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三大法则的漏洞（四）
夜色降临后，三大法则完全失效，原本祥和的虚空之圆内开始上演一场混乱的杀戮游戏。
受到【杀戮诅咒】影响的个体开始疯狂攻击其他人，同时他们自己身上也伤痕累累。很少有人想变成杀人犯，因此即便被脑海中的声音所驱使，这些个体还是拼命控制着自己，并逐渐变得力不从心。
某个中毒的男人把一个少女堵到一条小巷里，用哀求的声音说道：“就一下……我快不行了……你让我切一刀……”
男人的双眼布满血丝，手里攥着一把指甲刀，看上去既滑稽又恐怖。
“救命！救命！！”少女无助地呼喊着。
一声嚎叫突然划破夜空，一头巨大的狮鹫从天而降，一口就咬掉了男人的上半身，腥热的鲜血溅了少女一身。
少女的尖叫声立刻响彻天际，狮鹫扇动翅膀飞起来，将一只利爪伸向少女。就在这时，十几发子弹呼啸着飞来，直接将狮鹫的脑袋打成了筛子。狮鹫短促地哀嚎了一声，拖着沉重的身躯跌落下来。
一道娇小的人影出现在少女身前，帮她挡住了狮鹫坠落荡起的烟尘：“你没事吧？”
“小妹妹……”少女呢喃了一句，然后过度的惊吓还是粉碎了她的意识，让她晕倒在地。
“小妹妹？小爷我可是带把儿的！你要看吗？”
——刚刚还热心询问的东神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为了方便行动，他换上了一身便服。没有了官服那明显的性别标识，他看上去更像一个女孩子。
袁奇带领其他几名巡捕随后赶到，刚好看到东神可正赌气地踹狮鹫的尸体。
“少爷，您下次慢点，我们几个的瞬身术加起来都赶不上你。”
“慢？还要多慢？”东神可没好气地说道，“到底是哪个蠢货出的主意让我们从市郊潜入的？早知道就直接坐飞机来了，你看看我们错过了多少事情？”
“呃……这是总捕头的主意。”袁奇为难地说道，“我们不能让公众知道六扇门插手了八方市的事，所以越低调越好……”
东神可噘着嘴沉默了一阵，破口骂道：“我哥说的怎么了？我哥也可以是蠢货！”
“您开心就好！能不能麻烦您给属下们开一份免责声明啊？”袁奇急忙说道。
其他巡捕纷纷附和。
“不要废话了！”东神可不耐烦地挥挥手，努力摆出一副成熟稳重的姿态，“先找个人把这个小姑娘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其他人跟我继续前往虚空之圆。”
袁奇小声提醒道：“少爷，我们已经在虚空之圆内部了。”
东神可顿时愣住：“这……我听说虚空之圆内部不会死人的啊，另外像狮鹫这种妖兽不是只能在虚空之圆以外活动吗？”
“虚空布下的力场屏障奇怪地消失了……看来那些杀手搞出的动静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说到这里袁奇忽然觉得很奇怪，“不对，为什么虚空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闹到这么大呢？”
“鹰姐……”东神可脱口而出，“鹰姐有危险！”
东神可正要施展瞬身术，袁奇忽然叫住了他：“少爷，我觉得你应该看看这个。”
东神可停下脚步，顺着袁奇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头被他击杀的狮鹫眼中布满了血丝，似乎在死前就已经身中剧毒。
“毒？”
“不是一般的毒，”袁奇说着打开空间法阵，取出了一份卷轴，“是名为【杀戮诅咒】的毒，本质上是艾莎·阿道夫的超能力效果，无药可解，通过伤口传播。一旦中毒，除非持续伤害其他人，否则必死无疑。”
东神可皱起眉头说道：“艾莎·阿道夫？她怎么会出现在六扇门的卷宗里？我们之前和她交过手吗？”
袁奇收起卷轴，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没有，但闻雪鹰和她交过手。”
“对方是鹰姐的仇家？”
“她们的关系仅仅用‘仇家’两个字根本无法概括，”袁奇叹了口气说道，“闻雪鹰当初离开六扇门的内幕我了解一些，很可能就与这个艾莎·阿道夫有关。”
“我知道你是六扇门里出了名的消息通，但我没心情听你讲故事！”东神可有些焦躁，“总之，那个杀手现在在八方市，鹰姐有危险，对吗？”
“不，”袁奇斩钉截铁地说道，“恰恰相反，有危险的是那些杀手。”
东神可顿时愣住。
“闻雪鹰她的可怕之处并不表现在实力上面，而是……我无法形容。”袁奇继续说道，“我无法想象她和那些杀手战斗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以及那位魔王会作何反应……如果虚空因为闻雪鹰的疯狂行径而暴怒，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带她离开……”
袁奇还没说完，东神可已经使用瞬身术离开。
其他巡捕面面相觑。
“早就知道劝不住的，我还费什么劲呢？”袁奇叹了口气，带领其他巡捕追了上去。
……
……
张正和兰影在混乱的街区中奔走了很久才找到一处安静的小巷，两人暂时歇脚，但是体力更弱势的张正却并不珍惜这宝贵的喘息机会，又拿出合同来催促兰影办事。
“希望你能拿出专业的态度来，尽快找到刺杀目标。”张正说道，“如你所见，虚空之圆以内的‘三大法则’已经失效了，如果我们不快点，很可能会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生死在命，富贵由天咯！”兰影靠墙坐下，耷拉着耳朵，“我真是财迷心窍活受罪。”
“如果你现在要单方面违约的话，需要支付很高额的违约金。”张正提醒道。
“要是我直接把你宰了呢？”兰影发狠说道。
“合同已经在公司档案库里备份过了，会有其他人继续执行合同条款。”张正平静地说道。
“天呐……”兰影揪着耳朵趴倒在地，“那个天杀的合同我真该看一下，那里面一定隐藏了某些黑心条款，比如……如果刺杀成功，但是我死了，你就独吞赏金，对不对？”
“只有在你没有指定财产继承人的情况下才是这样的。”
“你果然有这种想法！”
“合同里对赏金的分配进行了详细的规定，我建议你好好读一下。”
“合同，合同……”兰影重新坐起来，准备好好与张正交涉一下，“你到八方市来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你真的从这个刺杀委托里捞一笔？算了吧，这种刀尖上舔血的生意，你做不来，还是老老实实回去上班拿工资吧。”
八方市愈发混乱的同时，兰影也愈发清醒，因此他想劝说张正废弃那份合同，然后从这次骚乱里脱身。毕竟单方面违约的话，天合会的报复力度也让他很头疼。
张正看出了兰影在打退堂鼓，他思考了一下说道：“其实我到这里来确实有其他的任务。”
“我就说嘛……”兰影啐了一口，“怪不得一开始就有种被利用的感觉。”
“我的任务是向虚空魔王讨债。”张正继续说道。
“向魔王讨债……”兰影目瞪口呆，“你脑子没事吧？天合会有这么缺钱吗？”
“这是老板的决定，我无权过问。”
“霸天合脑子也秀逗了！”
“请不要诋毁我的老板，合同里有相关规定。”
“够了！你再说合同，我就真的开始掉毛了……”
兰影揪着耳朵埋怨了一阵，忽然想到了一种很奇葩的可能：“喂，你雇我来接刺杀委托，该不会是想讨债不成的话就杀掉虚空魔王一个朋友，用赏金来抵债吧？”
张正没有正面回答：“你只要关注合同与你有关的条款就好。”
“你真的这么想的？我还以为社畜和疯子是有区别的！”
兰影惊叹时，一只橘猫忽然来到两人身边——不知何时来到这里的长岛先生将这两个人仔细打量了一遍，又叫了两声，似乎是在故意引起两人的注意。
“这只猫看上去好怪啊……”兰影皱着眉头说道。
长岛先生起身向小巷深处走了一段距离，又回过头来冲两人叫了一声。
“这只猫……莫非是想让我们跟着他走？”兰影十分奇怪，“看上去不像是已经成精的家伙啊，我从它身上看不到一丝妖气。”
大街上的骚乱逐渐向小巷这边蔓延过来，张正沉思片刻说道：“我认为应该跟它走。”
大街上突然传来妖兽的吼叫声，兰影被吓得跳起来，急忙揪着耳朵说道：“你说跟它走，就跟它走啦！”
在大街上的骚乱蔓延过来之前，一人一妖还有一只猫迅速消失在小巷深处。
……
……
夜色渐深时，巷角酒吧变得寂寥起来。乐队早已下班，一楼大厅里也只剩下几名负责打扫的酒保。塔奇拉一边哼着曲子一边擦酒杯，看上去很惬意。只是他时不时就会看一眼他在吧台上为长岛先生安置的猫窝——长岛先生没有在该回来的时间回来，这让他稍微有些担心。
“酒保大叔！”雪灰举着她的f-pad从三楼跑下来，“你有没有看新闻，现在八方市是不是在闹生化危机啊？”
“我并不清楚雪小姐口中的‘生化危机’代指的是什么样的事件，”塔奇拉微笑着说道，“如果雪小姐指的是此刻正在外面肆虐的病毒，请放心，那个不会传染到酒吧里面的。”
“你果然可以给这家酒吧编写准入规则，是空间魔法的分支吗？”
“我从来不与魔法打交道。”塔奇拉微笑着摇摇头。
雪灰立刻将这一点记下来：“看来作者是准备把你这里当成安全屋一样的场所来写，只要来到这里，就是安全的，对不对？”
雪灰话音刚落，一阵爆风突然掀翻了酒吧的正门，四处飞溅的石子将酒吧内的玻璃制品打碎了一大片。酒保内的人纷纷中招，只有雪灰还安然无恙地坐在吧台前，飞溅的石子还有碎裂的玻璃在接触到她之前就消失了。
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杀手来到酒店内部，带头的疤面男将手中的火箭筒丢在一旁，喝道：“你们老板在不在？”
雪灰撅起嘴说道：“这个作者就喜欢跟我唱反调。”
塔奇拉依靠柜台的掩护躲过了爆炸的伤害，但是他认真擦拭好的玻璃酒杯全都被震碎了，他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
“如果这几位客人进来的时候礼貌一些的话，我还是会好好迎接的。”塔奇拉满脸歉意地说道，“很抱歉，现在巷角酒吧不欢迎你们了。”
“欢迎？”疤面男哈哈大笑了一阵，“我们可不是让你来欢迎的！你就是虚空魔王的朋友之一吧？我们是来……”
疤面男还没说完，无数道透明的丝线一掠而过，这些杀手们的身体立刻喷溅着血雾散落在地。
“哎？”雪灰趴到栏杆上，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少年酒保将染血的丝线收回自己的袖口中，默默从同伴手里接过清理工具。
“抱歉让你看到这一幕，”塔奇拉对雪灰说道，“我的雇员对待不受欢迎的客人才会这样。”
雪灰继续记录塔奇拉的话：“我得重新评估一下作者对你这家酒吧的定位。”
少年酒保清理那些杀手的尸块时，长岛先生从正门走进酒吧，跟着它到这里来的张正两人将酒吧内部打量了一遍，确定这里就是长岛先生想带他们来的地方。
“新客人吗？”塔奇拉看向正门这边，“真是稀奇，长岛先生很少带客人从正门进来。”
兰影看到塔奇拉后喜出望外，脱口而出：“哦，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酒吧老板，暗网给出的情报里说你也是虚空魔王的朋友之一……”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看到地上的血污和尸块后戛然而止。
“请问这两位客人有什么需求？”塔奇拉微笑着问道，因为对方是长岛先生带回来的客人，他明显变得客气了许多。
“其实……我们……”兰影耷拉着耳朵支吾了半天，后退一步躲到张正身后，“这位是我老板，有什么事尽管问。”
塔奇拉又转向张正：“这位客人有什么需求吗？”
张正沉默了很久，答道：“两杯冰水，麻烦了。”
“好的，请先落座。”塔奇拉微笑着说道。
兰影松了口气，刚刚他真的害怕张正这个满脑子工作的社畜将他们俩手里的“业务”告知对方。
“另外……”张正似乎又想说些什么。
“喂！”兰影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能开发票吗？”张正问道。
兰影一头扑倒在地。
……
……
街上的骚乱始终无法波及到高耸的虚空大厦，但是司空千语根本无法安心——她已经将幻立方重启了不下十遍，每次都因为逻辑悖论重新死机。
“我还是建议您直接废除三大法则再尝试重启，”范特西说道，“在目前的情况下，任何以保护所有受害者为出发点的法则都无法生效。”
“我知道，被感染的人为了活命只能去伤害其他人，阻止他们伤害其他人又会反过来要了他们的命。”
司空千语靠着墙蹲坐下来，庞大的压力在她脸上画了一对黑眼圈。
“您的行事逻辑我暂时无法理解，”范特西忽然说道，“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是艾莎·阿道夫，您既没有必要愧疚，也没有义务拯救那些被感染的个体。”
“我……”
“您不是英雄，没有义务拯救世界。”
竟然被AI质问，司空千语十分生气：“我没有想拯救世界！我只是想要守护我和空悟还有鹰姐的日常生活而已……”
说到这里，司空千语忽然想起悟空的那句“错了”，她还想起了自己夺回闻雪鹰的豁免权时，闻雪鹰脸上的不解。在司空千语脑海深处，某些坚定的信念突然变得不坚定了。
“我想要守护他们的日常，他们想要的日常又是什么呢？”
虚空之圆以内的骚乱愈演愈烈的同时，统治八方市的魔王却选择了沉默，仿佛在默许这场杀戮游戏发生一样，没有人知道她正在处理怎样的难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