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刺杀悖论（四）
巨石落地的轰鸣声渐渐停息后，现场已经没有人能再站起来面对艾莎和巴隆。
“那些吸血鬼没这么容易死，不过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来烦我们了。”艾莎重新装填了一枚银质闪光弹作为备用，“抓紧时间，把闻雪鹰挖出来。”
“说不定已经砸成肉酱了。”
“我感觉得到哦，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正盯着我们看呢。“
巴隆愣了一下，立刻察觉到了某块碎石下方的眼神，于是直接掀开那块巨石，果然看到闻雪鹰和袁奇他们正藏在那里。
袁奇等人拼尽全力才得以从落石中生还，此刻已经无力再做任何抵抗。
闻雪鹰靠在一块断裂的床板上，无法动弹，但是眼中仍旧充满杀意。
虽然那股杀意让巴隆感到很不爽，但他仍旧表现得十分轻蔑：“真是凶啊，我听说你那只左眼能看到别人的死相，你能看到我的死相吗？”
闻雪鹰看了巴隆一眼，疑惑地皱起眉头——她确实看到了死相，但那并不是一个人的死相，而是成千上万个人的死相，窒息、射杀、活埋、焚烧……仿佛是各种杀人手法的集中展示。
“我是无法被杀死的！”巴隆得意地说道。
“你那所谓的不死能力，其实就是找替死鬼吧？”闻雪鹰平静地说道，“倒也不难看出来。”
“你……”巴隆顿时愣住。
闻雪鹰轻蔑地笑起来：“你杀了多杀人，就有多少替死鬼，真是个恶心的超能力……不过太可惜了，如果给我足够时间，我一定可以把那些人的死法都在你身上试一遍。等到你只剩最后一条命，就把你像条狗那样吊死。”
巴隆陡然暴怒，挥拳向闻雪鹰砸去，艾莎根本来不及阻止他。
但是这一拳却被一道娇小的身影挡住了，硕大拳头被一只稍显稚嫩的手掌接住，威猛无双的力道陡然间化为无形。接拳的人纹丝不动，巴隆脚下的地面反倒崩裂开来。
——失踪多时的东神可终于赶到，除了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之外并无大碍。
巴隆没有在东神可手上看到魔法印记，这意味着东神可是靠自己的力量接下了这一拳。
“忘了告诉你们，”趴在地上的袁奇费力的抬起头来，露出了胜方才有的笑容，“我家这位少爷虽然娇惯了一些，但也是个正牌的金丹境修仙者。”
……
……
司空千语跟随阿雷西欧在黑暗的影子空间中快速穿行着，忽然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被迫离开了影子空间。前方的夜空中传来了刺眼的闪光，阿雷西欧立刻带着部下躲藏到建筑物的阴影中。
“前方的影子都消失了，”阿雷西欧说道，“看来我们快到了，魔王阁下。”
“那边有没有消息？”司空千语焦急地问道。
一只蝙蝠从远处飞来，落到阿雷西欧肩膀上鸣叫了一阵。
阿雷西欧皱起眉头：“情况很不乐观，我的兄长阿方索成功将大部分感染者都困到了影子里面，但是他们遭到了艾莎·阿道夫和巴隆·施坦因的攻击，刚刚失去了联系……”
“闻雪鹰呢？”司空千语打断阿雷西欧。
阿雷西欧犹豫了一下说道：“生死不明。”
这是司空千语最不想听到的四个字，虽然她成功让东神可一行人加入了战局，但还是无法保证他们能把闻雪鹰救回来。更重要的是她到现在都还没见到闻雪鹰，胸中积蓄的情绪根本无法释放。
她害怕闻雪鹰主动选择那个最糟糕的结果……
“恕在下冒昧，魔王阁下。”阿雷西欧忽然说道，“前方的交战区域肯定十分混乱，您大可不必亲自前去，让我带着部下赶过去就可以。”
“不，本尊必须到场。”司空千语说道，“只有本尊到场才可以。”
阿雷西欧看得出司空千语十分坚决，于是等那道刺眼的强光消失后重新带着她遁入阴影中。
……
……
张正和兰影找了一家空无一人的咖啡店歇脚，感染者一直没有出现在这边的街道上，于是他们悠闲地喝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咖啡。
这期间张正一直在用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忙碌着，兰影既无聊又好奇，于是问道：“你不会还在办公吧？社畜病？”
“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办公，我在整理暗网论坛里的留言。”
“哎？你有暗网账号？”兰影凑过去看了一眼屏幕，差点惊掉下巴，“那个三大法则漏洞的帖子是你发的？”
“是的，我们遭遇那个绳子杀手后我就整理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其他杀手？”
“单凭我们两个，即便知道了法则的漏洞，也不见得能对八方市的秩序造成足够大的冲击，我把这些漏洞发到论坛上，是为了让有这个能力的杀手看到，让八方市陷入混乱，进而让虚空魔王有求于我，从而讨回债款。”张正面无表情地说道。
“让虚空魔王有求于你？求着虚空魔王来砍你还差不多！”兰影头皮发麻，“反正现在街上也没有感染者了，我们赶紧逃吧！”
张正很奇怪：“明明都见过虚空魔王一次了，你为什么还这么害怕她？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
“收起你那种油腻中年大叔的语调！我再跟你讲一遍，这个世界上有超能力这种东西存在，就算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想要干掉你动动手指就可以了！”
“确实是这样，所以我作为成年人要好好教育她，不要随便动手指。”
“你神经病吧？”
这时，雪灰交给他们的信标亮了起来。
兰影看着信标上闪烁的指示灯，心虚地问道：“你真的要去吗？”
张正将电脑合上，用肯定的眼神看着蓝影。
“我可不去了！你说什么我都不去了！”兰影连连后退，“现在感染者都消失了，你留不住我！”
张正没有急着回话，而是默默的将电脑放到公文包里。
“我走了啊！”兰影试探着向店门走去，他总害怕张正突然搞出新的花样来。
“稍等，”张正忽然叫住兰影，并友好地伸出一只手，“你单方面解约，后续我会代表公司向你追责，但是我们毕竟合作了一段时间，所以，合作愉快。”
“你肯让我走了？”兰影警惕地说道。
“是的。”张正的目光十分真诚。
兰影松了口气，接受了张正的握手请求：“但愿你还能活着回去……”
就在两人的手互相接触的那一刻，兰影的手突然传来了触电一样的感觉。他立刻就想挣开，却发现浑身的肌肉都已经脱力，仿佛自身的力量正在被抽走。还好这个过程很快便结束，张正主动松开了兰影的手。
兰影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这时他才发现张正的手心藏着一枚奇怪的硬币：“那是什么东西？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放心，对你是无害的。这是3937号异常物品【复制币】，可以暂时让我获得你的超能力，同时也承担所有的负面效果——不过使用一次后就会失效。放心，此后你仍旧可以使用你的能力。”张正小心地收起那枚硬币，这正是他来八方市之前拜托霸天合准备的东西。
“你到底想干什么？”兰影十分不解。
“毕竟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会死亡，不是吗？我向吴阁老承诺过，必须保证你能活着回去。”
“喂……”
在兰影的注视下，张正用信标打开了一道传送门，独自走了进去。
……
……
东神可与巴隆的战斗刚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一时间整片街区都剧烈地震动起来。袁奇拼尽最后的力气带着闻雪鹰来到了一处掩体后面，这才松了口气。
“有少爷在，不用担心！”袁奇说道，“闻雪鹰，如果你还体谅我一些的话，等这一切都结束后，就跟我们回去吧，否则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哄我家少爷。”
“回去？”闻雪鹰无奈地笑了笑，“回六扇门吗？”
袁奇想起了司空千语说过的话：“那么你是想留在虚空身边？”
闻雪鹰愣了愣，呆呆地说道：“曾经是的。”
“你到底想去哪里？”袁奇摸不透闻雪鹰的心思，十分焦躁，“继续逃亡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
“不逃了，我已经很累了。”闻雪鹰轻声说道。
袁奇发现闻雪鹰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又似乎充满了疲惫，与先前她那种肆意癫狂的眼神完全不同。袁奇还想说些什么，但都被这眼神堵了回去。
“不要再装了，闻雪鹰，你不可能改变的。”艾莎的声音忽然从众人身后传来。
袁奇最先反应过来，但是艾莎一脚踩住了他拔枪的手。
“你们还有用，尤其是你，闻雪鹰。”艾莎冷笑着说道。
地面不断地振动着，跃动的石子时刻提醒着旁观者这场战斗有多激烈。
东神可扯掉外衣，敏捷地借助残垣断壁四处跃动，将巴隆那力量巨大但是略显迟钝的攻击全部躲开，同时召唤出浮游枪阵对准巴隆狂轰滥炸。
“你只会逃吗？小丫头！”巴隆愤怒地喊道。
东神可突然来到巴隆跟前，巴隆以为激将成功，立刻挥出双拳，不料直接被东神可正面接下，两人脚下的地面顿时崩裂。
“要不是远程攻击干不死你这个丑八怪，你以为我愿意摸你这双脏手？”东神可瞪着巴隆说道。
两把大口径霰弹枪忽然出现在东神可身后并喷出了火舌，迸射的钢珠直接打烂了巴隆的双肩，东神可立刻发力，直接扯下了巴隆的双臂！
巴隆错愕地后退了两步，一道法印突然出现在他头顶。
“艮印，山川之重！”东神可喝道。
法印应声落下，带着千钧之重将巴隆整个压进地面，他的猛烈挣扎让地面崩开了巨大的裂缝，但仍旧无法摆脱这道法印。
东神可踩着法印悬浮到巴隆上方，在身后召唤出成排的枪阵：“这次就算违反一整部刑法，小爷我也要把你宰了！”
成排的枪械整齐划一地上膛，然后同时开火，降下金属与火焰形成的暴雨，顷刻间便将巴隆那巨大的身躯轰得血肉模糊！
“抱歉打扰了，巡捕少爷。”艾莎忽然带着闻雪鹰出现在不远处的碎石堆上，“这位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前辈大姐姐吧？”
艾莎将匕首抵在闻雪鹰的脖颈上，刃尖已经渗出了血迹。闻雪鹰此刻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艾莎将自己当做人质。
“鹰姐……”东神可的攻势顿时减弱。
注意力被分散后，东神可的法印也失去了效力。巴隆猛地站了起来，他那原本血肉模糊的躯体短短几秒之内便恢复原状。不等东神可回过神来，巴隆已经飞身跃起，抓住东神可的头狠狠砸在地上。这一招简单粗暴，但是异常有效，鲜血顿时从东神可的额头迸溅出来。
“我刚刚明明……”东神可十分不解。
“我是不会死的！”巴隆愤怒地吼道，他又加了一分力道，东神可的头顿时陷入了地面当中。
东神可再次催动法印：“震印……”
“哟哟哟，巡捕少爷，”艾莎立刻将手中的匕首又刺进去了一分，“我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楚了吧？”
东神可咬咬牙，最终还是解除了法印。
巴隆再次发力，将东神可的整个头都按进了地面。
“我早就说过，坏人的身份是一件很便利的工具。”艾莎暂时将匕首撤回了一分，“好好看住他。”
“等这小丫头再杀我几次，他的真气就耗尽了，我一样可以赢！”巴隆不服气地说道。
闻雪鹰干咳了一声，忽然开口说道：“真是奇怪，你们的任务不是来杀我吗？我怎么变成人质了？”
“放心，我可不准备杀你，要完成委托，去找虚空魔王其他的朋友就可以了。”
闻雪鹰那空洞的眼神陡然变得凶狠起来：“不要给我的女王添麻烦！”
“对，就是这种眼神！”艾莎将闻雪鹰的脸转向自己，像欣赏艺术品那样欣赏这闻雪鹰那猩红的左眼，“我的超能力本质上是制造和控制杀意，但是却没有在你身上生效……你的杀意太特殊了，独一无二。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死掉的，闻雪鹰，直到我找出你不受我控制的原因——我的能力是完美无缺的，它不能有弱点！”
闻雪鹰又干咳了一声，忽然森冷地笑起来：“美女，你的死相真的不错。”
艾莎吃了一惊，她两年前也看到过这种笑容，那是她第一次遭遇闻雪鹰的时候。艾莎本想将闻雪鹰变成自己的傀儡，不料她一向仰仗的超能力却根本无法生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闻雪鹰将整个杀手小队屠戮殆尽。那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追杀，闻雪鹰使用的手法比起最恐怖的变态杀人犯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艾莎一向以观看别人厮杀为乐，却在那一刻真切地体会到了被屠戮的牲畜才能体会到的恐惧。
虽然艾莎最后成功逃脱了闻雪鹰的追杀，但是这笑容一直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这也是她对闻雪鹰如此执着的原因。
闻雪鹰将手伸进了战斗服里面——
艾莎立刻扼住那只手：“你都这个样子了，还凭什么来杀我？”
艾莎猛地把闻雪鹰那只手拽出来，却发现闻雪鹰抓在手上的并不是什么杀人利器，而是一个打火机。
为了警惕随时可能重新出现的吸血鬼，艾莎挟持闻雪鹰的时候特意选择了这座尘土萦绕的废墟。这片街区内的照明系统早已全部被破坏，萦绕在废墟周围的烟尘也遮挡了远处的光线，使得艾莎周围的区域都被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阴影中，反而产生不了明显的影子。艾莎之前与吸血鬼交过手，已经发现他们只能在光暗分明的地方借助影子移动。
“咔擦”一声，闻雪鹰用打火机打出了火焰，艾莎的身后立刻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大群蝙蝠鸣叫着从艾莎身后的影子中涌出，瞬间将艾莎整个吞没。一阵血腥的撕咬过后，只剩一颗头颅从废墟顶端滚落下来。
“一直在盯着这边吗……吸血鬼……”艾莎的眼中闪烁着不甘的微光，但最终还是暗淡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