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雨帘在正门口筑起一道瀑布,冲刷外界的一切污秽,但难免会放进一只苍蝇。

那只苍蝇披着湿漉漉的军绿色雨衣,斗篷盖住了整张脸,让人联想起整合运动。它怀里抱着一个盒子,那可能就是警卫放它进来的原因。前台小姐可不想让MSR总部被它玷污。

那苍蝇径直走到她面前,将盒子呈上。

“不好意思,贵公司的快递,劳烦您签收一下。”

嫌恶的表情直接写在前台的脸上。她直言不讳,尽管对方是位女性。

“请问哪家的快递会雇佣如此不懂礼貌的派送员?”

“请您签收…”

“不好意思,我们不负责这项业务。”

“即便这是卡尔托夫·史密斯先生的快递,您也不负责吗?”

前台看向那盒被浸湿的纸箱,在心中咂舌。

“卡尔托夫·史密斯?且不论他,几乎所有的员工都有着比我高的地位,我是不是要无一例外地帮他们代劳这种事情?”

此时,侧面传来另一盏声音。

“是卡尔托夫·史密斯先生的企鹅快递吗?”

派送员无视前台,立即向声音的主人首肯。

“不好意思,因为情况特殊,我才将地址写到这里了。由我来转交吧。”

“凯特琳小姐,”前台将怒火泄向那位员工,“请您注意一下公司的规矩。”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凯特琳俏皮地回应道。

“所以,你认为凭借这种东西,我就能放你通过吗?”

此刻,拦在凯特琳面前的保镖如是拒绝道。看来这一关不太好对付。

“您不认识我?露西·凯特琳,MSR招牌——空小姐的侍者。”

“史密斯先生给我下达的指示是任何人都不能通过这扇门。不过我可以帮你转交。”

“那…”凯特琳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绽开笑容,“就有劳您了。”

一曲《泛用型自动化解决方案0.3.2.9f2》重复流淌在控制中枢里,如一股包围博士的溪流,潺潺不绝。轻松的旋律让仰躺在座椅上的博士险些睡着——若不是其中夹杂着键盘的持续呻吟。

与其说白面鸮是操作员,倒不如说她即是程序本身。博士对这宛如太空舱般复杂的空间一窍不通。在他看来,白面鸮在控制面板上那行云流水的操作足以媲美机器,或许她已经与荧幕之后的处理器融为一体。但多一个处理器也于事无补。

“【ERROR发生】”

宛如机械合成的冰冷声音,确实是从她口中发出的。博士敢打赌如果让P.R.T.S切换为语音模式,那肯定与这一模一样。

“我说你差不多该放弃了吧,”坐在一旁的梅尔憋不住抱怨的语气,“没有我的小咪波接应,你是怎么也骇不进去的。”

“【声明】这对于白面鸮来说已经成为一项挑战。”

“任务优先啊,”梅尔耸了耸肩,她再次看向外接到控制中枢显示屏上的画面,“哦!她成功进去了。”

闻言,博士直起身子,取下倒扣在头上的书,盯着荧幕赞叹道:“不愧是葛罗莉亚。”

他还在心中默默表扬可颂的敬业精神。

“那我马上发生数据请求嘞。”梅尔双脚向后一蹬,椅子滑到操作台前。

白面鸮鼓起了脸颊:“【逾时】挑战失败。”

“你是谁?”

男子摘下墨镜。他吐出的每个字都分量十足。魁梧的身材渲染出不容小觑的压迫感。

“露西·凯特琳,然后这是空小姐要我托付给史密斯先生的东西。”

“那你为何不转交外面的守卫?”

“空小姐要求我亲自托付给您。”

史密斯的全身绷得很紧,犹如张弛的弓弦。他举起左手手指,触摸左耳上的蓝牙耳机。

“不得允许,谁也不能进入这里。”

“别紧张,我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就走。”

然而桌子在他身后,他身后还有一排工作中的荧幕。凯特琳向他靠近,对方碎步向后退。

“放松,放松。您一定是因为疲倦才神经过敏了,不妨先休息一下。”

凯特琳的语气如羽毛般轻盈,像母亲对着襁褓中的婴儿低语。史密斯那浑浊的眼珠中倒映出她妩媚的表情,愈发涣散。

“我知道你的把戏。”

唐突的声音如一把落下的利刃,瞬间切断逐渐桥接的线路。史密斯瞪大眼睛,怒视对方。

“或许你就是这样放倒了门外的守卫,但那对我可不起作用。”

语毕,不等对方反应,史密斯已经拔出腰际的手枪,指向对方的头颅。

火花迸裂,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只见凯特琳的眉心上多了一枚弹孔,全身僵直地向后倒下。她的双目圆滚滚地撑开,显得无比惊诧。表情像是在告诉检尸官:她是在睡梦中被人绞死的。

“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作为凶手的史密斯走近尸体,用皮鞋顶了下她的腰背,像是在确认对方的死亡,或者只是单纯地排斥遗体。无论怎样,他都必须思考该如何善后。他想起了对方刚才提到的空。

就在史密斯即将得出方案之际,背后响起仪器的报警声。他迅速回头,荧幕上赫然映着几个红字——检测到数据入侵。

怎么回事?史密斯迅速回到操作台前。他舔舐嘴唇,手指作痒,跃跃欲试,却无从下手。他将其放在键盘上的一瞬间,蓦然感觉自己无法呼吸,气管被死死扎结。

“对你不起作用吗?”

柔软亲切的低语从耳畔袭来,对于史密斯来说却不啻恶魔的沉吟。声音从鼓膜开始席卷全身。他的心脏被紧锁,动弹不得,血液因此丧失动力。浑身都在对养分的渴求中战栗。

“还是说,你仍未辨出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

史密斯的头颅无法转动。他的眼球抽出血丝,向右拨转到极限,看到的是白中泛黄的发丝。

夜魔正盘踞在史密斯的身后,五指掐入他的皮肤,刺穿了他的脖颈。他的头一歪,精神回到上一层梦境——不,说不定潜入了更深的一层。反正,他暂时与现实无缘。

“葛罗莉亚,状况怎么样了?”通讯的另一头传来博士关切的声音。

“很顺利,那个大块头在被放倒之前一定很后悔自己没能及时反抗。他现在正躺在沙发上不停地反省呢——虽然醒来后又会忘得一干二净。”葛罗莉亚一边回答,一边把玩着美工刀。

“你…是葛罗莉亚吗?”博士的字句小心翼翼。

“任凭您的想象了。”她轻笑道,“mini-type我就留在这里了,交由那位‘称职’的保镖看守。”

“哦…”博士的声音似乎在被什么吸走。“切记,不要伤害空。”

“知道啦~”

她顺便带走了空空如也的“快递”纸箱。“可回收垃圾…可回收垃圾…”——口中还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