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刺杀悖论（二）
靠近交战区域的一条街道上，司空千语在阿雷西欧和十几名混种吸血鬼的陪伴下焦急地前进着——司空千语当然知道飞行或者空间穿梭之类的赶路方式更适合魔王，但是她今天使用超能力的机会只剩下一次，根本不允许她将其浪费在赶路这种事情上。
一只蝙蝠从建筑物的阴影中飞过来，落到阿雷西欧肩上鸣叫了一阵，然后又匆匆飞走。
“魔王阁下，我的兄长阿方索刚刚发来消息，六扇门的巡捕已经找到了闻雪鹰，她刚刚与艾莎·阿道夫交战过。”阿雷西欧恭敬地说道。
“鹰姐……本尊的侍从现在如何？”司空千语差点说漏嘴，她太担心闻雪鹰的安危了。
“身负重伤，但是还活着。”
“好的，速速随本尊前去！”司空千语说着加快速度走了几步，然后不得不尴尬地停下来。
——周围的混种吸血鬼都奇怪地看着这位一脸焦急但是却坚持步行的魔王。
要是上午没有浪费那两次机会就好了……司空千语十分后悔。
阿雷西欧来到司空千语跟前，微笑着说道：“我们血族在夜色降临后可以通过影子穿梭空间，如果魔王阁下不介意，在下愿意带魔王阁下走一程。”
司空千语忽然警惕起来，她发现阿雷西欧的笑容中充满了贴心的关怀——这根本不是一个卑微的下属在面对魔王时该有的笑容。
“魔王阁下必须节省自己的能力，对吧？”阿雷西欧忽然问道。
“你……”司空千语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什么时候……”
“或许魔王阁下以为我是在虚空大厦帮助您脱困的时候发现的，但其实远比那个时间点更早。”阿雷西欧示意自己的部下走远一些，“只要与魔王阁下打足够多的交道，自然会察觉到这一点——不过请放心，我并不是在质疑魔王阁下的权威，我在真诚地提出建议。”
司空千语小心地看着阿雷西欧，问道：“你怀疑本尊是什么样子的？”
“唔，并不具体，但我觉得我了解的已经足够多了。魔王阁下拥有的力量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为了维护某种平衡，魔王阁下为自己的力量设置了限制，让这个世界可以为魔王阁下提供足够的愉悦，同时保持正常运转。”
阿雷西欧的直觉十分敏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空悟就是那份毋庸置疑的【力量】，而司空千语则是这份力量的【限制】。除了“虚空魔王是两个人”这种谁都猜不出来的诡异事实之外，阿雷西欧已经十分接近真相。
“我之所以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向魔王阁下卖弄，而是希望魔王阁下在向我提出需求时不要顾虑。”阿雷西欧继续说道。
司空千语确实和阿雷西欧打过很多次交道，但如此近距离地交流还是第一次。此刻阿雷西欧的态度还是十分恭敬，但在司空千语看来，这份恭敬显得十分不真实。如果阿雷西欧意识到他口中的“限制”其实是司空千语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致命弱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如此恭敬。
当下司空千语没有时间权衡这一点，阿雷西欧和他的黑港是当下她唯一的依仗，只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的作用。
“为本尊引路吧。”
“遵命。”
……
……
“一定要把鹰姐救回来，不然的话我就让二哥给你们好看！”
“少爷，您现在就算把东神家主搬出来也帮不了什么忙！我读过不少法医卷宗，略懂些医术。少爷你先帮忙把她的身体放平，我要剪开她的衣服检查伤口。”
“这怎么可以？鹰姐是女儿身……”
“她比少爷更有男子气概！”
“你说什么？”
其他巡捕急忙拉住东神可，好让袁奇能够检查闻雪鹰的身体。
“可能不止外伤，内伤有多重我就不清楚了。这家伙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敢用燃血素那种药剂，真是不要命了……”袁奇抱怨了一阵，用随身携带的短刀小心地割开闻雪鹰那被鲜血浸染的衣服，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呆住。
——闻雪鹰的衣服下是成排的雷管，像是一件内置铠甲一般。每根雷管上都画满了特殊的炎爆符咒。
“这我可管不了……”袁奇咽了口唾沫，在闻雪鹰的额头和喉咙上各点下一个治愈法印，暂时阻止了伤势恶化的趋势。
闻雪鹰干咳了一声，长长地舒了口气。
“为什么不把那些炸弹取下来？”东神可不解地问道。
“连接处都有引信，脱下来的话会直接爆炸的。炸弹上的炎爆符咒是内聚型的，虽然杀伤范围不大，但可以保证把靠近她的一切东西全都蒸发掉。”袁奇说着将引爆器从闻雪鹰的手里抠出来，“我暂时保住了她的命，等这一切结束后得找个空间系的能力者来处理这身炸弹。”
“现在就去找！”东神可急得跺脚。
“少爷，我们现在已经进入这场游戏了。在这场游戏结束之前，什么都做不了。”
周围忽然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大批感染者包围了东神可一行人。
东神可立刻召唤出枪阵：“杀出一条路也可以！”
“不行，少爷！”
“又怎么了？”
袁奇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是官差，不能对这些平民动手。”
东神可顿时愣在原地。
“想不到你们当中还有个头脑比较清醒的家伙，本来我还以为敢强闯虚空魔王领地的官差都是疯子。”艾莎从感染者当中走出来，“你应该听他的话，小姑娘。”
“喂……”袁奇欲言又止。
“这已经是小爷今天第四次听到有人这么讲了，”东神可那张因为极度愤怒而扭曲的脸还是显得莫名可爱，“小爷我要站在你的尸体上撒尿！到时候你就知道小爷我到底带不带把儿了！”
东神可展开法阵将悬浮在身后的枪械全部换成了火箭弹发射器，一口气朝艾莎发射了十几枚火箭弹。但是艾莎立刻控制几名感染者站到身前作为肉盾，于是这些火箭弹飞到一半时都被一道法印拉住，掉头飞向了一旁的大楼。
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在大楼外壁上开出一个大洞，整条街的玻璃都被震碎，窸窸窣窣地落了一地。
东神可回过头狠狠瞪着袁奇：“不要拦我！”
“少爷！这些人都感染了【杀戮诅咒】，如果能解除那个女人的超能力，他们就可以恢复正常。你现在杀死他们，与谋杀平民无异！”
“怎么这样……”东神可呆在原地。
“坏人的身份真的是一件极其便利的工具，”艾莎挥挥手，控制感染者们朝东神可一行人逼近，“干掉几名六扇门巡捕的话，善后确实比较难，但是很抱歉，我必须得到闻雪鹰。”
与此同时，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顶端也出现了数名狙击手——【杀戮诅咒】在传播的过程中感染了很多专业杀手，艾莎故意将他们藏了起来，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刻使用。艾莎通过狙击手们的视角观察着下方的巡捕们，让所有狙击手都把准星移动到东神可身上。
枪声响起后，东神可周围立刻亮起数道法印——东神可身边的巡捕们立刻发现了埋伏在高处的狙击手，直接将他们子弹反弹了回去。
狙击手们纷纷应声落地，艾莎无奈地笑了笑：“六扇门的巡捕果然都不是等闲之辈。”
“这个坏女人竟然还玩阴的，我……”东神可想要找一些足够有力的狠话，忽然词穷，“最狠的话好像已经说过了……”
“少爷，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撤出这个包围圈比较好。” 袁奇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中还要分心提醒任性的东神可，此刻明显变得力不从心。
“就这样放过这个坏女人？”东神可很不爽。
袁奇和其他巡捕一起摆出泪眼汪汪的脸看着东神可，事实证明这种表情只在东神可那张脸上才有惹人怜爱的效果，放到袁奇这帮大男人脸上则会造成一种恐怖而又恶心的效果，但同样可以让对方无法拒绝自己提出的要求。
“好啦，走就走！”东神可皱着眉头说道。
获得许可后，一名巡捕立刻跃出包围圈，但是片刻后却又重重地跌了回来，一边打滚一边惨叫。
“我的手臂！我的手臂！”
——铁刺穿过感染者的人群来到东神可一行人前方，此时他将左手的绷带也摘了下来，大量鲜血从他那血肉模糊的手臂上滴落，但他却安之若素。
“这种痛感一般人可享受不到，”铁刺看着自己的手臂说道，“我可以免费让你们每个人都体验一下。”
酸雾的黄色烟雾也从下水道井盖的孔隙中飘出来，将东神可一行人的退路完全封死。
东神可倒是一点也不怕，他再次召唤出枪阵：“有胆就上来！”
铁刺很不屑：“你要瞄准人群扫射吗？”
铁刺周围的感染者立刻上前一步，在铁刺前方竖起了一面肉盾。
“小、姑、娘。”铁刺一字一顿地说道。
东神可立刻控制枪阵中的枪械统一上膛，眼看就要开枪。就在这时，建筑物的影子忽然蔓延过来，铁刺周围的感染者都被影子中伸出的手拉了进去。
“什么……”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铁刺根本没有发生过来。
东神可的枪阵终于肆意咆哮起来，密集的子弹瞬间形成了狂暴的金属乱流，直接将铁刺轰击成了一团血雾，伴随着破裂的墙壁一起跌进身后的店铺里。
建筑物的影子开始在街道上游走，并将沿途的感染者全部吞噬，感染者大军很快便消失大半。
“怎么回事？”艾莎试图进入与那些消失在影子中的感染者共享视野，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不消片刻，大街上的感染者全部被影子吞噬，原本拥挤的街道陡然变得宽敞起来。游走在路面上的影子渐渐恢复原状，十几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从影子中现身，为首的男人正是阿方索，他看着艾莎冷冷地说道：“魔王有令，找到艾莎·阿道夫，就地处决。”
“虚空魔王麾下的吸血鬼？”东神可十分惊讶。
“魔王果然还是生气了，”艾莎耸耸肩膀，“不过，你们是不是来的有点晚？”
黑港的吸血鬼们无意废话，他们化为成群的蝙蝠，鸣叫着向艾莎扑去。
“也算我一个！”东神可忽然喊道。
他控制枪阵统一换装炎爆弹头，对准艾莎的方向疯狂开火。爆炸和火光沿着扫射路径一路延伸过去，顷刻间便让整条街都陷入了烈焰当中。但是混种吸血鬼们化身的蝙蝠却被光焰击退，他们只能暂时恢复人形，面面相觑。
东神可疯狂的攻击反倒成了艾莎绝佳的掩护，她迅速推断出对方的射击路径，然后借助掩体逃离到杀伤范围之外。
大街上火光四起的同时，艾莎早已来到一家店铺内部。她戴上无线耳机，接通了事先约定好的联络频道：“铁刺，你还活着吧？”
“还……还行，幸亏神经中枢还留着……有痛觉……”铁刺此刻正被掩埋在碎石断瓦下面，他的肢体早已破碎，但是他仍然活着，“酸雾呢？我要失去知觉了……”
“位置确认中。”酸雾懒洋洋地说道。
“还活着就行，”艾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巴隆呢？现在可以考虑把你解放出来了……巴隆？”
巴隆那边没有任何回音，艾莎有些生气：“不会是睡着了吧？”
艾莎趁着室外火光未消潜行到巴隆被困住的地方，结果只看到了那坨凝固的液钢。原先巴隆所在的位置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巴隆不顾身体的变形和撕裂，硬是从那个只有脖颈粗细的洞中爬了出来……
“看来已经死过一次了，”艾莎无奈地笑了笑，“但愿他能留下几个活口。”
一番扫射过后，东神可胸中的闷气终于消散了一些。他收起枪阵，在满地狼藉中寻找起来：“尸体呢？不会已经轰成渣了吧？我还要站在上面撒尿呢。”
“少爷，我真的建议你在了解对方的能力之后再动手。”袁奇苦口婆心地说道，“刚刚你恐怕一个敌人都没干掉。”
“你看不起我？”东神可很不服气。
“少爷，刚刚那个缠着绷带的家伙不见了！”一名巡捕忽然喊道。
“什么？”东神可顿时愣住。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忽然从街对面传来，地面竟然也跟着微微颤动，巡捕们和黑港的人都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巴隆拖着自己那巨大的身躯穿越了街道上的火焰，来到东神可前方。
“总算来了一些高手。”巴隆露出满嘴钢牙，仿佛是在微笑。
然后他一拳击中地面，一股剧烈的波动立刻荡开，将整整一条街的路面整个掀起，建筑物之间立刻飞沙走石，街道两旁的楼房在轰鸣中成排倒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