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该走了
——她说
自言自语才不需要前引号和后引号。
0、
咕噜咕噜咕噜唔姆唔姆唔姆
剧烈的摇晃着。
地震了吗？
硬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我所处的这个城市在地质上的确算不上什么特别安全的城市，平时就小震不断，再严重一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吧，不过奇怪的是我现在并没有生命受到危及并且一跃而起的冲动，究其原因可能是我的睡意太过浓烈，或者是我对我家房屋的结构强度感到自信满满，也可能是觉得现在就算逃跑也无济于事，原因的占比大概是4:2:3。于是，像这样，从弹簧床垫到我的身体再到被子上的一粒灰尘都在全心全意地摇动着，虽然摇晃对小婴儿和我来说都是令人舒适的事情，不过如果我现在的脑壳上有个小缺口，脑浆应该就会毫不留情地喷涌而出吧，也许世界上妈妈们都希望自己孩子可以拥有这样一张婴儿床，不过考虑到对大脑可能不太健康，姑且还是打住吧。不过说起来哪怕是一个正常人都会知道，遇到这种情况都应该先睁开眼而不是先开始这样不着边际叨叨絮絮又臭又长百无聊赖庸人自扰的内心活动，虽然无论从主观还是客观上来看我的确都不算是什么正常人，不过就算是我也实在难以忽略耳边拖着长音的叫唤，那么理所当然的我应该顺水推舟的装作一个正常人，睁开了眼。
安——然——！
长音的内容好像是这么个样子。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在我睁开的眼球之中，可想而知，摇晃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她而不是大地母亲，这个家伙双手架住我的肩膀，脸处在位于我面前90度的方向，还在持续不断地喊着。
快——醒——来——啊——！
我这不是醒了吗？干嘛呀！
啊你终于醒了！
她一把抓住我的双手，唰——地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不过这样的行为在别人眼中看来，应该只是我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吧，不过要想让我能这么快的起床明显是不符合物理常识的，所以出现幻觉的到底是我还是别人，我不得而知。
出去玩儿吧~
窝在家里可成不了真正的作家噢
她煞有介事地说到，脸上写满了兴奋。
0、
虽然我的心中从头到尾都想彻底地拒绝这样的请求，但无奈拗不过她在兴奋和沮丧之间的川剧变脸，我们即刻从家动身，良久之后，我们跨入了这样一个充满着冷气的密闭空间，鉴于你可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决定再对你复述一遍，也就是说，我们进入了一辆汽车之中。
二十分钟前，当我又回到了我陌生的校园，来到了墙上爬着些许青苔的男生宿舍楼前，本想询问连平是否有自行车或者电动车这样的移动工具的时候，他丢过来一串车钥匙并告诉我一串英文字母和数字的组合字符串的行为却令我沉默。
我一边坐在驾驶座上观察着车内宽敞的空间，一边在脑中坐实了他可能真的是个富二代的猜想。
本想提醒副驾驶座的她要系好安全带，但转头一看她的确已经做到了，不过如果有人看到没人坐的座椅上却系着安全带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我想不太出来。
我一边回忆着考取驾照之后就从未长进过的驾车技术，一边从学校的地下车库中把车开了出来，要不是托了连平的福，我还从没去过学校的地下车库呢。
去哪？
不知道诶。
请你不要在用这种天真的眼神看着我了哦？如果你再笑嘻嘻的话我可能会拍扁你的头。
0、
不曾一次地怀疑过让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简称精神病患者上路驾驶真的没有问题吗，不过鉴于我的驾驶技术还没有忘却太多，驾驶的车也并不像是从某家精神病院中偷偷开出来的，交警应该不太容易发现我的不同之处。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我就算是杀了人应该也能得到法律的宽恕吧，想到这里，我不禁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也成了大众眼中不可饶恕的恶魔了。
我们就这样驱车于各式各样的道路之中，被架在手机架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导航软件，不过由于我们根本没有想好要去哪，所以导航并没有打开，只是孤零零地显示着我所在的位置，地点的标记犹如一叶孤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希望导航软件出一个随便走走的功能，把有趣的地方都搜集到一起进行导航，不过想到需要这种功能的人其实也不会对这些地方感到有趣吧，还是先打消掉这个念头吧。
饿了吗？
我还好，你饿了吧。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不过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没有在这里漫无目的地乱逛的话，也许会更好一些吧？
把车停到了一个大概不会被贴罚单的地方，我们随便走进了一家路边的餐馆。
0、
好安静啊……
说的也是，渐渐地我们已经把车开到了距离市区较远的地方了，因为冷气的缘故，车里车窗紧闭，把原本就安静的周围变得更加的安静。
开广播怎么样？
唔……我不喜欢车载广播的感觉，太吵闹了，而且我听到什么取决于的是它播什么，而不是我想听什么。
那……放音乐吧？
嗯，我看看。
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主意，我打开连平车上的多媒体设备，我看看……City Pop……Rock还有……Classical，哎呦，挺不赖的，我试着点了进去，钢琴声缓缓地布满了汽车之中。
wow~
那家伙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卡农诶。
果然，就算是不擅长记忆曲名的她，也不会不明白这首曲子的由来吧。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旋律了，德国作曲家约翰·帕赫贝尔最著名的杰作，也是人类文明长河中最著名的乐曲之一，『D大调卡农与吉格』。
虽然广为流传，却丝毫不影响乐曲的质量，每次听到还是难免为之陶醉，的确像是对于古典乐相对外行的连平会听的曲子呢。
来接龙吧
我提议道。
接什么？
莫扎特『第13号小夜曲』。
唔姆……『1812年序曲』……柴可夫斯基。
巴赫『第1号无伴奏大提琴组曲』。
……莫……莫扎特『小星星变奏曲』？
约翰·凯奇『4分33秒』。
你这是耍赖吧！？她鄙夷的看着我。
是的，这当然是在耍赖，用一首全部由休止符构成的曲子来接怎么看都不像在正常的玩游戏吧。
而且，这到底是是按什么规则接的嘛……
她吐槽道，不过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在好好接，我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
可能是音符？或者是节拍，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吧。
不过话说回来，你终于回忆起你的音乐知识了啊。
我一直都记得的……她撅起了嘴。这句话是骗人的吧小姐？不是谁都能这么灵活的运用谎言哦。
那你喜欢的曲子到底是什么？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默默地看向了窗外，说到，
去那儿吧。
我看了看，窗外是延绵的海岸线。
0、
我喜欢海，但我讨厌沙滩，在我眼中沙滩是脏乱、嘈杂、麻烦、黏腻的集合体，不过石滩就不一样了，可能是已经开始涨潮的缘故，或者是这里本身的地貌就是如此，这块海滩并非是沙滩而是石滩，上面数块巨大的礁石是我在海边最喜欢的地方，坐在上面不用担心裤子上沾满潮湿的沙土，带着咸味的海风也比空调中令人压抑的冷气要好上不少。
为什么海不蓝呢？
她在我身边坐下，向我问道。
现在晚了点吧，中午的时候应该会蓝一点。
这样啊……你经常来海边吗？
过去常来吧，心情不好的时候来坐一会儿，大概就会好上不少。
为什么？
可能这就是大海的魅力吧……看了就会觉得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那为什么现在都不来了呢？
不知道……变懒了吧，无所谓了。
唰——
一个比通常的海浪要大一些的浪花，猛地拍在了我所坐的礁石上，而我首当其冲，从头到脚被湿润了一遍，也许是目睹了此景，她噗嗤地笑了出来。
唉，有那么好笑吗。
嘛，反正周围也没人，笑就笑吧，想到这里，我也无奈地笑了。
会……会感冒的哦……噗哈哈……
感冒从小就和我没什么缘分。
看着笑到直不起腰的她，我指着旁边的一座石山，靠海的地方是个悬崖，应该是个安全的观赏风景的地方。
去那边吧。
0、
有点出乎意外，这里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虽然石崖只有几十米高，但是感觉就是和地上完全不同，扑面的海风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无视了『前方悬崖，靠近危险』的告示牌，我们直接坐在了悬崖的边上，悬空的双脚底下湍急的海流轰鸣着。
在这种地方，只要她在我背后轻轻一推，或者我在她背后轻轻一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我的脑中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可以哦。她说道。
诶？
你可以把我推下去的，这样，我就会消失了。
转头看了看她，她没有看我，而是正看着脚下的深渊，眼神不像是在说谎。
怎么可能嘛……你只是幻象罢了。
你的大脑会告诉自己，我已经死了，这样就足够了。
那如果我跳下去，是不是就是殉情了？
也许吧。
那也不赖。
我们都深知这只是无聊的戏言，充满讽刺意味的对话，就停在了这里，我们继续无言地看着广阔的海水，天色已经慢慢地暗下来了，海水也逐渐地蒙上一层灰黑。
你说，虚假的关系有什么持续下去的必要吗？来自我的发问。
虚假，我们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吧。
换个词语吧——
她看向了我，就这样我们对视着，她说道。
——虚幻。
她脸上有一丝淡淡的伤感，无奈，淡然……还有某种特别的，复杂的神情，我读不懂。
这个表情我见过。
轰隆——
一声响雷过后，瓢泼大雨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
0、
浑身湿透的我们狂奔着冲进了车里，来不及对弄脏连平的车感到抱歉，我赶快抽了好几张面巾纸，覆盖在我身上湿透的地方，接触到皮肤的面巾纸迅速地萎缩了。
难怪今天的海滩空无一人，不看天气预报就随便跑出来的人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多。
给你。
副驾驶座的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条毛巾，大概地擦了擦她湿漉漉的长发后，递给了我。
喂……不要随便用别人车上的毛巾啦……
啊，没关系，这是新的啦。
她举着已经空掉的塑料包装袋向我炫耀，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噗，那家伙怎么在车里放新毛巾嘛。
一边吐槽着，一边想着回去以后还得买一条新的放回来，至于车子里的水渍……只能和他实话实说了。
配合着黑夜作为背景，车内的灯光在布满雨滴的挡风玻璃上若隐若现地映出了我们的样子，两只狼狈的落汤鸡，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安静，我打开了车载音乐播放器。
『D大调卡农与吉格』。
我们不由得相视一笑。
不管从哪种方面来看，都傻透了，也许我们是在嘲笑对方，或是嘲笑自己吧。
谢谢你啊，奈奈。
没来由的一句道谢，来自于我。
不要和我道谢，和我道谢是没有用的。
看了看她的表情，虽然还挂着恬静的笑容，但是有某种复杂的情感好像在不经意间融入了进去。
有道歉，道谢，道别的话想说，就去对想说想说的人去说啊，和我说是没有用的。
现在我也许能读懂，她那表情的内容了。
2、
「今天玩的挺累的，就不用吃安眠药了吧？」
「还是吃吧，睡得好一些。」
「好吧。」
看着她掌心躺着的小药片，我接过了她递给我的水，吞了下去，确认我吃完后，她关上了灯。
「晚安，奈奈。」
「嗯，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