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视死之瞳（二）
虚空大厦顶层的机房中，司空千语已经举着手机发呆了很久。她早就调出了空悟的号码，却迟迟没有拨打出去。
“空悟正在干什么呢？”司空千语自言自语道。
“根据目前的形势来推断，联系这台幻立方的注册用户是最合理的选择。”范特西说道。
“我知道，别烦我！”
司空千语起身离开机房，来到落地窗前向外远眺。虚空大厦周围的中央城区早已陷入死寂，火光和混乱沿着交通干道逐渐向外城区蔓延，这样的话【杀戮诅咒】传染到八方市之外是迟早的事。
“只能先等黑港的消息了……”司空千语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司空千语转过身准备返回机房，这时虚空大厦内的广播系统突然响起来，她终于听到了那个思念已久的声音。
“虚空之圆内的各位杀手们，这里有一道抢答题，奖赏是两吨黄金！”
闻雪鹰的声音在整个虚空之圆内嗡嗡作响——她启用了司空千语最初改建城区时特地设置的全域广播系统，司空千语的本意是要用这个系统来不定期发表魔王演讲，只有她们两个人拥有这套系统的准入权限。
“答案很简单，正是——在下！”
闻雪鹰话音刚落，虚空之圆以内的各类公共屏幕上便同时出现了一张照片——那张闻雪鹰和被她虐杀的两名杀手合影的自拍。
“鹰姐……”司空千语目瞪口呆地扑到落地窗上，对面大厦外墙的巨型屏幕上也出现了这张照片，司空千语忽然明白了闻雪鹰想做什么。
“报仇？还是拿赏金？都可以！”闻雪鹰的语气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我一直都在虚空之圆以内，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们最好先找到我，而不是像照片里的那两个倒霉蛋一样被我先找到。此外，你们需要了解的只有一点——”
闻雪鹰的脸忽然出现在屏幕上，她粗重地喘着气，像是个饥渴的疯子。此刻那些正在注视着屏幕的杀手们仿佛也在被闻雪鹰注视着，而他们从闻雪鹰那猩红的左眼里看到的，是各种各样惨烈的死相！
“——我以此为乐，哈哈哈哈哈……”
司空千语惊愕地看着屏幕中癫狂的闻雪鹰，久久说不出话来。
……
……
城北区的火焰依然没有熄灭，几道迅捷的身影掠过夜空，陆续来到流光街的十字路口。
袁奇取出卷轴检查了一遍地图，点点头说道：“这里就是照片里的那个位置，用天眼通查的，绝对不会出错。”
东神可看向马路中央，没有回话。
马路中央伫立着一个形态诡异的“人体雕塑”，组成这座雕塑的“素材”正是闻雪鹰先前肢解的金发男。
袁奇走过去围着人体雕塑转了几圈，点点头说道：“嗯，是闻雪鹰的手笔。”
“这也是个恶人吧？”东神可急忙问道。
袁奇取出卷轴查了一下说道：“是的，这位是布兰德·塔雷，来自那个臭名昭著的人贩子家族，据说他的老爹就是被闻雪鹰干掉的。”
“所以鹰姐又做了一件……”东神可看着那具人体雕塑，声音突然变小，“……好事？”
袁奇从卷轴中取出一台办案用的相机给现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说道：“任何人见到这一幕，都会产生少爷刚刚的疑问。不过我们现在没时间关心这个，闻雪鹰刚刚的宣言少爷你也看到了，这样一来，我们能不能把她完整地带走还真的是个问题。”
“别说丧气话！立刻把你们追踪的本事都使出来，我要立刻知道鹰姐在哪里！”
东神可用命令的口吻说出来的话，传到袁奇等人耳中，怎么听都像撒娇。袁奇等人愣了一下，立刻扑到案发现场辛勤地勘察起来。
“我要是长了那样一张脸，我提的要求肯定也没人拒绝。”一个巡捕小声说道。
“是的，谁能拒绝呢？”另一个巡捕小声附和道。
“我没听见你们说‘遵命’！”东神可气得跺脚，“这是命令，不是撒娇！”
“遵命~~”巡部们齐声说道，听上去就是像是在哄一位大小姐。
夜空中忽然传来一阵蝙蝠的鸣叫声，几十道影子从建筑物的阴影中延伸出来，迅速凝聚成人形，将东神可等人团团围住。
“吸血鬼？”东神可立刻用法阵召唤出十几把枪械列在身后。
阿雷西欧从队列中走出，用流利的东华语说道：“这种使用仙术法阵控制枪械的本领可不多见，阁下莫非和六扇门总捕头东神启有关系？”
“我是我，我哥是我哥，我跟他没关系！”东神可生气地说道，“我不靠别人！”
东神可身后的巡捕们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好的，在下了解了。”阿雷西欧微笑着说道，“在下也不想打扰各位官差执行公务，但是魔王阁下有令，我必须带闻雪鹰回去，希望阁下不要乱动她留下来的线索。”
“原来是魔王的走狗吗？休想！要带鹰姐走的人是我！”东神可更生气了，“就算没有银子弹，我也不怕你！”
“别别别！”
“如果他们是虚空魔王的人，还是好好说话吧！”
巡捕们纷纷劝说道。
“你们不向着我？”东神可回过头一脸委屈地说道。
巡部们看着东神可那张委屈而又可爱的脸愣了一阵，然后纷纷转向黑港的人，厉声叫骂起来。
阿雷西欧看着这帮与自己的常识不太相符的东华官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的部下也面面相觑。更重要的是他意识到这些人的目标也是闻雪鹰，这意味着虚空交给他的任务出现了一个不小的变数。
阿雷西欧警惕地看着东神可，一时不知该采取怎样的行动，双方陷入了对峙。
只有袁奇丝毫不关注这些，他仔细将现场所有可以收集的线索都收集了一遍，记录到案宗卷轴中，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只能说不愧是闻雪鹰，所有能用来追踪的线索都被抹掉了。我觉得就算让对面那些吸血鬼上，也找不出可用的线索来。”
“那该怎么办？”东神可焦急地问道。
“刚刚闻雪鹰在大屏幕上讲话时的态度少爷你也看到了，她会主动出手对付那些杀手的，恐怕只有到那时候我们才能找到她。”
“那岂不是太晚了！”东神可生气地跺脚。
阿雷西欧跟身边的一名部下耳语了一番，转向东神可说道：“在下这边的寻踪者给出的也是同样的答复，那么就不再打扰各位官差了。不过有一点在下希望各位官差能明白，魔王阁下绝对不会让各位带闻雪鹰走，至于魔王阁下会采取多强硬的手段，连在下也不知道。”
东神可先是生气地攥紧了拳头，然后却又无奈地松开：“我知道……”
阿雷西欧以为对方终于想通了，于是转过身准备离开。
“所以！”东神可忽然再次开口，“带我去见虚空魔王吧！我亲自找她谈！”
阿雷西欧顿时愣住，一脸尴尬地转过身：“这……”
其他巡捕纷纷上前劝阻，这次连袁奇也慌了。
“少爷，东华国监将虚空魔王当成一个外交实体来看待，我们作为官差私下去见她，搞不好会变成外交事故啊！”袁奇耐心地解释道。
“我要去！我就要去！”东神可态度坚决地说道。
阿雷西欧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接通电话，立刻听到了司空千语那急切的声音：“速速前往巷角酒吧，本尊亦会前往！”
司空千语说完这句就挂断了电话，阿雷西欧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急切。不远处的东神可等人还在争执，阿雷西欧沉思片刻，自言自语道：“魔王阁下，就让我替您做个决定吧。”
阿雷西欧转向部下们命令道：“一半人手跟随阿方索继续寻找【杀戮诅咒】的能力施放者，另一半跟我前往巷角酒吧，带上这几位官差。”
……
……
大批杀手在虚空之圆内疯狂搜寻的同时，十几名杀手在一条小巷里不期而遇。他们互相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决定互不侵犯，和平地离开各自的视野。但是埋在巷口的气态诡雷立刻被引爆，二次爆炸过后，仅剩几名杀手凭借自己的能力生还，但是他们很快便被埋伏在附近天台上的闻雪鹰远距离狙杀。
她刚好使用了克制这些杀手能力的特殊弹头，让对方防不胜防。
闻雪鹰收起重狙来到小巷内，发现有个杀手还活着，正挣扎着用手机发消息，于是便走上前去踩住他的手。
“然我看看……你是要告诉别人我在这片街区，对吧？”闻雪鹰说着收回了脚，“请便。”
这个杀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坐标发了出去，这才咽气。
闻雪鹰的位置信息立刻被分享到暗网的杀手论坛，她给自己点起一支烟，哼着小曲走进小巷深处。
……
……
蜂拥而来的杀手们鱼龙混杂，他们的目标却统一而又纯粹：杀死闻雪鹰。或许是为了两吨黄金，或许是为了新仇旧恨，这些杀手一起冲向了闻雪鹰准备好的狩猎场。
闻雪鹰坐在某座高楼的天台边缘，一边抽烟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路口那边的情况。她早已在这片街区布下天罗地网，虽然那些杀手在逼近时都很注意隐蔽自身，但还是被几乎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拍了下来，同步传到望远镜的视野中。
但她很清楚，仅凭这些还不足以将那些杀手全部干掉。
东边的一座建筑内部忽然传出了枪声，而后很快平息。
“还没找到我就开始黑吃黑了吗？”闻雪鹰失望地说道，“哦，对了，我也是黑的。”
杀手们陆续进入了闻雪鹰预先划定好的作战区域，她放下望远镜，伸展了一下躯体，然后取出全域广播系统的遥控器。
“哪首曲子来着？这首好了。”
随着闻雪鹰按下遥控器的开关，大楼外墙上的巨型屏幕立刻出现了鲜红的两个大字：“欢迎！”
与此同时，街道上的广播系统突然开始播放著名摇滚歌星东神歌的《死在今宵》，街道上的灯光也跟着强烈的节奏闪烁起来。
闻雪鹰这挑衅的行为撩得杀手们火气上涌，同时也将自己的位置暴露给了他们。很快便有子弹朝天台这边飞来，闻雪鹰歪过头吐掉烟头，一发子弹正好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那些杀手们的对话通过隐藏在街道各处的监听器传到闻雪鹰的耳麦中，让她听到了一片混乱的、充斥着杀意和贪欲的声音。这些混乱的声音有一个共同的主题，那便是“狩猎”。
闻雪鹰摸了一下脸上的伤口，看着粘在手上的血，她的双手因为过度亢奋而忍不住颤抖。《死在今宵》那硬核的摇滚节奏仿佛是某种摄人心魄的毒药，很快便钻进了在场每一个杀手的耳朵里，也不停地撩拨着闻雪鹰心底深处的欲望。
“狩猎吗？当然……”闻雪鹰说着扯下了左眼上的眼罩，用猩红的左眼看着这个世界，“不过，你们真的搞清楚猎物是谁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