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她的愿望就算是实现了吧。”

家门前,陈鹿在最先回来的梅子那里了解到了大致的情况。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了。”梅子在空中幻化出文字:“我需要用今天收集到的‘食物’来恢复伤势,可能会沉睡一段时间。”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陈鹿问。

梅子红着脸摇头,她还是不习惯和别人近距离的交谈。

“这样啊……今天多亏有你在,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陈鹿由衷地感谢道。

“哼!”丑丑显然并不服气。

“我才要感谢大人,这次我吃得很饱。”梅子一脸满足地摸摸小肚子,眯着眼露出幸福的笑容。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大人什么的……这个称呼好让人难为情啊。陈鹿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着。

“那么我就先告退了。”

“嗯,再见。”

目送梅子消失在林中,陈鹿终于可以长长地松一口气。

“这样一来也算是结束……等等!”刚吐出一半的气又瞬间倒吸回去,“我该怎么把肖晓小送回去?!”

“哦豁~”丑丑在一旁发出幸灾乐祸的怪叫。

陈鹿皱眉思考了半天,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办法。眼前似乎只有和肖晓小摊牌这一条路可走。

“要我说,还是把她给……”丑丑又一次跃跃欲试。

“你能不能正经点,都这个时候了还跟我开玩笑。”陈鹿一脸倦容。

“那就直接跟她说呗,她应该知道真相。”丑丑漫不经心地说:“有我在呢,翻不了车。”

可陈鹿却回想起今晚在山上丑丑那不靠谱的表现,一时间脸上的愁绪更深了。

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不给陈鹿多发愁的时间,肖晓小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内。

她的脚步轻盈,脸上挂着释然的笑容,像是卸下所有重担一样,看起来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一般。

“事情办完了吗?”陈鹿扯起笑容。

“嗯~”

肖晓小的笑容似乎有感染力,让陈鹿原本有些烦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他沉思片刻,好像想通了什么,深呼吸后开口说:“进屋吧,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进到房间,陈鹿先隐蔽地朝桌面扫了几眼。放在桌上的面包一口也没有动,倒是零食被吃了个精光,矿泉水也被人打开后喝了一小口。

看来就算肖晓小是灵魂状态,也是需要通过进食来补充……

“小鹿,你回来啦~”趴在床上看动画的诗梨欣喜地朝这边看过来,声音有些含糊地欢迎陈鹿回家。

看着仓鼠一样鼓着腮帮的诗梨,再看看满垃圾桶的食品包装袋,陈鹿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当我没说。”

“大小姐,你跟我出来一下。”丑丑从陈鹿的肩膀跳下,落到门口。

陈鹿有些疑惑地看了眼丑丑,没说什么。

“诶——为什么?”诗梨拖着长音,有些不情愿。

丑丑和陈鹿对视一眼,“有些话小孩子不能听。”

陈鹿听出了丑丑的言外之意,它是想为自己腾出能够安静交流的空间。

“话说,今天买的冰淇淋还没来得及吃呢。”

“是哦!”诗梨立刻双眼放光,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蹬蹬蹬”的就往厨房跑去。

希望外婆不要大晚上去厨房。陈鹿心虚地想。

丑丑点点头,给了陈鹿一个“有我在”的眼神,就追随它的大小姐去了。

这家伙,有时候意外的给人安全感啊。收到丑丑的信号,陈鹿心里一暖。

好!一口气把事情全部解决完吧!他将房门关闭上锁,呼出一口气,回身直面平静望着他的肖晓小。

而另一边,奔向厨房的丑丑心有灵犀般回过头。

自求多福吧,小子。

……

诗梨和丑丑离开房间后,屋里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两人对坐着,谁都没有要主动说话的意思。陈鹿在心里酝酿着准备说的话,而肖晓小从刚才便一直很安静,任由陈鹿他们在自己面前做着各种小动作,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朝下,歪头像是在回味着什么,有时嘴角绽放出少女的娇羞。

“和方泽见面还顺利吗?”陈鹿率先打破沉默。

“嗯。”肖晓小回过神,将头发别到耳朵后面,笑着说:“聊了很多过去的事,虽然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但总得来说还算顺利。”

“看到你们,我就想起来自己还在上高中时的样子,似乎一切就发生在不久前,结果一转眼我都大学毕业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肖晓小不知是在应和陈鹿还是在感叹着其他的什么。

“说到大学,高考成绩好像不久就要公布了。”

“啊!说起来就是这几天了。”

“想当初等成绩的那几天我紧张的要死,还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我能理解,毕竟从小到大都被人在耳边说‘高考决定命运’这类的话,想不在意都难。”肖晓小有些遗憾地说:“可惜……我没能参加高考。”

“这样啊……”

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鹿觉得尴尬极了。

“抱歉,提起了不怎么有趣的话题。”

“没关系。”肖晓小轻轻摇头,“我是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才没办法参加高考的。那段时间,我的病情不见好转,每天只能躺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连自己行动都做不到,身体时常会感到剧烈疼痛,晚上经常需要吃药才能睡得着……我仿佛能看见自己的生命正在悄然流逝,每次闭上眼都害怕一睡不醒。”

她云淡风轻地讲述着那段苦痛的时光,“我就那样苟延残喘的活着,看着妈躲着我偷偷哭泣却还要装作不知道一样每天听她和爸安慰自己。我就像是附着在他们脊柱上的虫,自私地汲取着他们的血。其实真正需要人安慰的是他们吧,明明那么难过,明明背负着一切,却什么都不说,还要在我面前努力微笑……原来做大人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她明明微笑着,却像是在哭,只是没有眼泪流出来。陈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生与死面前,任何言语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在那种看不到未来的日子里,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妈却不肯放弃,她去庙里帮我请符,还帮我求神拜佛,爸却很不喜欢那样,是啊,如果那些神明真的存在的话,又为什么……那时,在病痛和对爸妈的愧疚之间,我像着了魔般,满心都是悲观的想法,哀怨自己的不幸,咒骂命运的不公。在微渺的光亮中,唯一能给我些许慰藉的,就是和方泽的回忆。和他的相遇,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闪光点。”

“我是个,”肖晓小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我是个没出息的人,长得不好看,也不会说讨人开心的话。只会死读书,却还是什么都学不会、做不好。觉得自己不需要朋友,其实是交不到真正的朋友,不懂爱,也不懂被爱。我这样的人,方泽却没有远离我,而是包容我,小心翼翼地想要改变我,他是除了爸妈第一个对我这样好的人。”

“所以那天,那个声音问我还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看着床边的爸妈,想着如果此刻能再见方泽一面,不是以现在这副头发掉光丑陋不堪的模样,就像往常一样去见他,让他记住我青春中最好的样子,那样我就什么遗憾也没有了。”

“所以你……”陈鹿咽了口吐沫。

“所以当那个声音说要和我做一个交易时,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它。”

肖晓小的口吻像是在轻声叙述一个故事,作为听众的陈鹿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不起,我骗了您。”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