主动关机。”
“先是漏洞，现在又来个悖论，我的三大法则这么多问题？”司空千语心态爆炸，“为什么会这样？”
发卡投射出一道光束，在空气中形成全息影像，出现在影像中的是附近某条街上的监控画面。
“根据已经收集到的情报，这些人被名为【杀戮诅咒】的超能力所影响，如果不能伤害其他人，自己就会在一段时间内死亡。因此，如果执行第一条法则，阻止他们伤害其他人，就会导致他们死亡，这违背第一法则；如果执行第二法则，允许他们为了保护自己而伤害别人，则他们对别人造成的伤害很快就会超过自身受到的伤害，系统将判定其违反第二法则。至此，第一第二法则完全自相矛盾，且无法使用第三法则进行调节。”范特西说明道。
司空千语顿时头大：“我给自己挖了这么大的坑？”
“请尽快制定新的法则，或者将取消原先的三大法则，否则无法开机。”
“我知道，别吵！”司空千语抱住头，绞尽脑汁地思考对策，“首先……这种【杀戮诅咒】的施放者是谁？”
发卡又将一张通缉令投射出来：“艾莎·阿道夫，隶属于【匿名者】的杀手。她的身份本不应该被外界知晓，但是她违背组织规则，杀人留名，行事高调，因此西伦国WBI掌握了她的个人信息，并发布了通缉令。”
“现在能找到她在哪里吗？”
“艾莎·阿道夫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画面中是在两个小时之前。”
“这……对了！雪鹰姐肯定很了解这种人，派她去找……”说到这里司空千语忽然愣住。
偌大的机房里空荡荡的，司空千语身边什么人也没有。
“你能找到雪鹰姐在哪里吗？”司空千语轻声问道。
“闻雪鹰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画面里是在七个小时之前。”
司空千语叹了口气，靠着墙蹲下来：“有什么建议吗？”
“根据目前所收集到的信息，您手中的能力点数可以通过发卡生效，我建议您使用最后一个能力点数杀死所有感染者，然后重启服务器，这样能以最小的代价拯救其他人。”
“不行，就算我杀死了现有的感染者，那个艾莎·阿道夫一定会立刻制造新的感染者……”司空千语忽然想通了什么，“她的目的就是让三大法则失效，好方便进行刺杀！”
“这一点我无法阻止，魔王阁下，您需要能够在监控盲区行动的个体帮忙。”
“可是我没有啊！”
司空千语懊恼地拿出手机，准备联系空悟，但她看到通讯录空悟的号码时却又犹豫起来。
“现在就要认输了吗？”
一阵爆风突然袭来，顷刻间便将机房的玻璃全部震碎——有人在大厦外面的玻璃墙上安置了炸药，直接炸出了一个大窟窿。好在爆风袭来时司空千语的位置很低，玻璃碎片只在她身上造成了几处擦伤，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是谁……”司空千语捏紧了手中的发卡。
几个人陆续通过墙上的大洞来到了大厦内部——他们正是在会展中心挑衅黑港保镖的那几个非主流杀手。
“我说老大，搞出这么大动静，万一虚空来了怎么办？”一个耳钉男问道。
“虚空不是说了欢迎我们玩杀戮游戏吗？”老大舌钉男说道，“目标是虚空的朋友，当然得在虚空住的地方找啦！”
负责屏蔽信号的鼻环男取出一把梳子，把头发向上梳了一遍：“信号已经全都屏蔽了。”
“很好，防止虚空的朋友喊虚空回来帮忙。”舌钉男十分满意，“听我的，虚空现在绝对不在大厦里，否则我们根本进不来。”
“老大说的有道理！”
“对对！”
其他喽啰们附和了一阵，开始在这一层搜寻目标。
躲在机房的司空千语听完他们的对话后，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她终于遇到了她的克星——一群鲁莽而又莫名自信的憨批！
面对这种人，司空千语的威吓策略很难起作用。好在她还有一次使用超能力的机会，但她真的不想将其浪费在这些憨批身上，只好先躲起来思考对策。
这几个杀手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楼层中央的机房。耳钉男有些不耐烦，忽然一拍脑门说道：“虚空的朋友一定也是超能力者吧？不如我们用超眼找一找？”
“那你就把超眼打开试试呗，别废话！”舌钉男训斥道，“听说那玩意儿一靠近虚空就响个不停，我来到八方市后一直关着。”
“我们也都关着呢，就试一下嘛。”耳钉男说着取出了手机。
——司空千语急忙取出超能探测抑制器戴上，忽然又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对。
“哎？这一楼果真有个超能力信号源。”耳钉男惊喜地说道。
“在哪？快带我们过去！”舌钉男立刻催促道。
司空千语的超能力指数实在太高，即便戴上超能探测抑制器也不能将其完全归零，而是降低到一个较为正常的数值，可以被超眼这种app探测到。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司空千语逐渐变得慌乱不堪。
“魔王阁下并没有邀请你们来这里吧？”阿雷西欧的声音忽然从走廊的阴影中传来。
“黑港的人……”司空千语不由得松了口气。
那几个非主流杀手愣了一下，暂时停下脚步，舌钉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喊话：“哪个不怕死的？赶紧滚出来！”
阿雷西欧带领自己的手下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他们都穿着纯黑色的长风衣，乍一看就像是从阴影中延伸出来的几道影子。夕阳正在慢慢下落，余晖落在他们的风衣上，却无法给那层黑色镀上一层流金。
“哦，是你们！那群混种吸血鬼！”舌钉男突然兴奋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也省得我再去找新目标了。”
“嗯？”阿雷西欧疑惑地皱起眉头。
“情报里说，你也是虚空的朋友之一！”舌钉男继续说道，“杀掉你，我就能拿到两吨黄金啦！”
说完，舌钉男绷紧全身的肌肉，无数金属尖刺从他体内射出，顷刻间便将阿雷西欧和他的部下扫射成了筛子！
“怎么样？我的超能力【寄生合金】！”舌钉男继续疯狂地扫射着。
鲜血从阿雷西欧和他手下们的身上喷出，却并没有溅到地面和墙壁上，而是化为无数蝙蝠飞到了天花板上，重新聚合成一团团黑影，将来自走廊深处的黑暗朝舌钉男的方向延伸过去。
“你们认为我是魔王阁下的朋友？”
在扫射中向后仰去的阿雷西欧并没有倒下，而是以极其诡异的姿势又站了起来。舌钉男射出的尖刺在他身上到处开花，但他却不为所动。
阿雷西欧的眼中亮起一抹猩红的光。
“阁下几位真是太抬举我了。”
夕阳收回了最后一抹余晖。
就在这一瞬间，黑港成员们的眼中纷纷亮起了一抹猩红的光。一群蝙蝠从他们身上飞出，尖叫着向那几个非主流杀手扑去！
四溅的鲜血，散落的肢体，狂乱舞动的蝙蝠影子……这一切共同交织成一幅令人绝望的图景，展现着难以描绘的惨状。而黑港的人早已化为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在阴影中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司空千语与正在发生的这一切仅仅一墙之隔，她抱紧双腿，根本不敢抬起头。
在蝙蝠的鸣叫声和人类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了一段时间之后，现场只剩下几滩血迹。
混种吸血鬼们重新现出人形，他们眼中的红光也逐渐消失。
“杀掉就好，脏不脏啊？”阿雷西欧训斥道。
手下们陆续退入阴影之中，阿雷西欧来到机房外，恭敬地俯首说道：“魔王阁下，虫子都已经处理掉了。”
——藏在墙后的司空千语吃了一惊，她意识到阿雷西欧明显早就知道她在这里，那么阿雷西欧很可能已经发现了她刚刚慌乱的样子，从而开始对她的魔王身份产生怀疑……但是阿雷西欧的态度偏偏十分恭敬，这让司空千语看不透当下的局势。
说实话面对当下这种情形，司空千语不知道该如何走出去见人。
找找魔王的感觉，魔王该说的话……
阿雷西欧等了很久，才听到机房里传出司空千语的声音：“你确实让本尊看了一场好戏，但对于本尊来说，你也是不请自来的虫子。”
阿雷西欧微微一笑，说道：“魔王阁下真是刻薄，以在下的表现，总能讨到一句赞赏吧？”
这是寻求交易的语气，司空千语心下了然。
她从机房里走了出来，并拿出了魔王该有的威仪：“你来这里，无非是想乞求获得为本尊效力的资格，从而拿到这场游戏的准入权，对吧？”
阿雷西欧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郑重地说道：“是的。”
“你作为你的家族派驻到这里的人，加入游戏自然是为了保护你家族的利益，本尊如何相信你的忠诚？”
“您是虚空魔王，我的不忠会导致家族的灭亡，这是对家族利益最大的损害。”
“哼……本尊欣赏你的觉悟。”
双方暂时沉默。
司空千语并不想招募魔王军，因为需要管理的人越多，她的假身份就越可能暴露。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维持现状，用最小的投入来维持自己的日常生活，但是幻立方的死机给她老老实实地上了一课。
魔王的生活怎么可能只有日常呢？
司空千语暗暗攥紧了拳头，她刚刚作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她决定招募魔王军的第一批成员。
“本尊赐予你为本尊效力的资格，第一个任务，找到闻雪鹰；第二个任务，找到艾莎·阿道夫，就地处决！”
阿雷西欧立刻带领自己的部下向司空千语行礼，就像对待帝王一样恭敬。
“遵命，魔王阁下。”
他们化为无数蝙蝠，在一阵刺耳的鸣叫声中遁入走廊的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