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667号世界二三事（五）
深秋时节，杀手客栈的客人变得十分稀少，然而一阵叫骂声忽然让冷清的大堂暂时热闹起来。
“他妈的，又拉我进火坑？”
“霸天合本人的命令，我也没办法……”
“他妈的！”
——看着兰影骂骂咧咧地离开杀手客栈，吴阁老默默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很不常见的号码：#000000。
“霸天合正如您所预料的那样，重新将他派回八方市了。”吴阁老用恭敬的语气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是的，兰影也会跟着他回到八方市。”
话筒中传出一个被处理过的人声：“谢谢你提供的情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介绍这个张正加入组织。”
“现在他要去八方市，我可够不着咯。”
“这一点不需要您来担心，组织自有安排。”
“组织最近的操作我快看不懂了，当初您要我安排张正和兰影见面时，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两个竟能办成这种事。”
“我也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的组合只是组织设计的另一个实验。”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神秘，“现在实验大获成功，是时候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了。”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水下监狱SeaHouse中，异常管理局局长凯·冯挂断了电话，转过身走向一面巨大的屏幕墙。
……
……
SeaHouse的最底层由异常管理局全权管辖，平时很少有人进出，就连现任的监狱长也不知道那一层到底关押着什么样的犯人。
倒数第二层也由异常管理局全权管辖，不过这一层完全开放，异常管理局在这一层设置了办事处，专门利用SeaHouse的超能力屏蔽特性处理一些特殊事务。
办事处中央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面巨大的屏幕墙，上面并列显示着上百个画面，这些画面中有新闻视频、资料照片、监控录像……各种杂乱的信息都被放在一起集中显示出来。但这些画面都有个共同点——每个画面中都有空悟。
年幼的空悟、八方之战时的空悟、洛京监控视频中的空悟……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办事处的秘书长咽了口唾沫说道，“局长，根据您提供的线索检索出来的东西真的是……了不得！”
与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文职人员不同，凯·冯冷冷地审视着这个结果，既不惊讶，也不欣喜。
“也就是说，被保留在SeaHouse内部服务器的话，就不会被她删除。”凯·冯自言自语道，“果然是超能力的效果，当初在这里专门设置一个备用服务器果然有用。”
“天哪，虚空魔王竟然另有其人？”秘书长还停留在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震撼中，“局长，我们是不是应该马上通知军方……”
“蠢货，好好想想。”
“啊……”秘书长顿时愣住，刚刚鼓起的干劲瞬间衰落。
在场的文职人员都是异常管理局专门挑选的高智商人才，他们很快就明白了局长所面对的困境：
这座监狱可以屏蔽任何一种超能力，所以凯·冯进入监狱后才会想起被文书篡改记忆的事实，然后引导这里的人从备用服务器中检索出这些情报。但是一旦凯·冯或者任何一个在场的人迈出这座监狱，他们就会立刻受到文书的影响，把这一切都忘掉，他们携带出去的信息也会立刻被抹除。就算利用网络，信号在传出SeaHouse的那一瞬也会失去超能力屏蔽的效果，从而被文书篡改。
在文书的影响下，SeaHouse变成了一座完美的信息茧房。
凯·冯沉吟了一阵，继续说道：“我与天合会的眼线通话时，通话内容并没有被篡改。看来即便是文书，也无法同时控制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信息流。她一定设计了对应的【规则】，对庞大的信息流进行针对性的筛选和处理。不过即便如此，一旦我们传播出去的信息存在过久，也一定会被她发现并处理掉。”
“我们只有来到这里才会意识到世界需要被拯救，我们只能在这里商议拯救世界的对策……并且就算真的有了对策，也根本无法带出去……”秘书长自言自语着，脸上的沮丧渐渐变成绝望。
凯·冯再次看向屏幕，他盯着屏幕上的空悟，忽然说道：“那个女孩儿肯定握有虚空赋予的超能力，我们已经证明了特定的超能力组合能逼她就范，那么虚空本人也一定不是不可战胜的。”
“需要优先处理的还是文书吧？首先我们要把这个【结论】带出SeaHouse啊……”秘书长叹了口气。
凯·冯的眼神忽然犀利起来：“离开这座监狱的，并不一定非得是【信息】。”
周围的人都用奇怪而又期待的眼神地看向凯·冯——他们不奢望自己能够理解局长，但他们都明白，一旦局长做出了一个决定，那么这个决定一定是有效的。
……
……
X020年11月初，海底监狱SeaHouse每年例行的牢房调整终于结束，所幸并没有发生暴动。同一时间，异常管理局局长凯·冯前往SeaHouse进行了为期一周的例行访问。
……
……
刺杀风波结束后，八方市的居民渐渐发现虚空之圆内部的“三大法则”已经不复存在。各种说法都开始在街巷间流传，有人说虚空魔王忘记了这件事，有人说虚空魔王从刺杀游戏里尝到了甜头，所以故意取消法则，想要欣赏居民们厮杀的姿态……
但是虚空魔王在风波结束后一直没有公开说明过此事，没有人敢擅自揣测魔王的意图，大部分居民仍旧按照之前法则存在时养成的习惯约束自己，八方市的生活秩序奇迹般地没有继续崩坏。
但大概只有虚空魔王本人才清楚，这种状态根本持续不了多久。
昏迷将近一周后，闻雪鹰终于醒来，已经在床边守候多时的司空千语急忙凑上前去，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鹰姐……”
闻雪鹰歪过头看着司空千语，忽然问道：“外面……还好吗？”
“事情已经解决了，不要担心。”司空千语急忙说道。
闻雪鹰吃力地抬起手，司空千语立刻会意，准备起身去给闻雪鹰拿香烟，却被闻雪鹰一把拦住。
闻雪鹰忍住疼痛，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向司空千语单膝下跪。
“女王……你还是我的女王吗？”
突然听到这样的问题，司空千语手足无措：“鹰姐……”
“你之前向我做出的那个承诺，有个前提。”闻雪鹰抬起头看着司空千语，“前提就是，你永远都是这座魔城的女王。”
司空千语诧异地看着闻雪鹰：“鹰姐，我想让你活下去，这是请求，不是命令！”
“不，”闻雪鹰认真而又固执地说道，“为朋友去死才是请求，为女王而活只能是命令。”
闻雪鹰咬紧嘴唇，脸上满是歉意：“我……我害怕活着。一想到要继续活下去，我就会变成一个懦夫。我像是个戒不掉死亡的瘾君子，屡教不改，无耻堕落……我一直杀人，就想着哪一天被人杀掉就好了……以前，父亲会下令让我活下去，然后继续杀人……他死得太早了……我终究是个没有人鞭挞就不敢往前走的废物……”
“鹰姐，我知道了。”司空千语用颤抖的声音打断了闻雪鹰。
司空千语忽然发现闻雪鹰和空悟竟有几分相似之处——他们拥有的力量是如此强大，而力量让他们背负的诅咒又是如此沉重，以至于他们人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逃避或妥协。能安慰这种痛苦的，大概也就只有司空千语这种表面上站在新世界力量体系的顶端，却从来没有被力量诅咒过的人。
或许正因如此，空悟还有闻雪鹰这样的人才会聚集在她的身边。
司空千语轻轻地将闻雪鹰的头揽进怀里，轻声说道：“本女王命令你活下去。”
闻雪鹰把脸埋在司空千语胸前，无声地哭起来。
司空千语知道，她又许下了一个了不得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