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睁开了眼睛,我的神智从未像此刻那样清明。

现在的我清晰地知道我该……做什么。

让我来结束这一场悲剧。

我把瑞士军刀装进了口袋,还有那仅剩最后一刻子弹的手枪,再一次地走出了家门。

记忆在闪射着骇人的光。

——

4小时前。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里,也许是大脑里的某根血管破了,我感觉自己都快要无法思考了。

但在那之前,我还能做一点事。

我会突然性地失忆,所以在那之前,我最好为自己留下一点讯息。

我会相信自己的,我可以,我会……我信任我自己。

用刺痛着的手,缓缓地,一点点地在玻璃上,用血画出了一个逆五角星的符号。

然后我丢下枪,就像是丢下一切一样跑了出去。

我在大街上狂奔,不断地默念着,不断地重复着话语,不断地向我的大脑里灌输某种意识。

绝对……绝对不能忘记。

不能……不能再逃避了。

为了她。

不能……再逃避了。

做出了断,只有这样才能结束一切。

——

我能够回忆起很多事。

我记得那一天在西奈山上,我们住在帐篷,没吃完的鸡放在了门口,却被不知名的狐狸叼走了,当日出之时,在那被上帝传召接受十诫的时刻,我们一同沐浴光辉。

在天光大亮之后,没什么容身之处的山顶居然也挤满了人,就连以利亚礼拜堂顶也都满是人。

她抬着头,仰望着天空。

“你在看什么?”

我问道。

“超人。”

“超人?”

“说了你也不明白。”她噘着嘴,嘴唇挤成了o形,“就是比人更高级的人啦。”

“啊啊……这种人也许会有的吧?”

我应和着她的话,看向了她的侧脸。

那一瞬间,她的眼眸仿佛被太阳映照成了金红色。

“虚空的虚空。”她仰起头,“凡事都是虚空。”

——

我回到了那条路上,我的记忆此刻已经接近完整,尽管灵魂和内心正在遭受难以言语的折磨,但我现在至少还有意志力。

而我也还记得他的逃跑路线——还有他的其中一处可能的居所。

我咬紧了嘴唇,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行人们都对我退避三舍。

没错……就是这边。

我穿过巷道,爬上金属的楼梯,直奔那里而去。

就在那里。

我到了。

不能犹豫了!不能!

我撞开了那个居所,他正蜷缩在角落里,那把诡异的刀刃倒在一边,而他也因为失血而失去了力气。

他挣扎着起身,想要反扑,我拿出瑞士军刀,跟他扭打在了一起,但他的伤势严重,很快就被我按在了身下。

他已经无力反抗了。

一切都将要结束。

我的心结即将被解开。

泪水随时都要夺眶而出——我不知道那是因为悲哀,还是因为喜悦。

一切即将落入尾声。

——

我和她一同下了山,这场朝圣之旅即将落入尾声。

“你还想来这里吗?”

看着一言不发的她,我有些疼惜地问道。

“还想,但人一生只有一次来这里的机会。”她说,“对于虔诚者,唯有一次机会。”

“为什么呢?”

“朝圣即是朝圣,即是向神寻求解答,而这个答案需要用一生去履行。”

“嗯。”

“蜂鸟它不是一种普通的鸟,它的心每分钟能跳120下,它的翅膀每秒能扇动80次。”

“嗯……听说过。”

“你知道它翅膀运动的轨迹吗?那就像是一个8,你知道那还代表着什么意思吗?”

“哎,真是不可思议。”

“那代表着——unlimited,代表着无限!”

她变得神采奕奕。

“一旦让它无法扇动翅膀,不到十秒,它就会死去。”

“它简直就是一个miracle 。”

“奇迹吗?真是不同寻常的鸟儿呢。”

“我想我以后也许会离开你,但我会尽可能地……让自己的一生充满信仰,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恨。”

“我很高兴你这样说,我的女儿。”

慢慢地,我们一同走到了山下的小镇,微风托起她的发梢,她目视着前方,望着黑白的沙漠,微微颤动着嘴唇。

“我爱你,父亲。”

她轻轻地咬了一下我的耳朵。

——

我拔出了枪,对着他的头,却迟迟未能扣下扳机。

“你知道吗?”

我说。

“我觉得这颗子弹应该留给我。”

我继续说。

“你的确罪无可赦。”

我缓缓地收回了枪。

“但自有人来裁决你。”

我长叹了一口气。

“动刀者必死于刀下——不可杀人,公义会代替我这些。”

他低垂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宗介!”

背后传来了铃木的声音,啊……还是那种让人心安的声音。

既然他到了的话,那其他的警察们应该也已经到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了地上,仿佛在迎接大旱后的甘霖那般抬起了头。

此刻我感到,有如开悟一般的神智,有如苍鹰一般于我的头顶上回旋。

——