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架空层,此时里面已经人满为患,艾登艰难的在人群边缘穿行,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挥舞着手上的红色布条,仰着头巴望着大厅中间被绳索围起的擂台,上面的主持人正竭力调动着会场气氛。
“这里的人真多。”艾登说,恍惚间他以为自己来到了阅兵场,两旁是曾爱戴自己的乌萨斯人民。
“没错,能拿到出城许可的感染者有半数都在这里了。”兰利欣赏着人流,不无兴奋的说道。
“这可是不少人啊,你们怎么躲开手环的监视呢?”
“用一个小小的误导程序,手环在龙门近卫局数据库里留下的监控记录就会和你去菜场或者商店的路线一摸一样了。”
“就像你给我的手环做的那样?”艾登想到了兰利将他的手环连接到电脑上接着熟练的输入一大串代码的画面,“你自己写了那个程序?”
“不,我只是知道如何运用。写这个程序的人一定是个天才,我还不知道是谁。”兰利无奈的耸了耸肩。
“但,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在隔离区的地下室里开比赛?”
“啊,这个就要说到他们了。”兰利往天上一指,艾登顺着那个方向,发现就在观众席上方还有类似于包厢一类的小房间。
兰利看着房间,继续解释道:“这里原本是这个蓄水处的中控室,现在用来给想看搏击的龙门大人物当包厢。如果开在隔离区里他们就进不来了,对吧?”
“我以为我们只是在为感染者而比赛。”艾登的脚步停了下来,仿佛不得到满意的答复遍不会继续。
兰利摊了摊手:“实际上,我们的比赛就是由他们赞助的,代价是让他们从赌注利润里分红。”他解释道,“如果没有他们的庇护,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不会存在了。”
“我讨厌当他们的玩物。”艾登曾在军队中参加过拳击比赛,当时比赛只是为了给予战友们士气和活下去的动力(这也正是感染者们此刻需要的),而不是因为军官想借此敛财。在那些“大人物”的注视下,他觉得自己此刻活像一个等着上台表演的戏子。
“被人挟制是不舒服,我在网络世界里早就受够了,”兰利摇了摇头,神色略微显出难堪,“但是我们至少可以通过赚来的钱让生活好过一点啊。”
这话倒是没错,艾登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忘掉那一些微不足道的成见。
虽然被操控着,但这里仍是感染者们的“天街”,他们想尽办法逃避监视,就是为了可以来到这里一饱眼福,或者为自己看好的选手下注,即使据兰利所说,为了规避日渐严格的检查,比赛流程已经简化,不再会决出冠军,他们的热情也丝毫不减,不败他们的兴也许更好吧。
艾登一路跟着面前的小伙子,来到了一个侍者模样的人面前。
“亨利,”兰利说,“这个就是我之前介绍过的艾登.杜兰特先生了。”侍者上下打量了艾登一番,他的目光让艾登很不自在:那是一种审视的目光,好像在确认商品是否符合描述。兰利之前一定早在他面前把艾登胡吹过一通了。
“跟我来吧,”侍者开口了,“你的比赛是在第一场。”参加比赛的流程异常简单,聪明的兰利显然已经在背后操办了一切。艾登只是简单的报道,听取规则,接着脱下上衣与鞋子,然后就在比赛开场的铃声中登上了擂台,整个过程快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对手是一个肤色黢黑的萨卡兹大汉,比艾登足足高了一个头,脑袋上的恶魔犄角有一根折断了,矿石病的症状已经在他的拳头上体现了出来:手指之间的间隙里长出了结晶,就像拳刺一样。
当他耀武扬威的举起双拳,周围的观众的呐喊声瞬间变得响亮了了。难怪裁判介绍他时使用了“石拳”这个字眼,艾登想,自带锋利的拳刺的确让人感到帅气,但是当他要把手掌摊开时一定会痛到想死的。
当裁判介绍完石拳,开始念艾登的简介时,观众的欢呼声似乎小了很多,看起来他们都不是很看好这个新来的拳手,只有兰利的声音在此刻尤为突出:“加油啊艾登!给他点颜色瞧瞧!”艾登在心里默默的向兰利道谢,比赛的预备钟声已经敲响,现在他需要集中精力思考战术了。
感染者的地下拳击赛没有严格的规则,在这里选手们可以尽全力使用自己最擅长的格斗术攻击,直到对手投降为止。但如果是面对石拳,艾登很可能没有投降的机会,如果被那可怕的拳刺击中,恐怕会直接丧失意识吧。
让他感到些许宽慰的是,石拳看上去并不是一个灵活的对手。双脚站开,重心下移,举起双臂,艾登摆出乌萨斯陆军惯用的战斗姿态,准备迎接攻击。
而石拳也调整自己的身躯,以适应艾登这样比他矮小的对手。观众们仿佛和艾登一样并住了呼吸,他觉得此刻世界上的杂音都消失了,赤足踩在塑胶地板上的实感和杀气腾腾的石拳仿佛成为了世界上唯一存在的事物,直到比赛正式开始的铃声叮当敲响的那一瞬间。
刹那间,石拳大喊一声,向艾登冲了过来。四周观众的欢呼和他的战吼一同涌来,仿佛朝艾登冲锋的是千军万马。
艾登察觉到石拳奔跑时有意识的抑制着左肩的运动,左肘一直居于较为靠前的位置:这是左侧背击的起手动作!艾登一个垫步向右侧闪开,又伸出双拳架住了石拳顺势挥出的左臂。虽然只是余波一般的攻击,艾登还是被打了一个趔趄,幸好他最后站住了脚。
观众发出低沉的嘘声,兰利的声音又凸显了出来:“躲得好,艾登,加油!”
艾登稳住重心,甩了甩隐隐作痛的双臂。石拳使用的是典型的萨卡兹格斗技法,以种族天赋的巨大身躯进行的大范围打击,艾登看破了这一点,同时也确认了一个事实:他在速度上有优势,以石拳的全速,挥出有力的三拳需要两秒,但艾登一秒就够了。
他健步向前,从而拉近与石拳的距离——身材魁梧的大汉,挥拳的半径往往超出常人,靠近一些反而利于战斗,这是艾登在战场上总结出的经验。
事实证明这经验从未让艾登失望过,石拳一连两拳都挥在了空气上,艾登每一次都是微微侧过身子,就从他那幅度巨大的挥臂动作下逃脱了,就像巨炮在打一只蝴蝶。
随着缠斗的进行,石拳明显不耐烦了,他显然意识到自己的速度与艾登相差一大截,于是拼命的加快出拳的速度。观众们认为这是战斗进入高潮的信号,纷纷挥舞起手上的布条,为台上的拳击手高声喝彩。艾登知道,他的机会来了:有经验的战士会明白,胡乱攻击反而会使得自己失去平衡,削弱躯干的稳定,但石拳的攻击从不讲究这些,他只是希望用绝对的力量碾压对手便好了,这种想法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终于,石拳的又一次挥击落空,而且将他的侧腹部暴露无遗。艾登垫步向前,打出一记猛烈的肘击,接着换手又是一拳。这下子直接将石拳打的一个趔趄:在失去平衡的状态下,他庞大的身躯没有对站稳起到丝毫作用。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若石拳成功站稳了脚跟,艾登将很难再有一次这样的机会了。幸运的是他比艾登想象的还要笨拙,给能至他与死地的对手留下了可乘之机。艾登抓紧机会,扫向石拳的脚跟,终于让这头巨兽倒在了地上。
心中传来一声兴奋的尖叫,艾登上前用双臂将石拳的双手反扭在身后,直到将他压到动弹不得,石拳不甘心的大喊着,拼命挣扎,但依旧无法阻止裁判计时的归零。
当裁判宣布艾登的胜利时,只有观众席上的一小块地方在欢呼,毫无疑问,艾登的胜利让很多人的赚钱计划破产了,而剩下的是兰利和在他怂恿之下投注了艾登的人,在艾登本人不被看好的情况下,这些人绝对赚翻了。
当艾登像个英雄一般被兰利恭迎着走下擂台,观众们又开始等待下一组对战的选手,场地的气氛重新热烈了起来。
此时此刻,艾登与兰利都没有发现,就在激动的人群中间,一个身着黑色套衫,戴着鸭舌帽的灰发青年正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当他们彻底消失在青年的视野之后,青年从口袋中熟练的抽出一个简易加密发信器:【目标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