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杀人魔一边在心中,小声地歌唱着。
那是绝对无法以偶像身份唱出来,只为自己而唱的歌。
——我是人类,但也是怪物。
——人生无法选择。不只开始,就连结束都无法选择。
——那就选择生活方式吧。我只是选择了生活方式。
——但是这短短的几天,改变了我对世界的看法。
——又或者说是,让我发现了世界原本的样貌
——对我来说,有超越所有财产的价值。
——即使生命只到明日为止,
——即使能活上千年;
——身为怪物,身为人类;
——不论是抵抗,抑或是接受;
——就只要享受那一切。
纯白的杀人魔将想要大声呼喊的冲动统统压抑在心中,就只是.....在桥洞下来去自如,不停奔跑着。
佩刀的女警官。
沉着的记者先生。
还有银发的异国少女。
对在这短短二十四个小时当中所遇到的三名“怪物”们,表达感谢与敬意——
他就这样尽情跳着名为“怪物”的舞蹈。
*
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怪人们感到惊讶的,不只是暴走族们和如。
就连正要走下面包车的司机先生一行人,还有用跑步由不同方向追上来的木埃言与杏音,也同样因为突然出现的闯入者而目瞪口呆,并且停止行动。
行动方式截然不同的两名怪人,以猛烈的气势将飙车党的狂徒们加以无力化。
“呃,这些家伙八成是在‘home舞罗’之类的队伍当中,进不了本队的小喽啰而已............话又说回来......不......这个,是发生什么事?”
司机先生在面包车中小声地说着,不过现场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如正一面为了在这种状况下,自己该怎么行动而困惑,同时以自己的银焰的火蛇束缚住飙车党狂徒们的手脚——
绷带男不知何时已站在身旁,并在如的耳边喃喃细语。
“接下来您可以离开这里,遵照海的指引,接下来的收尾工作就交由我处理。”
——海?
她一瞬间还无法理解那是什么意思,因而看向对方的脸孔——然后在那瞬间,便理解那句话的意义了。
因为从绷带的隙缝中露出的男性眼睛——由于充血而染成一片鲜红。
——随言............
如惊讶地往杏音的方向望去——然而她也同样满脸困惑,呆站在隧道入口处。
然后,在确认只靠眼前的两个人就能够撑过这个局面,而他们也不会做得太过火之后,如在直到最后都弄不清楚的状况下,决定将场面交给这两名怪人后因而离开现场。
她在离开之际,充分考虑过后,用不算大但是确保那两个家伙都能听到的声音提示道:
“让我给你们两个建议——”
但对怪人们来说,那些忠告真的只能算是嘲讽了——
“尽量不要造成伤亡......对想要在人群里享受安定生活的家伙们来说应该很容易弄懂这么做的含义吧?”
对如来说,第二项才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
“另一个则是——像是遵照了大自然弱肉强食法则一样干脆的不能再干脆的警告......”
只是,那个忠告晚了一天。
“绝对别去招惹带着佩刀的女警官,绝对不要哟!”
*
如对司机先生送出信号,从司机先生的车上回收了那个只有如自己知道里面是装着洛月圆小姐的箱子后,她向司机先生示意,双方分头离开这个危险地带。
如让木埃言坐在“烈焰机车”的后座,司机先生等人则是将杏音给拉进面包车中,然后离开天桥下。
最后,她又回收了用撤销了布置在周边的一切银焰,不过那已经毫无意义了。骑着摩托的小混混都为了从两名怪人手中逃离,纷纷四处窜逃。
墨上霜在远方望着那副景象,侧头自言自语:
“......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然而在他身后的,无论是尹伦雅还是那两名少女都无法回答,只能歪着头,面面相觑。
话又说回来,无论哪一个跟这件事扯上关系的人,都无法完全掌握整个情形吧。
*
数分钟后——
暴走族们仓皇失措地从怪人手中逃离,为了不让警署的摩托骑警发现,正偷偷摸摸地在街上移动着。
他们从同伴之间通用的对讲机中听到,似乎已经有许多同伴被警署的骑警队给逮捕了。
“该死......这样就算想回老家也回不去......会被三哥给宰了。”
这名穿着条纹花样的荧光冲锋衣,像是这回远征组领队的男性,对着围在四周约三十来名的手下开口。
如果这么多的人凑在一起奔驰,要不了几分钟,就会被警察抓到了吧?但现在的他们早已没有那种心力去在意那种事情。
“至少也要让在地的家伙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力量............”
完全没有顾虑到自己受到的损伤,他们就只是被扭曲的自我表现欲给驱使,而在街道上不停奔驰。
然后,在来到美乐美商业广场附近的道路时——看到像是在地的小混混们,便将摩托停在走道旁,以威胁的口气说道:
“喂,我问你们一些事情。在这附近的地盘上,比较有名气的街头党派是叫什么名字啊?”
被搭话的其中一名小混混男性,在稍微思索了一下后,回答道:
“这附近多得是......如果是指有名堂的,就是替紫檀山办事的‘巡山狼’,还有专门做夜场车赛在飙车的‘活塞联合会’吧?不过自从直江新区那一晚上治安严打以后,连带着我们西虹区的也经常有骑警巡逻,所以就都收敛很多了。”
“很好,去哪里能找到他们?带我们去。”
“你该不会是想找他们的麻烦吧?”
“你觉得呢?!”
穿冲锋衣的男子表现出凶恶的态度,但是其中一名看样子较为年长的混混却摇头道:
“你们啊,是在上河区的‘home舞罗’吧?我说呢,你们的老大应该不喜欢这种事吧?那边的头头虽然比较......喜欢美色,但我听说是个行事贯彻始终的家伙。”
“啰嗦!这跟三哥......我们老大没有关系!”
“只要逮到那个银发的外国妞,拿到钱,然后献给上头,我们就可以上位了!”
“......你们啊,拿到一千万,竟然要特地交给老大喔?认真的吗?入会跟着混什么的,不都是为了容易抢口饭吃吗?别本末倒置了啊!要是我有那笔钱,就会留着自己花用。既然有那么多钱,就根本没必要当街头混混了啦。要是喜欢飙车,到时候就随便组辆自己喜欢的车不就好了?”
不知道是在挑衅,还是真好心地提醒他们,“小平头发型的中年混混”只是口气平淡地给予他们忠告。
“......你这家伙!是在消遣我们啊?啊?”
对外地来的他们来说,不用担心找在地的小混混打架会留下祸根。
在完全不用担心会被寻仇的情形下,便将怒火逐渐转化成暴力。
“消遣?是啥意思啊?没有啊!”
“喂,呲牙佬,别管他们了。走吧,都这么晚了,差不多都要过晚饭时间了。”
“啊~说得也是。你那些学生朋友也真是的,请顿饭又不会怎样......”
对着用一副局外人的口气说话的小混混们,飙车党暴徒们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
“你们......少装作没看到我们啦啊啊啊——!”
取出装在摩托一旁的铁管,奋力挥下。
“哎哎哎,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平头男性漂亮地闪了开来。
铁管就这么往下挥,跟在先前挥打着火线织成的拦网一样——
把在一旁小混混身上的“不良高中生的书包给打了下来”。
“啊......那个,蔺拓小哥......”
“我的书包......”
不良高中生模样的少年以安静的声音低语。
“难得我想交一次作业来着......”
被称作“呲牙佬”的平头男性早已逃离现场,并为了替暴走族们祈祷冥福,在胸口处画出十字,之后还拍了个手。
下个瞬间——
“咻呜”。
如果要替眼前的景象加上状声词的话,“咻呜”应该是最合适的吧。
那名男性就是如此轻松地“以单手将一辆有人乘坐的摩托举起来”——
感觉就像是棒球中的传球一样,将其投向其他的暴走族。
是的,暴走族们并不知情。
在琳琅京西边的这几个城区当中,到底存在有多少这样那样的“不能找茬”的家伙。
“原本自从那以后,我是想要好好改过自新,尽量不去给别人找麻烦了的。可是啊,总有些皮痒的家伙会自己送上门来。”
然后,“雷声”造访。
“这么说起来,损害他人的私有财产而受到反击以至于肋骨折断或者挑断手筋也是毫无怨言的吧!”
穿着直江三高制服校服的不良男学生直接从倒在地上的机车车身里掰出了一条长条钢棍,用来作为武器,朝着暴走族们猛力挥去。
响起如同雷鸣般的声响,小混混们全都在叫喊中四散而逃。
伴随着一成不变的景象,琳琅京这座城市的一日宣告结束。
接近年末,虽然不知道“城市”是否有做好了迎接未来的准备——
但不论如何——
琳琅京这座城市,今天依旧和平如故。
*
漆黑的房间——位于琳琅京不为人知的某处。
这里,是紫檀山的总部。
罗揖如此做出判断,是因为自己明确记得在坐进那辆黑色轿车之前是跟着紫檀山所属的人一起走的。
既然弄清楚了当下自己所处的位置,那么来到这里的理由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罗揖:“睡醒咯!老爷子近来可安好?”
真言语不行:“正如你所见......哦不,你现在也看不到。客套的话就免了吧,比起这个,你回到琳琅京没有提前说一声,对此你有什么解释吗?”
罗揖:“解释吗?唔......就当我打破了约定好了。”
真言语不行:“之前是你自己承诺的,不会再回到琳琅京。”
罗揖:“可是老爷子,您并不属于那批不希望我回来的人吧?”
真言语不行:“啊哈哈哈哈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自信。”
罗揖:“因为真不希望我回来的家伙已经先于您一步找上我的门了哦,还扬言要复制911事件那样的模板搞一架波音客机撞我工作室所在的写字楼。喂,那家伙说的事情可都有从戏剧变成现实的可能喔。”
真言语不行:“所以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对吧?”
罗揖:“当然,我本以为三年前的那档子事情你们已经处理干净了,没想到还留有这么大的尾巴在外面,原来还不止一个呢。”
真言语不行:“所以我们需要合作。”
罗揖:“您没有考虑我会拒绝吗?”
真言语不行:“没有人会对自己期盼的事情说不,这是普适于人类的通性。”
罗揖:“那您还真是了解‘人类’——哪怕会引发混乱也没关系吗?也许会打破您现在希望保持的秩序哦。”
真言语不行:“无妨。”
罗揖:“那看起来紫檀山还真是个您挂出去的羊头幌子......既然牌都摆到明面上了,那么这局,接下来可以打完了吧?”
真言语不行:“哈哈哈哈,爽快!”
罗揖:“那么合作愉快?”
真言语不行:“当然,合作愉快。”
罗揖:“不过,另外......结果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言语不行:“嘿,你居然没有积极地参与事件,还真是稀奇。”
罗揖:“别扯开话题嘛,如果是需要买的话,我会付出相对应的代价。”
真言语不行:“哈哈!报酬就等以后再谈吧。实际上,我也非常想说呢。”
罗揖:“我知道背后有向日葵在行动,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真言语不行:“哈哈哈,那个啊......只是为了要处理掉一个人而行动。多亏如此,才会让外来的暴走族胡乱瞎搞。再怎么说,那名人物光是失踪,就会引起大骚动啊。”
罗揖:“是谁?”
真言语不行:“李明栞。只要会到网络上,就算是男明星你也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
罗揖:“我知道。但是,这算什么玩笑?”
真言语不行:“玩笑?哎呀呀,你已经逊脚到分不清情报的真伪了吗?搞什么?你是新剧情一开始就突然蹩脚起来的对手角色啊?难怪你叫罗揖而不是逻辑吗?”
罗揖:“委托人是谁?”
真言语不行:“澱切洛鸯,跨国演艺经纪公司夜明珠里带资入组的经纪人,平日里用的洛鸯的名字,需要其他名义的时候就会使用丈夫一方的姓氏,所以即使是能对上号的人,大概浏览的话一时间也很难察觉到是同一个人。”
罗揖:“樱桑人?”
真言语不行:“准确来说是嫁给了樱桑人的秦央人,当然结婚的对象是属于樱桑国内的某没落贵族家庭的,为了光复家系而选择和秦央的权势家族联姻之类的......你当然知道她的背景吧?既然姓洛,我想你已经筛出了正确的可能性了。”
罗揖:“那家族再大,根本也还在秦央内地,只有资本能深入琳琅京而已......所以呢,跟她想要杀掉本公司旗下的艺人有什么关系?而且还是她所负责的艺人。”
真言语不行:“天知道。你应该清楚,我是不会深究这部份的内情吧?”
罗揖:“......”
真言语不行:“只是呢,澱切犯了一个错误。虽然到利用向日葵为止都没什么问题,但结果对向日葵来说,这算是背叛行为。
罗揖:“是吗......”
真言语不行:“那是当然的,没告诉对方对手就是‘纯白的杀人魔’,就叫人去收拾他,这根本就是叫人徒手斗虎自寻死路。结果,澱切洛鸯现在下落不明,那家伙的手上负责的艺人暂时被其他同僚分管,而公司为了应付洛家人的盘查,上上下下都一阵慌乱呢。”
*
琳琅京夜明珠经纪公司的办公大楼内
结果——不光只是头一天的大骚动,在那之后连续几天,琳琅京都被找寻“银发的异国少女”的人搞得乱七八糟。再加上,有一名被认为是新出现的“超能力生命”的“纯白杀人魔”出没,琳琅京刹时陷入一团混淆不清的状况中。
虽然买东西的客人与观光客增加,但因为造成困扰的行为实在太多了,导致由警察介入并抗议,只好收回赏金。
明明包含撤回的广告媒体与各种公开道歉,花费的金额可以说是大亏了一笔,不过夜明珠的经理雅各布·斯特洛耶却春风满面地开口说道:
“太棒了......喂!谁来拍个手啊?太棒了!我现在!真的感觉棒呆啦!拍手!声音太小了!再拍得热烈一些!没想到我们旗下的艺人会有如此强的自主能力,真是个好点子——喂!跟minkan一起策划这个项目的,是一个记者吧?这个是个人才啊!必须招进来做活动策划,做记者什么的简直是太浪费了!——有了这个活动排表的模式,元旦就不用愁啦——什么?洛月圆失踪?那种事情搪塞一下就可以了嘛......哦不对,我是说,快联系警察去找啊!不过洛鸯小姐也不在,我想她们应该是在一块吧?或许她们也会像minkan一样给我带回来惊喜?”
事件过后——
在会议室当中,让经理拍案叫绝的企划案正准备如火如荼的实行,原本计划好的洛月圆跨年演唱会现在因为有了替代项而宣告取消,不过倒也没有人有怨言,因为主要负责这个项目的人,不管是策划者还是演出者,现在都不知道了去向。
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并不知情,从洛鸯请假的那一天开始——。
当然,向琳琅京警署报警立案的前置工作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等待着警察前来调查。
洛鸯的失踪,让事务所因此陷入一片慌乱——在这当中,她手下的多名艺人都被分到了其他的经纪人手下,以帮忙临时接管相应的工作。。
在消息发表的当时出现许多臆测,甚至有谣言提到,澱切洛鸯和洛月圆是因为内地家族的事务而返回了秦央。
对此,洛家并没有给出回应。
雅各布·斯特洛耶经理在开心地夸奖完自己的公司后,丢下一句“接着就交给在座的各位啦”,然后迈着大摇大摆的步伐走出了会议室。
附带一提,临时经纪人蒋先生似乎因为在自己所负责的这段期间,对此策划案的一无所知而被问责,便因为压力而病倒——不过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直到最终的流程敲定后,会议结束时夜色已深了。
李明栞告别了还需要留在办公室内做善后工作处理的经纪人后,独自一人走出了夜明珠办公楼的大门。
楼下有一个人影,他知道那是在等待着自己的自由记者先生。
早前的时候,他与丁酉申交换了联系方式,上午丁先生有来电说晚上会来向他询问一些情报。
丁酉申同样看到了路灯下的男明星,伸出手打了个招呼:“阁下晚安。”
“请问丁先生此次来是为了......”
虽然明白丁酉申在“自由记者”这一职业上的执著,但是对于他等待到这么晚也想要弄到手的情报,李明栞不免有些好奇,所以开门见山地问道。
“关于这一点请容我说明。虽然在电话里提问也能向阁下问清楚情况,但是私以为还是来到贵公司实地调查一下为好,如果能接触到一些近物那就更好不过。”
“调查谁?”
“同样是贵公司所属的艺人,洛月圆。”
虽然李明栞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他停顿下来的声调明显代表了他的错愕:“是受他人所托吗?其实关于洛月圆,我也不是很清楚状况。不过这段时间琳琅京的警方会随时调查关于洛小姐和她的经纪人的失踪,所以我觉得丁先生还是过几天再来比较好。”
“警察......吗......”丁酉申稍微低头沉思了一会,“在下明白了——那就多有打扰了。”
说完丁酉申便转身准备离开,但是李明栞随即拦住了丁先生:
“那个......我还有事情......没跟丁先生说明......”
“什么事?”
“......‘纯白的杀人魔’......是怎么注意到自己的力量......又为什么会变成杀人魔......还有我......之前经历过的事情......”
虽然在面无表情,声音却有些颤抖。那恐怕是因为,姑且不论隐藏在体内的“非人类”——他终于回想起来,那段让原本过着平稳生活的自己成为杀人魔的记忆吧。
看着他那样的表情,丁酉申依旧面不改色地开口:
“阁下如果不想说的话,就别勉强自己了。”
“我想要......让你知道。”
“但是在下拒绝。”
丁酉申难得以严正的口气说话。被称为杀人魔的男青年为之一震。
对着困惑的李明栞,丁酉申依旧以平淡的口气说出重点:
“全部都告诉在下之后,阁下,你打算自杀吧?”
“......”
那是能够视为肯定的沉默。
“抱歉李先生,在下是记者,并不是容一切不如意倾诉的树洞。”
让人分不清楚是否在生气,丁酉申继续说着话:
“在下是为了寻找世界背后的‘真相’而行动......因此一直都在观察。”
“......”
“看到过的对象太多,所以,大概能了解你的想法。同样在下能理解阁下的心情,也能够了解阁下的想法。如果想要对自己不曾期盼的真相表示抗议的话,死亡只是逃避的选择,只有活下去才是正确的抗争方式......所以希望阁下什么也不要说。”
“......丁先生果然,或许真的是怪物呢。”
李明栞这句话并不是在污蔑,而是带着敬意将怪物这个单字说出口。
“我......可是从获得了那样的‘力量’之后开始,我就想着要毁掉一切......可是......结果我更加害怕失去周遭的事物。最后连一次也没有......抱着连自己都毁坏也无所谓的觉悟成为怪物......我想,或许我最害怕失去的,就是自我吧。”
“其实,这就是说明一个人还是一个人的最好证明。”
丁酉申没有看向李明栞,他抬头望着没有月亮的天空。如果是笑着说出这句话,那还可以当成是在耍帅或是搞笑,但在完全没有表情的情形下说出来,只让人感到奇妙的压迫感。
*
漆黑的房间内
罗揖:“那么,那个‘杀人机械’一样的杀手又是怎么回事?为何那名杀手会去帮助银发的少女?”
真言语不行:“......真惊人,你这一次还真的是情报弱者呢,是被琳琅京给舍弃了吗?”
罗揖:“什么意思?”
真言语不行:“还会有什么......关于这一点,原因几乎都出在你的妹妹和跟着她的一名少女身上喔。”
罗揖:“什么?”
*
琳琅京美乐美商业广场大道。
在事件过后数天的,元旦之前的一个傍晚——
冶炼师与时希子拉着刺骆驼,让他在后头充当提行李的人,正在四处购物。
拿着双胞胎少女们在Kanon所购买的大量商品,脸上包着绷带的男性表现出惊讶的态度,开口道:
“已经买了这么多东西,还要再继续买吗?”
“才刚开始而已。”
“不可以抱怨喔!刺骆驼先生!难得我们替你代付治疗费,你却让那个银发的家伙逃走了!”
“那件事真是抱歉了,小姐们。”
杀手男性毕恭毕敬地低头致歉,感觉像是在挖苦人一般,但时希子却丝毫不在意地笑道:
“嗯~不过,算了!我就原谅你啦!那些暴走族们原本就算是在追着我们!就当成是你救了我们好了!感谢我吧!要由衷地发自内心表达感谢喔!毕竟这个世界上难得有像我们这样的好人了!”
时希子挺起胸膛,并说些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冶炼师则是叹了一口气后,朝她的头顶“狠狠”敲了下去。
“好痛!?”
“稍微收敛一下啦。”
在这样如同一对姐妹的少女身后,杀手男子挺直腰杆,继续跟着她们。
以结论来说,冶炼师与时希子的行动,可说是贯彻了“想看“银发的异国少女”,“想弄清楚对方身份”这一点。
所以在那一天,也不只是那一天,为了搞清楚为什么银发的少女会顺走自己的相机与放在背包内的照片,时希子拉着冶炼师到处寻找银发少女的踪迹。
至于在晚上的时候偶然遇见从押运车上暴力出逃的杀手,将他带到露天饮品店中,又在店门口外面碰到小混混,这一切都可以用“意外”,或者说是“偶然”两个字来概括。
“话又说回来,结果在桥洞下把那些暴走族抓起来的人,就是刺骆驼吧?你好厉害喔!虽然原本就认为你不是泛泛之辈,果然是秦央内地佣兵里面的的超强军人吧?那个,下次再去我那边的道场玩好吗?”
“是......好厉害。”
“不......这还多亏了另一个......人。”
就这样,在琳琅京当中能算得上“无意间”的麻烦制造者们,得到了名为武力的最恶劣棋子——但是她们并没有想到那里,注意到的只是如何将银发的少女老老实实地从虚幻的现代都市传中揪出来。
“那么,接着就是买今天的火锅料,之后就回家啦!刺骆驼,反正难得,就来我们家一起吃吧!”
“......嗯,工作暂时算是歇业中,如果愿意让我加入的话,我很乐意。”
“小龙坎......”
即使是有着许多矛盾点的她们一行人——这座城市也只是默默地纳入其中。
就好像,这座城市本身就期望能够吹起全新的风似的。
*
漆黑的房间内
罗揖:“结果......“杀人机械”与“纯白杀人魔”,这两名与如完全没关联的当事人,都各在那样的情况下帮了银发少女一把,就是这样吗......”
真言语不行:“真是讽刺呢。而且,让这两个人‘扯上关系’的,全都是你讨厌的家伙啦,哈哈哈哈哈........”
罗揖:“............”
真言语不行:“别那么别扭嘛。琳琅京也有好好享受这个周末嘛,不过跟在城市之外的你没有关系就是了!”
罗揖:“你还在说那种傻事啊?”
真言语不行:“你也还是老样子,明明口口声声说人类是伟大的,却又不承认集合起来的人类的意志。”
罗揖:“我可不是来跟你聊灵异话题。”
真言语不行:“这可不是那种事喔。所谓人群,也就是城市的灵魂,是由复数的迷因......换个说法就是,聚集了名为人类的脑细胞,那些细胞们的互相往来便产生了城市的心。单一的细胞就没有意义了。追根究底,有互相往来——城市才会开始拥有人格,才能享受假日。”
罗揖:“我懂你说的道理,不过我没什么兴趣。那么老先生,今天就先失礼了。”
真言语不行:“好啦,你就小心点,别被丁酉申给揍了。也要小心店长。”
罗揖:“淦,真是活得越久趣味越重。”
真言语不行:“我想你应该知道,如果你一直活到这个年纪的话,也会变得像我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揖:“放心,绝对不会。”
*
琳琅京直江区住宅街道某处。
“在这之前,不管是骚乱也好大闹天宫也罢,过去的都过去了,只要没出事情我也不想再去追究......当然,你可别当我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心跳生活了。就像在路上偶然间踩到石头打了个趔趄一样,没有摔倒是万幸的,但是决不能因为没有摔倒就可以放松警惕......”
难得的周末,因为妹妹外出上补习班,因此今日的家中可以说只有木埃言一个人在家。
本应该如此。
算上如的话,严格意义上木埃言和如算是“一个人”。
但是现在在这间紧锁的房间中并不止一个人。
“所以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木埃言指着被打开摊放到地上的大箱子,问出话的时候感觉整个脑袋头痛欲裂。
——绝对是个大问题。
家中藏着美少女似乎对于普通男生来说听起来的确是个很美好的梦想。
但是实际上发生以后,考虑到随之而来可能会出现的麻烦,简直就让人不寒而栗。
首先,警察的盘问——
网络上已经将“失踪”这个字眼放大到不能再大了,以至于每次打开浏览器想要查询某些不相关的信息时,都会看到新闻广告的头条上标着那样醒目的大号动画文字。
其次,与之相关者的怒火——
因此而产生的绯闻,与某位大人物有了关联之后被从平静的生活拉出到公共视野之中,这样悲惨的普通人的例子比比皆是。
再加上自己特殊的身份,木埃言感觉自己根本无力招架这样的麻烦。
“没什么情况,就是现在这样,我把一个走投无路的女孩子带到了家里。有什么问题吗,我的半身?”
如的态度表现得一如既往地漫步进行,似乎对她来说这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然后两人的对话在开始就陷入了僵局,接着双方都将目光转向了安安静静坐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的第三方——
名为洛月圆的偶像女孩。
“啊——”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木埃言,他以近似于哀嚎的声音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所以呢?到底有什么问题?我看是你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吧?”
如留着原地烦恼自扰的木埃言,自己和洛月圆一同坐到了床沿上。
“不不不,完全是你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了。”木埃言捂着脸摇摇头说。
“从何说起?”
“首先,她是谁,你知道吧?”
“歌星?演员?用人类社会的语言来表达不就是‘偶像’吗?只是较为多人注目一点的职业罢了。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
“是的,你说的没错,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区别。”
“那你还......”
“但是!”木埃言打断了如的话,“你的观点没有办法影响别人,在别人看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然后又是无解的沉默。
这一回,如和木埃言都没有看向对方,也没有看着洛月圆。
静坐在一旁的偶像小姐此时开口缓缓说道:
“那个......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都是我任性的要求,所以如才......”
如正准备想要安慰对方,但是让她意外的是另一个自己先回答了:
“这倒没有,所谓麻烦,是在没有解决的方法的时候,才能被称为麻烦。”
“咦?”
洛月圆有点弄不清眼前这名少年在想些什么了。
——明明年纪比我要小,为什么看起来一副这么老练成熟的样子?
“刚刚说的问题,只是提醒让如别再做这种出格且危险的事情了。我们还好处理,如果涉及到一般的人,那对其他人的影响我们就没有办法了。”
“那......你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是啊,你就暂时呆在这里,办法由我们来想就可以了。”
坐在床上的如闭上了眼睛,很轻松的往后一仰,代替了木埃言说出了准备说的话,倒不如说这就是他们“自己”的意思。
“所以说我的半身,我们之间有一个家伙是‘傲娇’的话,那一定就是你吧?”
“............”
无视了木埃言的沉默回应后,如接着对洛月圆说道:
“你就放心待在这里好了,直到你想回去为止。要说不为人知还安全的话,没有比这间房间更安全的地方了。”
听完后,洛月圆放心地点了点头,然而木埃言却转而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
“安全?你的意思是洛小姐现在不安全吗?”
这个问题让如也意识到了疑问所在。
在刚开始答应的时候她就隐约感觉到这要求之中的违和感,就像是洛月圆从什么手中逃开一样,已经不是刚开始单纯的想要躲避那么简单了。
共同意识到了这一点的两人望向了洛月圆。
究竟是为什么让一名万人瞩目的偶像宁愿放弃自己的事业与身份搞失踪,也要躲起来?
需要回答的一方,则是不知道如何说明。
“一个怪物。”
想了很久,洛月圆才说出了自己认为的最合适的措辞。
“怪物?”
木埃言与如异口同声地对这个回答做出反应。
平常人听起来的“怪物”也许是单指一些天马行空的妄想或者是不知道其正体的事物,是一个笼统的称谓。
但是对木埃言与如来说,他们知道,“怪物”这个词代指的,很有可能就是“异想化”本身。
毕竟对此最清楚的如知道,此前在博物馆的时候,洛月圆肯定也被叫“拘锁者”的家伙缠上了,其异想有没有被解决掉还未可知。
“是什么样的怪物?”
木埃言进一步详细地询问道。虽然明白异想化的外形是可以根据异想的具体内容变化的,但是依据洛月圆提供的描述的话,还是有反向推测出其异想的依据。
“是......”
洛月圆长长地停顿了一下之后,低下头——
“是我自己。”
然后不再言语。
如与木埃言两人,面面相觑。
*
某社交群的自由聊天室——“shining city”
Wing:“这么说来,我今天跟认识的人吃火锅呢。”
丹铃兰:“真是巧合,我也是呢。”
鬼谷:“咦咦!?火锅!?是哦,很应景的冬日时节餐饮......”
时希子:“哎呀,真是巧合!我们今天也涮了满满几大盘呢!”
冶炼师:“真是好吃。”
悄悄话模式鬼谷:“啊,你们又来了啊?”
悄悄话模式鬼谷:“连你们也有吃。是在哪里吃火锅?有一起吃火锅的朋友吗?”
悄悄话模式时希子:“啧啧啧啧啧......”
悄悄话模式时希子:“别以为能够轻易介入少女的友情喔,哥哥。”
冶炼师:“秘密。”
Wing:“?”
悄悄话模式鬼谷:“我说过了,时希子,快点记住悄悄话模式的用法............!”
最强法海:“我也跟认识的女学生,一起去吃了烤肉自助喔。就是那个啊,有听过吧?什么什么牧场,就是在西虹区的那一家。”
Wing:“啊,那家有连锁店嘛!”
藤原拓海:“结果经历了一番波折,还是算成功赴约了。”
似花:“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你们是去约会吗?法海哥居然还去泡女学生了?”
最强法海:“没有啦,跟拓海大叔他们一起的而已,是一个女孩子答谢我们帮忙,算是谢礼吧,就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藤原拓海:“已经可以算是宵夜的晚餐了——但是丰盛确实没错,很久没有吃那么饱了。”
公务人员:“真是羡慕啊,我们这工作缠身,只能靠着士力架充饥了——啊啊啊啊啊隔着屏幕我都已经能闻到你们晚餐的香味了!!!!!!我也要吃!!!!!”
鬼谷:“感觉到寂寞的可不止你一个人啊当官的。”
公务人员:“哎,不说了,又要去做笔录了——这几天简直就是灾难!!!”
鬼谷:“真是的,大家未免也太优哉游哉了吧,明明才刚发生了满街骚乱的事情。”
*
琉璃区某处萧靳水所住的公寓
“那个,萧老师啊......”
“什么事?”
萧靳水位于她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对面,然后处理杂物。作为客人的罗揖默默盯着自己手上pad的屏幕画面后,用爽朗的笑容开口说话:
“我请你吃火锅如何?作为上次帮忙治疗的答谢,不管是涮肥牛肥羊还是螃蟹锅,全都随你挑选。”
“就因为聊天室的朋友都吃了火锅?请你别利用我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好吗?”
因为萧靳水的这句话,罗揖的脸颊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摇头道:
“......你有在看啊......”
“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这么说......也是你告诉我那傻妹妹,有关那个银发的少女的事情吗?”
“你说呢......哎呀,你的网络人妖说话方式,最近越来越恶心了呢。”
萧靳水一面整理杂物,一面以自己的电脑窥视聊天室的情形。瞄了罗揖一眼后,浮现坏心眼的笑容,并说出讽刺的话:
“话又说回来,你也有像一般人的地方嘛。还是说,真不愧是永远的二十四岁?”
“你呀,逐渐变成不容小觑的人了......可恶,干脆弄成除了参加对话的人以外,其他人都禁止阅览好了......就像老爷子那里一样。”
说完抱怨的话以后,这名至始至终都被排除在外的黑幕气质男子,朝着窗外看出去。
看着视野中的西虹区街道,罗揖静静地思索着。
他早就舍弃所谓能够安心的“日常”了。
在认为那是自己不需要之事物的同时,也理解那是人类的必须事物。
罗揖羡慕在聊天室中,正快乐地歌颂日常生活的成员。
从窗户仰望天空,也羡慕琳琅京这座城市。
就连这名男子的嫉妒也纳入其中——
城市,今天依旧歌颂着即将到来的假日。
*
在羡慕琳琅京的假日好一阵子后——
罗揖静静地闭上眼,然后笑道:
“说得也是......接下来,准备到元旦了吧?提到元旦,就不得不提跨年活动和烟花了吧?”
在这次的事件中,完全被排除在外的男子,像是要对这件事复仇一样,只是冷冷笑着。
“那么要怎样点一场漂亮的焰火呢?”
“反正火种......到处都有啊。”
*
事件当天夜晚
杏音钻到棉被当中,静静地沉思着。
她脑中想的,是今天帮助如的那名绷带男。
——脸上虽然包着绷带......但没有错......是那个人。
是前一天傍晚,从卡拉OK回去的路上,跟歌剧魅影面具男说话的高大男子。
当晚的杏音本来是到了千金角广场之后,想要寻找前一阵子发生在千金角广场上的另一样“特殊”的存在。
从如与洛月圆处得知了关于“琳琅京现在正有潜在的异想化存在”的消息之后,杏音的调查就没有停下过。
这几天晚上她都一直保持在这周围,仔细地在人群之中辨别着异样的纽因波动。
然而其结果,当然是收获甚微。
除去之前到博物馆探查时发现的巨大扭曲的痕迹之外,杏音能探查到存在着明显异样纽因波动的,就只有在如的周围,还有这千金角广场了。
然后,正当她打算询问周围开张营业的常驻店家时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时,在那瞬间——
在杏音的视线中,映入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白色的面具。
是正如那部著名歌剧所描述到的,魅影的面具。
在千金角广场的角落,她看到戴着白色面具与黑色大衣的奇妙男性,正与身高颇高的人在交谈。
虽然觉得不该一直盯着对方瞧,却还是远远观望——
*
“好啦,至于详细情形......先去哪家店里头再谈如何?”
“刚刚给我的资料中就有详细说明吧?那么就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我觉得听一下比较好喔。毕竟要是你看了资料,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就麻烦了。”
“什么意思?”
两名男性的对话在不同意义上都是喜怒不形于色。
壮汉是完美的面无表情。
至于魅影面具的“演员”则是半边脸露出瘆人的笑容。
在这种难以接近的情形下,杏音小心翼翼地靠近。
刹那间,似乎是察觉到气息,高大男性静静地回过头,俯视杏音,并露出温柔的微笑。
“有什么事吗?这位可爱的小姐。”
高大男性从口音中能够很明显地听出来,他不是琳琅京本地人,似乎是来自秦央内地的北方。
杏音根据本能,从男性身上感到危险的气息而浑身僵硬。但若是在此时逃走,那就白费功夫了。做出这样的判断后,她对高大点头致意,对着在一旁的phantom面具男搭话。
“你好......就是......”
忽然想起来冒昧打扰对方的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杏音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莽撞。
然而——这名男性曾在自己刚与高熙原认识、初次到helianthus酒吧里面时见到过。
再怎么说,这身打扮实在太过醒目,要想弄错也很难。
在杏音点头致意之后,对方似乎也注意到她的身份,对杏音看起来也有些许印象。
如此近距离接触,双方都是头一次。
phantom面具男瞄了一下高大男性,直到听到对方回答:“如果只是打声招呼而已的话,无妨。”之后,他才隔着phantom面具说话:
“你是林园厂先生的小姐吧?之前我们似乎有过一面之缘,想起来,早些时候我还和向日葵前任的老板到过你家和你的父亲商量过购买你家林园的山地建酒庄的生意呢。”
“难道......您认识家父家母吗?”
“......也算认识吧。嗯,真要说的话......对了,应该也包含了‘你所持有的刀’。”
“......!”
刹那间——从杏音的右腕传出“声音”。
那是只有杏音能够听见,从脑髓的深处直接响起的声音。
——【哎呀,仔细一看,这位不是位老朋友吗?】
与物理或心理学之类的领域完全不同阶层的那道“声音”,它没有对杏音发出如同变成背景音乐的海潮声,而是条理分明地说出带有意义的“话语”。
——【只可惜有缘无分。】
*
就像木埃言身怀“半异想化”的身份这样的小秘密——
就像高熙原因为有着作为bottle领袖所经历的“难以割舍的过去”而大为烦恼——
名为杏音的这名少女——她体内也拥有一柄“过去”。
“随言”——
现在那是个普遍没有形体的存在,或者说是一种“概念”。
潜藏在园原杏音的右手腕中,不断以海浪的形式展现出“随”的含义。
倘若杏音对医生提起这件事,绝大部份的医生都会认定病因是出在她身上吧——然而,那道声音的来源并非出自她的精神或脑髓。
只是个无法以物理或精神解释,跳脱常识的存在。
俗称“妖刀”的随言,潜藏在名为园原杏音的少女体内,能够按照少女的意志显现出拥有物理性质的刀身。
杏音虽然因为依赖着随言生存,但是却不会从心底里接受随言。
当然这把刀是造成自己双亲死亡的关键也是原因之一,但对杏音来说,光是有个知道自己是处于何种状态的存在,那本身就是不安的种子,无法视而不见。
虽然也有像玛尔杨小姐与海伦先生,还有如这样知晓自己身份的人,但是从他们与自己是同样是异想化这一侧的存在的角度上来说,同一阵营相互了解并不奇怪。
然而眼前的人,毫无疑问是“人类”,不管是从气息、感觉还是异想化一侧的存在能够感受到的纽因波动上来判断,phantom面具的男性毋庸置疑的是人类,这一点杏音可以非常肯定。
然而一个人类为什么又会知道自己手中所持有的随言?
关于自己“管理者”的身份,他又了解多少?
随言此时的“声音”已经恢复原样,一如往常地不停重复“海浪声”。至于像刚才那样带有意义的言语,是自从与随言共生为半异想化过后,偶而能够感知到的声音。然后——杏音推测随言并没有说谎。
她静静地吸一口气,除了警戒外,更直盯着phantom面具男问道:
“你......知道什么......到底知道多少......?”
“哈哈哈哈,关于你这个问题的答复嘛,就让我回答‘我知道你一部份的事情’吧。嗯,可以这样回答吧?俗话说‘老鹰就算饥饿,也不食稻穗’,像你这样‘强大的存在’,就算觉得困扰,应该也不会欺凌像我这样的弱者。”
“......?请......问你在说什么......?”
“反正关于那件事,就让我们下次再慢慢谈吧。我现在正在谈生意.......总之先给你名片,你就联络这里吧。”
【向日葵商会执行顾问·高渊石】——
在名片上写着像这样的名称以及几个联络方式。
正当杏音看着那张名片思索之际——
“啪”一声,有手从背后搭上她的肩膀。
刹那间——令人厌恶的压力袭击全身。
冰冷的锐利感觉传到她的肩膀,在那一瞬间,她的时间停住了。
感觉全身被某种事物缠绕,身体的自由被彻底夺走。
不仅发出“哗哗哗”的潮水声响,还同时刨挖她的神经。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她的精神因发出恐怖的声音而开始扭曲。
嘭——呼——哗——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嘭——呼——哗——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咕噜咕噜咕咕噜——
嘭——呼——哗——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
循环不止,反复不断。
就如同被人在脚上栓紧了橡胶绳,扔到大海里,又提起来,又扔到大海里,又提起来一样......
咸涩的海水不断灌入耳鼻喉,然后在被提起的瞬间抽出,从身体里想要发出的一切痛苦的呻吟声都会被因为淹没在水里阻塞着而无法通透地喊出。
在那道由扭曲声响所形成的进行曲达到巅峰时,全身的细胞都开始发出警告。
警告着背后的男性相当危险。
警告着那是比起杏音自身所想象的,还要更加危险的存在。
杏音冷汗直流,僵硬地回过头去。
在那里的是——从刚才起就在一旁看着的高大男性的笑容。
“真是不好意思,可爱的小姐......”
虽然脸上浮现的是应该能够让人感到安心的笑容,但是杏音依旧无法解除警戒,并将视线集中于那张脸上。
“我们在谈重要的生意。为了赔罪,下次让我请你吃饭吧。”
说着像是在泡妞的玩笑话,男性静静地点了点头,移动到杏音和高渊石之间。
“啊…好的,真是不好意思。”
杏音将高大的脸孔深深烙印在脑海中,缓缓离开那里。
绝对不能忘记那张脸。
她的理性与本能都同时对她这么警告。
在前往天桥下的分歧道路上,杏音最后再回过一次头。
高大男性——还在看着这里。
感觉背上似乎有某种东西渗出,杏音慎重地记住男性的长相。
然而实际上——这却是杏音最后一次看到男人的容貌了。
这是因为——
高大男性的命运是正如已经发生了的——在几个小时之后被龙恭岚以刀波重创。
之后的杏音看到他的容貌时,已经是另一幅模样了。
*
回想起那时的事,杏音用棉被盖住头部,与在自己体内再次响起的诅咒一般的浪潮声对峙。
与phantom面具男说话时——
当绷带男的手从背后拍上肩膀的刹那间——令她厌恶的压力袭击全身,冰冷的锐利感觉街进她的肩膀,时间在她心中顿时停止了一瞬间。
全身好似被缠绕住一般,连身体的自由都被夺走。
哗啦啦地响个不停。
那歪曲的挤压就像行进曲一般,而当达到颠峰之际,全身的细胞都惨叫出声。
在背后的男性很危险。
诉说那是远比杏音自身所想象,还要更加危险的存在。
就是因为如此,这个瞬间的本能支配了杏音的行动。
——在那瞬间——
缠绕住她全身的,并非那名男性的气息。
而是在她体内,叽咕叽咕叽咕叽咕响个不停,压迫着的“随言”的浪潮。
在对方的手放到肩膀的瞬间,只有她注意到。
全身的细胞都发出惨叫声——“随言”的本体,从她的肩膀形成刀锋,切开了拍在杏音肩膀上的手掌。
就结果而言,在违背杏音的期望之下,高大男子变成“随言”的“理解者”。
即使不会对日常生活带来障碍,即使那很明显不是做正经事的人,对于确实给予了同化控制这件事,杏音依旧感到冲击。
——如果......
——如果像今天那样,随言擅自刺伤木埃言或是他身边的其他人的话............
对于这个已经打算接纳的这项“同化”能力,当杏音发现自己依旧过于小看它的那瞬间,她被出乎意料的恐惧所袭击。
她对自己是否会利用随言来支配自己在乎的人而感到恐惧——杏音就这样继续静静聆听海潮的声音。
海浪从不会因为对象是一片叶子或者一艘大船而停止将它裹入自己的潮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