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这次看到的是‘地铁恶灵’吗?”
“确认过了没错喲,就和你的描述相符——以人类来说高大的身躯,夸张得老掉牙的风衣外套,还有......”
“好了好了知道了。”
听了如的描述之后,这回木埃言确信了,出现的是地铁恶灵无误。只不过地铁恶灵出现的地点让木埃言颇感意外。
居然不是在地铁里,而是街边......虽然地铁出站口附近的街道也算地铁站的范围之内。
另外让木埃言难以接受的是,这一回地铁恶灵的出现也不是因为他的“实验”,而是地铁出站口的治安队遇上了找茬的高年级不良学长。
一样的是一起青年暴力事件?
这让木埃言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两次,知道了地铁恶灵出现之前,引出地铁恶灵行动的事件都是青年相关的暴力事件,是不是应该向这一方面上想,而不能只概括性的考虑霸凌行为?
“你做的‘实验’和出站口那里发生的事情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傍晚回到了家的两人从吃完了晚饭之后就一直呆在房间里。
如身前朝下躺在床上,身上只穿着内衣的银发少女,尽可能地施展着自己的四肢,明明不是普通人嘞的身体,但傍晚的战斗让她感觉到肢体上产生了不少疲乏感。
“啊......”木埃言听到如的问话,停下了手中的按摩动作。
“是被打太惨了不好意思说吗?”如转过脸来看着表情尴尬得僵硬起来的木埃言。
找计划来说,木埃言对如说的确实是,以自己为“诱饵”,让经过的不良青年们“上钩”,勒索个钱财什么的,最理想的当然是能挨上一顿毒打。
然而比较毁人设的是,当时在直江路路口地铁站内的木埃言进行“实验”的时候并不是作为“霸凌”中的被欺压方。
......此时因为被抢走棒棒糖而大哭不止的小女孩凄惨而凌厉地控诉声还萦绕在木埃言的耳边。
“算了算了不提了,区别有是有,没那么多少儿不宜的暴力而已。”
任谁都能听出来木埃言的回答是在敷衍。
如明显感觉到,木埃言在经自己一问之后,施在背部按摩的手劲变得大多了。
“虽然它跑掉了,不过也有你会感兴趣的事情哟。”如坏笑着说道。
“什么?”
“关于出站口青年暴力冲突事件的参与者......”
“那个你不是说了吗?欧阳理沙的治安队巡逻遇上了带人找茬的高年级学长。怎么说呢,欧阳理沙打算要做那样的事情,肯定也想过会碰上那样的情况......既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事情,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是指你们的学生会长,是你那位青梅竹马的可爱小女生——她也是治安队的一员喔。”
手上按摩的力度逐渐减弱最后那双手停在了如的肩上。
如一直在注意着木埃言的表情变化,直到她说完话后的数十秒钟,木埃言都一声未吭,只是保持着静止的动作。
谁知道他现在又在疯狂地想些什么呢?
“该说倒霉呢?还是走运呢?地铁恶灵两次现身在直江路路口地铁站,而这两次她都全碰上了。要说倒霉的话,从结果上来看,这两次无论是卷入事件,还是遇上地铁恶灵,她全都是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双手枕着下巴,如说着这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谢谢,如。”
“不用谢,我的半身。”
像是横空而来的对话,木埃言和如之间的应答很流畅,没有任何因为对对话内容感到突兀而产生的停顿。
“我也知道,她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如翻过了身,面朝着木埃言说。
木埃言以点头回应,眼睛一时间不知道看哪里好。
“所以不也是对我很重要的人吗?”
将手抬起,如勾起的食指在木埃言的鼻梁上轻轻地刮了一下。
“总之你放心好了,这次你的小姑娘也没事。”
上次是因为什么,杏音得以从险象中逃生?
这次是因为如及时介入,让杏音成功脱险。
虽然原因不同,但是可以说,是天大的运气。
是侥幸,不幸之中的万幸。
但是很显然,这样的侥幸不会给太多次机会。
下次,下次又会怎样?
时间不能再拖了,必须要尽快找到地铁恶灵,然后解决它。
“对那只——‘漆黑生化人’,电视上的新闻节目是这么称呼的——你有什么想法吗?你说你认得它?”
如忽然想起了自己前几天交手过的另一名“对手”。
傍晚的时候与地铁恶灵交手过之后,难免会产生将他们两者进行比较的想法。就从与之接触过后的感觉来看,如果同为异想化的话两者是没有任何联系的。一个是拥有正常思维理智确实狂化形态外形的“生化人”,一个却又是伪装成人类单无法沟通的狂化理智。
但是如无法解释,为什么她会在周三那天早上的三角港地铁站候车长廊内的同类幻境之中遇到“漆黑生化人”。
“当时,那位先生也在列车上,他也见过那个男人,他也见过地铁恶灵。”木埃言此时的脑海中只有一个简单而明晰的判断,“——他也在找地铁恶灵。”
是合作者?还是敌人?
“也就是说是个值得交涉的对象?”如双手枕到了脑后,朝着木埃言微笑着说,“那我打招呼的方式还是真够热烈的。”
木埃言有些无语,毕竟正常来说没有谁会打个招呼把人差点打死的。
哦,对方是不是人尚且待定。
“我觉得那位先生可能不是单纯的异想化.....”
木埃言甩了甩手,坐到了床上准备放松一会,相反的,轮到如从床上坐起来,适力地帮木埃言做起颈椎按摩来。
“不是单纯的异想化......那是指的概念型?或者是集中无意识型?还是......”
“等等等等......”因为一时没听懂,木埃言急忙打断了如的列举分类,“那些什么什么型......是什么意思?”
从字面上大体能感觉得到指的是异想由产生方式分类而区别的类型,但是实际上究竟有什么区别,光凭在字面上的意义揣测,以人类原有的逻辑去理解偏离正常事像的内容,是肯定会产生误差的。
“具体像是学科特征分类一样描述的话,对现在的你来说还是太晦涩难懂哟,我的半身。”
“又是像低维度解释高维的概念吗?然后又要我去自己亲眼看,‘吸取教训、总结经验、归纳方法、汇集答案’?”
木埃言转回头向着如皱了皱眉,随即又被如轻捏着脸转回去了。
“好好好,见到一个具体的,我会向你解释一个......就拿已经预见过的黄金雨来说,人们认为夕阳下黄金色的梧桐落叶就像黄金色的雨,象征着最美好的最后,这种异想就是集中概念型异想。人们将自己扭曲的概念赋予某物之上,受到别人的认同之后,集中形成的异化的意象。”
“意象......是指那些,诗歌里面借物抒情时候用来表达自身感情的物体?”木埃言只记得语文课上学诗经的时候语文老师总是在重复地强调这一个词。
“秦央古人的标准解释来说就是客观物象经过创作主体独特的情感活动而创造出来的一种艺术形象,不再是仅限于具体物体的范畴了。也就是说黄金雨当时的本体虽然是你们学校里教学楼前的那一株大梧桐树,然而再进一步发展的话,它的本体就会真的变成单纯指‘夕阳下的落叶’这个景象所代指的‘意象’了。完整地再论述一遍的话,就是‘认为夕阳下的落叶像黄金雨,黄金雨象征着最美好的最后’是异想,‘夕阳下落叶的景象’就是作为异想本体的‘意象’。”
解释完了之后,如将剩下的所有空白时间留给木埃言去慢慢理解。
不过由木埃言那一头不断冒出来的问号,如根本不用想,自己的半身要从低维度凭空理解高纬度的事像还是太过于困难。
“好吧好吧,就算是了解过的东西都还是太难以理解了。”木埃言看上去是放弃纠结这方面上的问题了。
“留给你去慢慢理解的时间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其实就只有处理眼前的想要处理的问题而已。”
锤完了背,按完了脖子,揉完了肩,如结束了她的“反馈服务之后,和木埃言一起在床沿坐下。
“对了,关于三角港地铁站那天的事情,还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如忽然想起了刚才一直想说却又因为话题的原因而差点忘了提及的事。
“什么?那天晚上还有什么细节吗?”
“不是,是早上——那天早上我遇到那个臭小子了。”
“海伦?!”
作为最后的回答,如点了点头。
“龙sir,你现在可是大名人啊!哦不对,虽然说你本来也挺有名的......不过现在你是真正的在整个琳琅京里家喻户晓啦!”
“......”
“龙sir现在可是大明星啦,肯定需要提防狗仔队或者其他什么对龙sir图谋不轨的家伙!需不需要升任我为龙sir您的保镖?让我来担保龙sir的私人安全您大可放心,只要我一个电话,no.1到no.9随时听候差遣!”
“......”
“啊,不过好像有些多余了,龙姐现在可是公认的琳琅京警署——不,秦央警署——整个秦央警署的最强警察!——不,是最强人类!”
“得了得了,别把我形容得像是怪物一样。”
“可是龙姐本来就强得离谱好吧,那其他的人和人比,那是比高地优劣,龙姐要是和别人比.....不行,龙姐是不同次元的人,就像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对打那样,龙姐就是高科技打冷兵器,核弹级别的。”
“闭嘴吧,我现在能用的也就只有这把刀而已。”
“对了,龙姐要是不嫌烦的话,能不能再详细讲一遍当天晚上事件发生时候你的当场英姿?”
晚上八点的Helianthus。
以在千金角商业广场营业的门店而言,这个时候不算是开门的时间,虽然Helianthus是从早上起点开始开门直到第二天凌晨2点才关门的奇葩。
长长地吧台上,酒保因为是在没有客人进店的悠闲时光而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人来人往的千金角街道打发时间。
准确的来说,现在坐在吧台上上的两位并不算是客人。
“酒保给我龙sir再来瓶酒!”
高熙原自行吆喝着然后自己绕过吧台上酒架拿了一瓶意大利托斯卡纳产区来的大名家。
起瓶,入杯,龙恭岚端着一杯充满了例子樱桃香气的琥珀色像喝水一样入口下肚,
“哈——我都说了几遍了,很平常的事情啊!就是两个扰乱治安的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打了起来,我只是去劝架的而已!然后......然后那两个家伙就一溜烟的跑了!跑了你知道吗?!跑了!该抓去拘留的家伙没抓着!”
龙恭岚说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酒杯里又倒上了半满的佳酿,这一次的味道比起上一口又有略微的不同,由橡木桶发酵而来的像是饼干的味道引得她又一口把杯子清空。
龙恭岚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十来干什么的了。
放晚学的时间,龙恭岚电话把高熙原找乐过来,没有约其他地方——也是因为没有其他地方可约——就在helianthus碰面。
所谓何事,不用多说也自然明白。
龙恭岚心心挂念的线索就在直江三高,那身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得直江三高男生校服。
视频上出现了直江三高的男生校服这一点,也引起了对超能力生命事件极度关注的人们的极大反应。
不说别的,光是这一件事就足以供人们带来许多的想象空间。
违和超能力生命主角之一的那名银发少女会以让人们看起来觉得如此亲昵的方式去抱起那名男生并且与男生一同离开?那名男学生究竟与超能力的银发少女有着怎样的关系?警署是不是对此事还有所隐瞒?
诸如此类的猜想,已经传到了直江三高之内,这几天学校里甚至还流行起了暗中寻找那名神秘男生的行动。
因为是周三晚上出现在三角港地铁站,而那天晚上大部分的直江三高学生都在学校里,所以那段时间会不在学校内的走读生自然成为了备受骚扰的对象。
即使也有人提出质疑,说视频中穿着直江三高校服的人不一定是男生,甚至不一定是直江三高的人,仅仅是一套衣服而已,虽然是直江三高的制服,但并不意味着通过其他什么手段弄不到。再说了,视频之中也没拍到那人的脸,就连是否带着识别班级的胸牌都不能确认,直接下结论还是未免太草率了些。
学校也发出了相关声明,称最近通过学生出入学校记录的审查,全校学生都有合理的在校声明,并且对于走读生校方也配合警署进行了调查,没有发现任何符合视频中男生在场条件的人。
然而免不了还是有人持有——直江三高内一定有与银发少女有关的人存在的观点。
至于真相到底如何,就只有一个人知道。
那就是高熙原眼前的龙恭岚。
只有作为现场参与者的她,从正面看到过那名男生的样貌。
虽然无论是在记者招待会上还是提交给警署上峰的报告中,龙恭岚都一次次解释说自己没有看到男生的模样,因为银发少女那银色的火焰造成的视觉影响阻碍了她的视线。
高熙原知道,龙恭岚对外的说辞,其实都是隐瞒。
她看到了当时那名少年的相貌,肯定看到了。
因为她已经连续好几天像高熙原催着要学校里每一个人的正侧面肖像照。
高熙原自然是以各种方式拖延,然而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周六一放学,他就接到了龙恭岚的电话,对方已经在Helianthus等候多时了。
来都来了,再躲下去自然也不是办法。
“那龙sir,我想问问,当天你看到的那个漆黑生化人的脸,究竟长什么样?”
当时的漆黑生化人撕下了自己用作面罩的活体皮肤,龙恭岚自然是有看到漆黑生化人的脸部外貌。不过为了保护线索以及控制新闻对琳琅京公众刺激的影响,琳琅京警方并没有公开这一副人像。毕竟和银灰色火焰的少女不一样,这个是有头部是人类的漆黑生化人从视频上来看还可以以自己身体上的活体组织不断变化,说不定他的那一副人类容貌也是变化出来的,是否具有准确度还有待商榷。
“啊呀——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上班族,人长得......挺年轻,挺斯文的,带着个眼镜......发型就很平常的,坐CBD写字楼经理的那些职业发型,三七分......”
龙恭岚此时已经不满足于用被子喝酒了,她直接拿起了酒瓶子,对着小瓶口开始咕噜咕噜地灌。
“那他有我哥帅吗?”
小黄毛突然使了个坏,这一问就像往酒里扔了一颗深水炸弹。
“噗——”
瓶子里面的酒经由龙恭岚鼓起的嘴喷到了小黄毛的脸上,水雾飘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坚果的香气。
“哈——当然是没有啊!怎么可能有高渊石帅嘛!”
说这话的时候龙恭岚的脸变得像苹果一样红,不知道是因为喝醉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啊,那就好那就好......诶,那放灰火的那个女孩子呢?她长啥样?”
比较有意思的事情。龙恭岚的确是正面目击到了银发少女的容貌,但是因为警署人像还原师的绘画“功力”有限,无法完全还原出龙恭岚口中所描述的“貌若天仙,美如神明”。
“她——是——”龙恭岚停在了手中的酒杯,仔细想了想之后,发现自己脑内电量不足,思考能力跟不上,需要乙醇电池的支援,于是又吨吨地喝下了几口瓶中的酒。
“她是?”高熙原恨不得把龙恭岚的酒瓶子从她的嘴里抢过来,好让她先把话说完。
“哈——,是——艺——术——品——”
“艺术品?”
“嗯,艺——术——品——,完美的,艺——术——品——”
如此形容人外貌的方式高熙原还是第一次听到。
安高熙原的审美来评分的话——
12分满分,眼前的龙sir是11分线的守门员,跟着龙sir的助手小姐姐是10分,小杏音也是10分,在此之下其余的都还没有能在分数排名之中上榜过的......
哦,尹伦雅是个例外,因为不在涉猎范围之内......
让平常对于他人外貌并不在意的龙sir都如此形容......
艺术品?
到底是完美到了什么地步?
就在高熙原刚刚从对银发少女的遐想之中抽身而出的时候,他发现,坐在他身旁的龙姐,已经没了动静。
——趴在吧台上呼呼大睡。
“哎,睡着了......”
高熙原说着,一手接住了从龙恭岚手中滑落下来的酒瓶子,另一只手,把一张木埃言的照片塞回了自己的裤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