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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岛的气氛比起他上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有了明显的改观。

无处安置的伤患少了很多,封闭空间内也没有了因为通气不足导致的混合了臭氧味汗酸味腐臭味和些许血腥味的浑浊空气。经过走廊的时候干员会主动和他打招呼,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成了一件稀奇的事情。

“你做了什么,华法琳?”

“只是医者的本分啦。……啊啊那边的那个家伙!快给我停下!!——回去躺好待会儿还要做血液检查!我刚出来这么一会儿就又跑出来了真让人操心!”

博士看着少女身形的银发女性把垂头丧气的角峰揪进了走廊侧的房间。

待她拍着手出来的时候博士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她慌慌忙忙地追了上去。

“博士!我说博士啊!有什么着急的事么为什么不等下我…?”

“角峰他怎么了?”

“诶?你说他啊,他的木雕落在宿舍了想趁我不在拿回来,我待会儿还得帮他去取下。”

“你记得每个干员的房间?”

“我当然记得啦,你可别小瞧我训练了六百年的记忆力啊喂!罗德岛的男性宿舍在下层里动力室近的位置,他的是在走廊最边上的一个,挨着银灰先生原来的房间。银灰先生不是和崖心小姐她们一起回喀兰了嘛,甚至不惜提前终止疗程,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龙门警署,喀兰贸易,卡西米尔的守林人。”

“对,目前离开罗德岛的就这些。”

“我没想到陨星留了下来。”

“陨星她…和斯卡蒂一样啦,表面上虽然很无所谓,但对罗德岛已经有了归属感了吧。这也是多亏了那孩子的努力呢…。”

阿米娅。

华法琳没有说出她的名字。

“她现在的检查还没有结束,凯尔希要求在完成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入房间。所以博士你需要先等上一段时间…。”

“不,我不是来见阿米娅的。”

“诶?我还以为…。”

两人进入电梯,博士的手输入指定楼层前停在了半空中。

“我没那么说过。说实话,我之所以会一直待在控制中心…。”

强烈的震动伴随着灯光明灭让电梯中的两人失去平衡,华法琳一把扶住了险些跌倒的博士。那副纤细的手腕爆发出了和外表不符的力量,博士借助墙壁稳住了平衡。

“天灾?!现在?!”

“预警呢?”

华法琳很快做出对策试图联系相关人员,语速飞快地报告道。

“现在留在罗德岛的天灾信使有三人应该是能够保持二十四小时监控的,这个时间段的监视者应该是由艾雅法拉担任。她以前的任务记录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我目前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到甲板上去,现在!”

博士一把拍在了最上面的楼层按钮处,电梯门应声关闭。

震动仍在继续,身处电梯厢内的两人感受到了罗德岛明显的减速。两人沿着脆弱的电梯井笔直地行向甲板,电力不稳导致空间昏暗、两人像身处正在反刍的巨兽食道之中。

电梯终于停止了运作,两人从舱门离开的瞬间顶端的钢索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在电梯井中划过长长的火光同舱体一同坠落。但那落地时本应传来的巨响却被罗德岛舰体外侧轰鸣着的爆炸声所掩盖。

两人视线投向窗外。远处的天际呈焦黄色,大地和天空像是彼此吸引着一般将能见视野压缩成一线。浓密的云卷仿佛获得了生命一般飞速运动着,在那倒置漩涡的中心不断汇聚着足以作为战略武器的巨量电光。巨大的岩块携带着火光捶打着罗德岛的外壳,在爆裂之后留下了一片片焦黑凹陷的痕迹。

“艾雅法拉!她还在上面!”

“……”

华法琳惊叫到指向了空中——橙黄色的圆柱形观测气球仅凭着数根钢索保持着和舰体的联系,如无根草木一般任由狂风撕扯。

博士一言不发地走到了更衣辅助装置前,系统协助下完成了身体数据测量,很快从上方吐下了一套天灾防护人员的专用制服。

“我也要去。”

博士看了华法琳一眼,没有阻止。

穿上制服的两人鼓囊得像两个行走着的菠萝,但那装备虽然臃肿却并不影响行动——艾雅法拉在上面遇到了什么情况他们不得而知,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

艾雅法拉所在的气球释放架侧。风暴拖拽着气球将下方的钢索绷紧有如铁棍。

“如果艾雅法拉不亲自操纵的话只能人工回收了……这里,卡住了??”

回收用的卷机运作异常——上面本来用于防护功能的金属罩不翼而飞,数枚源石碎片卡在了暴露着的机件之中。物理性故障的发生也难怪艾雅法拉无法自行处理。

华法琳听到耳边响起了咔哒两声上弹声。

砰砰两枪博士将弹头射在了卷机转轮上——上面的源石碎片应声碎裂,得到解放的机器开始飞速运转。华法琳刚想责怪博士行为的危险,但是既然行之有效便没多说什么。她也没有问手枪的来历。博士默默将武器收起。

橙黄色的圆柱状气球飞速逼近罗德岛舰体。

体态娇小的少女从中落出,被博士和华法琳合力接住。华法琳很快对防护服内侧的艾雅法拉进行了体征检查,确认没有危险后很快地点了点头。

她注意到身边博士走上了艾雅法拉原来的位置。

“博士?你上去干什么?”

“…前辈?”

他一言不发地做着气象气球出发前的准备,动作异常地熟练——熟练到他自己都感到奇怪的地步,自己明明是第一次踏上这里,却对面前密集的仪表装置心知肚明。

“博士!我知道天灾期间需要观测引导,但是现在动用气象气球很危险!而且现在回收装置也没有得到修理,很有可能出现和艾雅法拉一样的意外!”

“罗德岛要避开的不只是风暴。”

“诶?”

艾雅法拉对博士的话产生了反应。

“艾雅法拉,你看到什么了?”

博士将视线投向了刚刚醒来的观测员少女,她这副带着目镜的样子平时很少能看到。她缓缓摇头、茶红色的目镜后近乎呆滞的视线写满了抗拒。

“对不起,我、对不起…。”

她边道歉边断断续续地抽泣道。

罗德岛干员数人赶到了现场,因为防护服的原因看不清身形。

其中一个闷闷地响起了拉普兰德的声音。

“喂喂喂喂,这又是出什么事了?看上去不太妙啊,这副样子。嗅嗅,嗅嗅,你们不觉得有股烤羊肉的味道么…?哈哈,开个玩笑。”

“不要开这种没品的玩笑,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芬试图制止她。

“我的我的,不是我说啊,这次怎么说也是艾雅法拉的责任吧?没有对天灾提前进行预警,还害的博士也来这种地方。”

话虽如此她还是帮忙扛起了艾雅法拉的肩膀。

“对同伴没必要这样刻薄,拉普兰德!”

“应该是遇到什么东西了吧,她在上面的时候。喂我说芬,你别光骂我快过来帮忙——这小羊还真不轻啊抬着…。”

“我,我才不重…。”艾雅法拉小声抗议。

“喔?还醒着?”

“嗯,一个人可以走!”

拉普兰德很干脆地放开了手,很快又扶住了脚步不稳的她。

“我就说吧?怎么跟德克萨斯一样爱逞能……手抓紧我,再摔倒我可不管了啊。”

一直沉默着站在一旁望着天灾发呆的德克萨斯回过神来锤了下拉普拉德的肩膀,扶住了艾雅法拉的另一侧。

芬注视着两人带走了艾雅法拉,转过身确认博士的意思。

“华法琳老师,博士他、为什么?”

博士主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艾雅法拉的追责之后再说,当务之急是从这片区域脱离。罗德岛在天灾中需要信使的实时引导,这次由我来担任。”

“博士您原来是天灾信使?”

“不是,但我了解天灾。”

他从空艇上方手动解除了锁定,华法琳三步并作两步抓住钢索翻身跃上了空艇。

气象气球飞快地升起,甲板上芬的身影很快被沙尘所掩盖。

“…你上来干什么?”

“现场医疗保障!我真的搞不明白博士你是怎么想的,这种事情的危险性你看不出来么?……啊我事先说好,我并不是因为担心你的人身安全才选择参与的,只是我作为医生有责任替你这个罗德岛现任领导者关注下自己的生命安全而已!”

气球已经离地,博士只好默许了她的行为。

气象气球升高到了和云层齐平的高度,这个高度的强风如刀刃般切割着橙色气球的圆柱状表面,底端的数枚钢索牢牢地将他们锚在了罗德岛一侧。他不知道该对那些钢索投入多少信任也不打算去作出判断,恐惧和担忧在此刻都是不必要的感情。

随着高度升高视野也渐渐辽阔。

博士明白了艾雅法拉所恐惧的对象。

在雷光照耀下的风暴中心,巨大如山脉般的记录外存在冲出沙层显露出黢黑的躯体。密集的源石有如筋脉般布满了它难窥全貌的棘状躯干,正以固定的节奏明暗交替。它接连腾挪着对于罗德岛而言都显得巨大的矿质义足,而那盘旋卷积着的风暴雷云所象征的天灾本身,似乎也正以它的躯干为中心缓缓碾过大地。

“那个是、源石生物…?”华法琳喃喃自语。

“别瞎想,那就是天灾,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接通全罗德岛内的广播,让清道夫和杜宾女士到控制中心内就位,随时准备调整罗德岛航行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